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律终于翻开了他心心念很久的相册。
他想看很久了，哪怕夏茵不陪他看，他也要自己看，不过宋律没想到，夏茵居然会把这本相册带到新家。
“翻过后记得还原。”夏茵在一旁工作，能允许这时候宋律来书房已经是她的大让步了。
毕竟这家伙一直不安分地走来走去。
宋律就靠在书架上翻看，翻到第一页他心都化了，真有人出生起就是建模怪，女娲捏夏茵的时候肯定花了不少心思。
这本相册收录的全是夏茵个人照，从婴儿时期到高中毕业。
每张下面都有小字标注了日期，是同一个人的字迹，显然只会是夏董事长。
宋律理解，如果他女儿长这样，他只会比夏董更疯狂。
可惜茵茵可不打算和他生个孩子，至少也不打算和陈岳生生，宋律心里平衡了。
翻了几页，宋律看到一身熟悉的校服，他穿过一模一样的。
夏茵身着华英校服，从板凳上回身看着拍照者，身前是一副已经完成的画作，手中还拿着画笔。
宋律忽然觉得这一幕无比熟悉，他拿到夏茵面前问：“我们初中时候是不是见过？”
他只比夏茵低一年级，高二前都在华英中学读书，肯定是见过夏茵的。
夏茵从电脑中分出一缕神，看到那张照片，随口说：“你想起来了？刚见面那会看你没认我出来，就知道你忘了。”
“……什么？”宋律脑子一阵发痒，想了半天没想起来，就差哭着求夏茵给提醒。
夏茵烦不胜烦，“就那个叫李晗英的女鬼，你记得吧，和杜若老师是朋友的那位。”
她的话瞬间把宋律的回忆拉回那个平平无奇的夏日。
-
华英是海市赫赫有名的贵族中学，学校里学生非富即贵，大半个海市有头有脸人物的后代都在此就读。
夏茵当然也不例外。
这种学校比起学习，更注重学生全面发展，相比普通中学整体会自由很多。
临近升学考，整个初三年级更多的在自由学习。夏茵的成绩稳升高中部，比起学习她更想在夏天的午后去做些自己喜欢的事。
她最近很喜欢四处写生，学校环境一流，更是让她乐在其中。
这个月是睡莲花期，学校人工湖缀满了睡莲，夏茵找了处临水的无人树林摆开了画板工具。
四周除了轻微的风声再无其他，这让夏茵很满意，她在画画时实在不喜有人打扰。
刚把准备工作完成，树林里一阵骚乱，像是有什么在树林里横冲直撞。
夏茵皱眉，颜料都挤好了，她可不想挪窝，只能寄希望于树林里的东西识趣些，早点离去。
可惜夏茵的希望落空，几米开外的林中忽然有人冲了出来，顶着一身乱叶，烦躁地朝身后喊道：“别再跟着我！我是不会帮你的！”
“你烦不烦啊！都说了不认识！哭哭哭就知道哭，你就不能缠着别人吗，这学校这么多人除了我肯定还有人能看到你——”
怒语戛然而止，少年对上了不远处夏茵打量的目光。
那双眼睛里有熟悉的困惑，少年变了脸，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哈哈，我刚刚在彩排话剧呢。”
夏茵回了一个“你当我傻子吗”的眼神，心说这就是学校传闻中那位能看到不一样东西的特殊学生。
她记得叫什么名字来着……
“今天天气真好。”少年没话找话，“我叫李成耀，你呢。”
夏茵：“……”如果她没记错，眼前的问题学生应该叫宋律。
她以前是学生会会长，大部分问题学生的名字都记得。
初二这个时候在上课，显然是逃课了还拿别人的名字忽悠人。
“夏茵。”
“你就是夏茵？！”
“……”
她还不至于没品到用别人的名字招摇撞骗，夏茵想专注于作画，但宋律一直像看新奇物种般在旁边盯着她。
夏茵在学校还挺出名的，并不意外有学弟好奇她，但旁边这个有些没边界感了，明明看到她在画画。
大概觉察了她的不悦，宋律悄悄离远了两步，“你画你的，我就随便看看。”
