头痛。
像有无数根钢针从太阳穴往里钻，又像是整个颅骨被扔进搅拌机里疯狂地搅动。
归琳在一片令人作呕的酸腐气和中猛地吸了一口气，呛得剧烈咳嗽起来，肺叶火辣辣地疼。
她醒了。
意识回笼的瞬间，冰冷的触感率先传来。
她发现自己半躺在一个倾斜的金属坡面上，身下是硌人的、锈迹斑斑的零件。
周围堆满了难以名状的腐烂物和电子垃圾。恶臭几乎凝成实质，钻进她的鼻腔。
“这…是哪？”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四肢却酸软无力。
抬头望去，天空是一种压抑的、永不散去的昏黄色，像是被脏污的纱布蒙住了。
记忆一点点进入她的大脑，但并没有多少，只有一些碎片，大概能拼凑出一些信息。
这里是一个废土世界，全球百分之九十的土地都被辐射覆盖，到处污染、辐射尘爆表，人类选择辐射较弱的地方围起高墙，建立幸存者基地，外围是高大的墙壁，穹顶像倒扣的碗一样盖住了高墙内部。
“操……”归琳下意识地骂了一句，喉咙干得发疼。
穿越？这开局也太标准了点吧？说好的豪华套间和无敌异能呢？怎么直接给扔垃圾堆了？
正当她脑子里乱成一锅粥的时候，一个毫无感情的电子音像是直接在她颅骨里响了起来，把她吓了一大跳。
【叮！意识连接成功！欢迎登录废土世界生存辅助系统（测试版），检测到您正处于未登记区域，权限：0。】
【正在扫描环境...扫描完毕。警告：环境辐射浓度743μSv/h。超过安全标准74.3倍。请立即前往安全屋。】
【正在识别身份信息...识别失败。错误：无相应公民ID信息。根据《联邦紧急状态法第11条》，您已被自动归类为：0级公民（耗材）。】
六六六，还是个黑户。
她的视线右上角，一个半透明的蓝□□面强行弹了出来，设计得极其简陋，像是程序员熬夜赶工出来的玩意：
【用户状态】身份：0级公民（耗材）状态：饥饿、脱水、轻度辐射中毒（正在缓解？）位置：第七区，非法垃圾倾倒场
【联邦新闻快讯（仅摘要）】 穹顶之城三期扩建工程顺利完成，公民满意度提升5%。
恭喜编号114514耗材，在非法垃圾倾倒场成功苏醒！
归琳看得一愣一愣的。千明联邦？穹顶之城？0级公民？耗材？这都什么跟什么啊？！金手指呢？！
更远处，一座巨大到难以想象的悬浮城市遮蔽了小半边天空，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穹顶之城……凌霄……”
一个词没来由地蹦进她的脑海，伴随着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有向往，但更多的是深深的畏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憎恨。
她现在不应该在家里面喝着可乐快乐追文吗？为什么会到这个鬼地方....
穿越……
这么离谱的事情真的发生了？
冰冷的恐惧瞬间淹没了她。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套着一件粗糙破烂、根本不合身的灰布衣服，手腕上没有任何个人终端，只有一层脏污。
天崩开局。
归琳扫视周围，看到一块还算干净的金属，她不敢乱摸，只敢凑到面前，照了照自己的现在的样子。
看起来似乎是魂穿，有意思的是，这具身体和她的外貌并无太大区别，能看出来是同一个人。
【新手任务已更新：生存。建议：立即向最近的联邦局所报道，换取基础生存物资。】
饥饿感像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她的胃。她迫切需要找到点吃的，或者喝的。
“营养膏…局所…”
又是两个陌生的词蹦出来。营养膏是什么？局所又是什么？
归琳勉强撑起身体，环顾四周。
这里像是一个巨大的垃圾倾倒场，望不到边际。
远处，有几个衣衫褴褛的人正在垃圾山里麻木地翻找着什么，看到她醒来，只是漠然地瞥了一眼，眼神里没有任何光彩。
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
一辆看起来像是拼凑而成的破烂装甲车，停在了垃圾场边缘。
车上跳下来几个穿着统一制服、脸上带着防毒面具、手持怪异枪械的人。
“清洁工来了！”
许多人看到他们来了以后开始大喊，四散而逃。
大脑再次自动报警，强烈的危机感让她瞬间屏住了呼吸，下意识地把自己往垃圾堆里缩了缩。
那些被称为“清洁工”的人开始粗暴地驱赶垃圾场里的人。
“起来！都起来！今天的‘收获’呢？”
“新来的？编号多少？哪个局管的？”
一个清洁工注意到了试图隐藏的归琳，大步走过来，声音透过面具显得沉闷而无情。
归琳心脏狂跳，编号？局？她根本一无所知！
看她一脸茫然和恐惧，那清洁工似乎见怪不怪，嗤笑一声：
“又一个新耗材。看来是刚报废下来的，算你运气好，碰上我们。”
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枪口：
“跟上！带你去局所报到，至少那里有口吃的，还能多活几天。当然，也得看你能在副本里活过几轮。”
副本…
又一个词砸下来。
归琳懵懂地、跌跌撞撞地被驱赶着，和其他几个同样麻木的人一起，爬上了那辆散发着机油和血腥味的装甲车。
车厢摇晃，驶离这片巨大的垃圾场。
她紧紧抓住冰冷的车栏，看着那座悬浮在空中的巨大城市离自己越来越远。
饥饿、恐惧、混乱的记忆交织在一起。
她到现在都还没反应过来，狠狠的捏了自己一把，发现不是在做梦。
到目前为止，她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活下去。先活下去再说。
车厢猛烈地颠簸着，归琳死死抓着车栏，才能勉强稳住身体。
车外是飞速掠过的破败景象。
断裂的高架桥像巨人的骸骨般横亘在大地上，锈蚀的金属和混凝土碎块堆积成山。