这夏茵和传闻中完全不一样啊，人果然都有两副面孔。
他们这个圈子里大部分不需要靠成绩改变命运，但不代表大家不关注成绩，夏茵这种年年在金字塔顶端的学霸就显得格外突出。
尤其她还长得好看，听说还会多种乐器，宋律刚入学那年文艺汇演，夏茵表演的就是竖琴独奏。
他坐在礼堂最后一排，只记得那把几个人抬上来的大竖琴了，根本无法从众多人头中看清夏茵的轮廓，更别提知道她的长相了。
总之传闻里的夏茵十项全能，性格温和有礼，见谁都带着明媚的笑容。
和他眼前这位冷着脸，居高临下俯视他的冰山美人完全不是一个人吧。
至少长得好看是真的，宋律被看了几眼就遭不住小鹿乱撞了。
“这是你同学吗？”身后的女鬼轻轻问，“你能帮我问问她吗？”
宋律不耐烦，“祖宗，你都死了七十多年了，谁知道你朋友在哪！不要见个人就想问好不好？”
夏茵瞥过来一眼，宋律马上手动闭麦，压低声音，“你别缠着我了，算我求你了。”
女鬼又呜呜哭了起来。
哭得宋律一个头两个大，早知道当初就不多管闲事了。
几个月前他无意间散步来到这个河边，看到有女生在哭，正义感爆棚之下过去询问。
女生抬头的瞬间他就知道不好，这不是人，是鬼。
他被女鬼缠上后，每天都在后悔自己当时怎么就脑袋一抽上去问话，这哪是鬼啊，这是祖宗！
祖宗外表和他年龄相仿，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穿着几十年前战乱时期年轻姑娘间流行的无袖旗袍。
自称和朋友约了在这里见面，只是她等了很久很久朋友都没来。她不敢走，害怕朋友找不到她，只能日复一日在这里徘徊。
宋律一开始觉得她可怜，在原地等候朋友数十年。可她天天追着要求找朋友，被拒绝就哭，宋律觉得自己更可怜了。
“你就问一问啊，万一她知道呢？”女鬼哭得直抽噎，“你问她啊，我朋友叫沈知蘅，杜衡芳草的蘅……”
宋律不敢直接问，只能稍微提高声音，“叫沈知蘅的这么多！女的男的都有，谁知道是哪个？还是七十多年前的女学生！你怎么不直接去庙里的王八池里许愿！”
“七十年前的沈知蘅只有那一个吧。”哪知夏茵忽然说。
也不怪夏茵分神，两人离得不远，即使宋律压低了声音，也很清晰地传到她耳朵里。
宋律瞬间就望了过去，女鬼更是直接飘到了夏茵身边，激动得乱飞，“她知道！她说她知道！你快问她啊！”
“不演话剧了？”夏茵边画边问。
“……”宋律，想抽自己，让你嘴贱。
不过他是谁，脸皮厚得堪比城墙，他小心挪过去，“夏茵学姐，你刚刚说的这个沈知蘅，她很有名吗？”
“你演话剧的，有剧本，还能不知道沈知蘅是谁？”
话剧这个梗是过不去了吗，宋律心里流泪，“我考考你……”
夏茵发出一声很干脆的嗤笑，把中二期小男生的心笑成了八瓣。
“李同学，看来你语文不怎么样，历史也学得不好。”夏茵睨他，“文人杜若，知道吗？”
有点印象，但不多，宋律怕被学姐看不起，没敢说。
“杜若是谁？”女鬼问他。
“我怎么知道？”宋律没好气回。
夏茵也是被学渣惹笑了，“如果我是你就会拿手机查，而不是在这问是谁。”
华英没有明令禁止学生带手机，宋律当然是有手机的，连忙拿出搜。
搜出来一堆词条，宋律点进文人相关的那条，入目便是一张老照片，照片上温婉的女子浅笑着。
女鬼摇头，“不是她，她年纪没那么大，不过真像啊。”
废话，照片是人家二十来岁拍的，宋律发现身旁这个女鬼也挺傻的。
他继续翻看千度词条，杜若，女，原名沈知蘅。京城人，出生于海市，京城妇女抗战互助会成员，华国著名的诗人、作家……
女鬼不太认识简体字，有些字认不出要宋律念给她听。
看到她15岁离开海市，随家人前往京城定居，宋律隐约猜到女鬼的朋友大概因为搬家才不告而别？
再往下翻到杜若的作品，宋律终于有了印象，这位女士的作品是教科书上的常客，从小学到初中都有收录。
难怪他刚刚觉得耳熟。
“小蘅也说过她长大了一定要当作家，我们以前还一起写诗投稿呢，你读过这个人的作品吗？”
“读过，你觉得她是你的朋友吗？”
“我不知道。”女鬼变得失落起来。
再往下翻，宋律发现她于201×年2月在京城逝世，那不就是今年吗？都已经过世快四个月了，而且还在京城，他总不能带这祖宗上京城找人吧。
线索中断，宋律像只小青蛙躲在原地emo，女鬼在一旁围着他打转，“我觉得她可能是，不然你带我去看看？我看了就知道了。”
“她笔名叫杜若，真好听——你说她到底为什么没来见我？”
宋律被她转悠得更低落了，好不容易有了送走这位祖宗的希望，结果有落空了。
他仰着头偷看不远处画画的夏茵侧颜，神情专注，像是在发光。
现在是六月初，刚换上短袖制服，夏茵没穿裙子，穿着长裤。
华英给所有学生无论男女都发了一套长裤、短裤和一条裙子，更不限制学生下装，主打一个公平公正。
和他相同的装束穿在夏茵身上有种完全不一样的感觉，班里男生穿着总觉得吊儿郎当、没个正行。
夏茵这么穿才让他感受到什么叫少年意气，加上她又高又瘦，像棵小白杨。
宋律悲哀地发现，他好像没学姐高——不过他还小呢，以后还能长。
感受到他的目光，夏茵扭头和他对视，看到他蹲在原地长蘑菇，问：“你看我做什么？”
“看学姐好看。”宋律脱口而出，反应过来后在夏茵的注视下开始尬笑，“学姐经常来这边画画吗？以前我怎么没遇到你？”
夏茵不想理他的没话找话，她快画完了，这时候的睡莲开得最好，不枉她顶着高温画这么久。下次她可以清晨来，画半开半合的模样。
宋律摸了摸鼻子，自讨无趣。一旁的女鬼又开始哭了，“你得带我去找她，不然我一直哭！”
面对女鬼宋律就没这么好态度了，他没好气说：“我怎么带你去，人都死了去了你也看不到，我劝你早点下去投胎算了，说不定路上还能碰到你朋友。”
“我不信！她答应我一定会来的！怎么可能没来就过世了！你就是骗我！”女鬼嚎啕大哭。
好在夏茵听不到，宋律捂着耳朵装死，反正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了，放任她哭一阵就好。
在哭闹声中，宋律听到夏茵问：“她叫什么名字？”
“谁？”宋律反问。
“就陪你演话剧那位。”
“……”宋律估计夏茵猜到真相了，但不戳穿，顺着话剧的借口往下说，“别哭了祖宗，学姐问你叫什么呢。”
和女鬼相处几个月了，宋律都没问过人家的名字。
“我叫李晗英。”女鬼抽抽噎噎。
夏茵画完最后一笔，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画作，“李晗英啊，我大概知道是谁了。”
她把画笔扔进洗笔桶里，细致地洗干净，“看来你平时还很少关注社会新闻。今天杜若老师的家人会携带老师的骨灰回海市，这是老师的遗愿。明天上午十点是骨灰安葬仪式，你可以带着你的伙伴赶过去。”
宋律确实从不关心这些，但是夏茵未免太了解了吧，关键是，“哪有这么巧？”
“巧吗？”夏茵歪头思索，确实很巧，如果不是宋律今天遇到她，就凭这小学渣都不知道找人找到猴年马月。
更巧的是，杜若老师回海市也就这几天，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希望杜若和她年少时的伙伴见上一面吧。
夏茵模棱两可地说：“大概是命吧？我明天陪你一起去吧，我猜你也不知道在哪。”
“啊？哦。”宋律抓抓脑袋，“可是明天不是要上课吗？”
这时候想起有课了，夏茵无语，她收好工具，背上包，“李同学，你都逃了一下午课了，还在乎明天上午做什么。八点半在这集合。”