更远处，是望不到边的、色彩诡异的荒漠，枯死的树木扭曲成狰狞的形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铁锈和化学试剂般的刺鼻味道。
“妈的，这鬼天气，尘啸又要来了吗？”
一个开车的清洁工抱怨着，指了指窗外。
归琳顺着望去，只见地平线上，一道昏黄接天连地的“墙壁”正缓缓推进，那是被狂风卷起的辐射尘暴。
“怕什么，赶紧把这批耗材送回去，我可不想在垃圾场这边呆了。”
另一个清洁工懒洋洋地答道，用枪口随意指了指车里麻木的人们，
“算你们运气好，这里离中心城区远，要是被丢在外面，遇到尘暴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还等着你们进副本探路呢。”
副本…又是副本。
归琳的心跳又漏了一拍。她小心翼翼地望向远处那些最异常的区域。
有的地方被扭曲的、色彩斑斓的能量力场笼罩，根本看不清里面是什么，偶尔有力场波动，能瞥见其中完全违反物理常识的诡异建筑和一闪而过的巨大黑影。
有的地方则不断地向天空喷吐着诡异的绿色粒子流，将那片天空都染成了病态的颜色。
还有的地方静悄悄的，却布满了巨大、晶莹的、如同真菌菌菇一样的诡异增生体，微微搏动着，仿佛在呼吸。
那就是“副本”。危险，却又是这个世界运转的核心。
“看什么看！”一个清洁工注意到她的目光，呵斥道。
“现在有什么好看的！以后有的是机会给集团探路！能活下来再说吧！”
车里另一个一直没说话的清洁工，用枪管敲了敲车壁，发出铛铛的响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他声音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科普”味，仿佛在给动物园的猴子讲解它们的笼子。
来了，开局科普世界观的npc。
“菜鸟们，听好了，老子只讲一遍。这世道早就不是你们想象中的那样了。”
“以前的世界玩完了，现在活着的，都归千明联邦管。联邦牛逼在哪？看见头上那个最大的玩意儿没？”
他指了指窗外那座压迫感十足的悬浮巨城。
“穹顶之城，凌霄，联邦的首都，大佬们住的地方，里面空气都是甜的。”
“下面这些破烂地方，叫'巢穴'，是咱们这种贱民和你们这些耗材待的。”
“为什么叫你们耗材？”
他嗤笑一声，
“因为你们也就这点用处了。联邦需要副本的通关条件和道具进行研究——为了人类的未来。但副本里面是什么德行，刚才也指给你们看了——那他妈是鬼去的的地方！”
“让高贵的公民老爷们去冒险？可能吗？所以就得有人去探路，去用命填，把地图、怪物信息、资源点给老子们摸出来。你们这些5级公民，一没钱二没贡献点，命最不值钱，不是耗材是什么？”
“局所就是给你们这种耗材准备的狗笼子，给你们一口吃的，让你们多活几天，然后乖乖进副本去给联邦创造价值。活下来了，算你牛逼，说不定还能攒够贡献点，升级成4级公民，换个稍微像人点的活儿干。”
“死里面了？”他耸耸肩，“那就是报废了呗，垃圾就该待在垃圾该待的地方。”
他的话像冰冷的钉子，把归琳和车里其他人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钉死了。
原来不是穿越求生。是穿越过来当人肉探测器和一次性电池的。
装甲车行驶了很久，穿越了两堵巨大的防护墙，离辐射尘暴越来越远，最终驶入一个由生锈铁皮和高耸电网围起来的巨大区域——局所。
这里更像一个拥挤、肮脏的集中营。
低矮的棚屋密密麻麻，空气里混杂着汗臭、霉味和消毒水的味道。
无数面色灰败、眼神麻木的人像行尸走肉一样在有限的空地上移动，他们穿着和归琳一样破旧的灰布衣服，手腕上带着一个黑色的、无法取下的金属环——那是身份标识，也是监视和控制器。
几个穿着稍好一些、但眼神同样凶狠的人在一旁巡逻，他们是“工头”，负责管理这些“耗材”。
清洁工像倒垃圾一样把归琳他们赶下车，对着一个工头喊道：“新来的几个，编号都没了，估计是哪个实验室新报废的‘残次品’，登记一下！”
那工头冷漠地在一个平板电脑上划了几下，扔给归琳一块硬得像石头、颜色可疑的“营养膏”。
“规矩很简单。”
工头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这里是‘千明集团’罩着你们，给你们吃的住的。代价就是，定期跟队‘下副本’。任务是探索、记录、还有…尽量把看到的‘好东西’带回来。活下来，就有继续活下去的资格。死了，就是垃圾。”
他指了指远处局所中心，一个不断闪烁着红光的大屏幕。
“排班表在那儿。自己看。别想着跑，跑出电网范围，你们手上的环会…‘砰’。”
他做了一个爆炸的手势。
归琳握紧了手里冰冷的营养膏，看着周围绝望而麻木的人群，看着远处天空中那座悬浮的、冰冷的“穹顶之城”，再回想这一路所见的荒芜、诡异和危险。
她终于明白了。
这里不是什么游戏世界。这是一个被彻底毁掉后，按照最残酷的规则重新运转的——炼狱。
而她，就是这炼狱最底层，连名字都不配有的…
耗材。
全文存稿一段时间以后，终于决定端上这个故事！[可怜]之前因为担心过早发表，会因为数据而内耗，然后影响故事的打磨，一直自己写了很久很久很久╮(─▽─)╭ 希望大家喜欢哦[三花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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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耗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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