宋律看一眼时间，天都塌了！他居然真的一下午都没去上课，已经预料到班主任发现后他会怎么死了。
手忙脚乱往二年级教学楼赶，边跑边回想他好像告诉了学姐发小的名字——天更塌了！
-
早上宋律随便找了个借口说去医务室，实际偷摸去见夏茵。
越接近人工湖，他越激动，一千米体测时心都没跳这么快。
远远的就看见夏茵站在树下，女鬼倒吊在她头顶，诡异的画面让宋律冷却了几分。
他打招呼，“学姐你到的好早。”
“嗯，没迟到就好。”夏茵看手表。
“学姐你很讨厌人迟到吗？”宋律小声说。
“对——走吧。”夏茵很讨厌不守时的人，如果谁让她等，她只会在后续相处中让那人狠狠等回来。
宋律连忙叫上女鬼一起，跟上夏茵，看夏茵带着他们往偏僻的角落去，他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弱弱地问问：“学姐，我们怎么出去？”
夏茵回头疑惑地看着他，“翻墙啊。”
宋律：“？”好学生也会翻墙？
“到处都有监控，不过我知道有一处没监控。”
七拐八拐来到围墙边，夏茵蹭着一旁的树三两下就坐在了墙头，她对这种事异常熟练，宋律一时分不清他两到底谁才是差生。
“上来吧。”
宋律像只乌龟，慢吞吞往树梢上爬，这里常有人翻墙，树上留下了不少前人的痕迹。
夏茵拉了他一把，“你怎么这么菜？宅男？”
女鬼在旁边笑，给宋律笑炸毛了，“我只是早上没吃饱饭。”
“行吧。”夏茵照顾他的自尊心，“多吃点才能长高。”
被戳到痛处的宋律：等他今天回去，以后一天吃八碗饭。
夏茵拦了辆出租车，公墓在郊区，打车过去近四十分钟，还是不堵车的情况下。
原本司机不乐意，但夏茵出手就是五百现金，包括回来的钱，司机屈服了。
一路上女鬼坐在车上好奇的四处乱摸，时而爬到车顶差点被风刮走，时而又贴着汽车仪表仔细看着。
宋律努力控制住乱飞的表情，不想去管不安分的女鬼，一边应付司机的搭话。
身旁的夏茵一直望着车窗外变化的景色，不参与他们说话。
宋律想跟她搭话，却找不到话题，只能用余光偷看，他至今都想不通，夏茵怎么会做出逃学这种大胆的事。
临近目的地，车多了起来，显然不少人来参加杜若老师的追悼会。
再往前，到了公墓脚底下，车再开上去不得，只能徒步上去。
这时司机提出要加钱，不想在这久等他们，宋律傻乎乎就要跟人理论，
夏茵拦住他，让他先开门下车，她自己拿手机拍了车上司机的公开信息，“我也不为难你，一个小时后我们没下来，你要走随意，但是你提前走的话我不介意去举报一下。”
原本以为是两个学生好欺负，没想到遇到硬茬，司机只好咽下这口气，眼睁睁看着两人下车并肩走远。
下车后，夏茵还是打电话给了自家司机，也不管这事会不会被透给妈妈，总之她回去时不会再坐那辆出租车。
宋律在一旁小声叨叨，“这种人还和他废话什么，直接举报不就好了。”
夏茵觉得这小子还挺傻的，挂了电话说：“当时我们都在车上，万一他锁死车门不让我们下去怎么办？万一他恼羞成怒、心生歹意怎么办？先自保再考虑后续问题。”
“况且我可没说不举报他。”
宋律想一下有道理，司机怎么着也是个成年男性，在狭小的车厢里夏茵还有他一个战五渣都不占优势，何况司机还握着方向盘。
到底夏茵脑子好使，就是可惜了那钱。
虽然宋律不差钱，也不想便宜坏人。
夏茵笑了笑，“放心，拿了我的钱不办事，我会让他吐出来的。”
一路上不少身着黑色正装、手捧鲜花的人，他两穿着华英的校服穿梭其中引来不少瞩目。
越往上气氛越肃穆，女鬼都不再说话，眼中带上了期待与惊慌。
昨天宋律回去恶补了杜若老师的生平，十几岁时就开始读书写诗；混乱时期写文抗争、四处救助他人，几度徘徊生死之间；华国稳定后教书育人；退休后写书。
这些人大部分是她的学生，有部分是读者。
“跟着我。”夏茵低声提醒宋律，默默加快了脚步。
两人仗着身形瘦，快速地穿过众多路人，来到被保安拦住的地方。
夏茵带着宋律绕过这些人，从公墓隐蔽的小路绕到了另一侧，远远地能看到手捧着骨灰盒的家属们。
“你为什么对这里这么熟悉？”宋律忍不住问，学校就算了，这可是公墓，
“以前来过，有家人葬在这。”夏茵没说谎，她爷爷奶奶葬在此处，
海市有钱人确实不少将墓地买在这附近，宋律接受了这个说法。
他仔细观察着那边，在那家人身旁见到了一位行为怪异的老者，不像是人类，她蹲在墓碑前却无一人阻拦。
多半就是杜若老师本人了，没想到她的魂魄居然还在阳间。
宋律马上招呼女鬼过去看看是不是她的伙伴。
“我觉得不是，小蘅哪有那么大年龄，都是老奶奶了。”女鬼唯唯诺诺，表面犹豫，实际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不过是近乡情怯罢了。
哪知老者先一步发现了他们，她颤巍巍站起来，满目震惊，“英子……是你吗英子？”
李晗英一下子就哭了，只是这次宋律再也不嫌弃她了。
老者朝这边走来，蹒跚的步履越来越快，李晗英也快步冲过去。
两人拥抱的瞬间，老者变回了与李晗英相同打扮的少女模样。
李晗英急得哇哇大哭：“我等你好久了，你一直不来，我还以为你忘记我们的约定了。”
杜若同样笑中带泪，“对不起啊，让你等这么久，我从来没有忘记过……”
女孩们靠在一起亲密地说起体己话，给宋律看得眼泪汪汪，转头发现夏茵盯着他在看。
“我有些好奇你看到了什么。”夏茵问。
宋律三言两句解释清楚：“杜若老师和英子抱在一起，杜若老师变回年轻人的模样了，她们现在在说话。”
夏茵有些无奈，“李同学，你这言语表达能力也真是……”
分别七十多年的好友，一位在原地等待，一位在远方思念，如今终于重逢怎么着也是个十足感人的场景，从宋律口中说出来格外平平无奇。
“你知道吗，在杜若老师的自传里曾提起过她的友人李晗英。”夏茵将两人的过往娓娓道来。
一对年岁相仿的表姐妹，就读于同一所学校，两人是姐妹更是彼此最好的朋友。
那时两人刚从中学毕业，约定好最后一次重返校园，不曾想当天早上去往学校必经的那条路上爆发了动乱，李晗英死在了那场纷争中。
亲眼目睹友人死去的沈知蘅大病一场，没等她病好海市彻底陷入混乱之中，只能与家人匆匆赶往京城，直到死去才回来。
化名为杜若的沈知蘅在自传中写到友人的死对她造成了极大的阴影，直到华国稳定她也不敢再回到海市。
她自责于若是那个清晨两人没有约定在学校见面，李晗英或许就不会死于非命。
而惦记着约定的李晗英化作鬼魂，徘徊于约定地点，目睹世事变迁，学校另起高楼，友人却日复一日不见踪影。
“看来她的好友从来没有怪罪过她。”夏茵说完轻轻笑了。
宋律又要哭了，他吸着鼻子，“学姐你知道得可真多。”
夏茵嫌弃他，“但凡你多读点书，也不会连杜若老师真名都不知道。”
说话间，两鬼手拉手来到宋律和夏茵面前，李晗英腼腆一笑，“对不起啊，缠着你这么久，这回我要走了。”
这位祖宗真要走，宋律反而有些舍不得，“我也要说抱歉，对你说了那么多重话，希望你们下辈子还是好朋友！”
沈知蘅笑了，她虽然有着年轻的魂体，灵魂却已经是阅经千帆的老者，“谢谢你们两位帮英子，若不是你们，我们不知道还要错过多久。”
“都是学姐的功劳。”宋律马上让功，“我几乎什么忙都没帮上。”
“你愿意听我说话就是帮忙了。”李晗英俏皮地眨眨眼，“帮我们问问，我和小蘅能抱抱她吗。”
宋律转告了李晗英的话，夏茵微愣，“可以吧。”
李晗英和沈知蘅一鬼给了夏茵一个拥抱，并说：“谢谢你”，夏茵虽然看不到，却能感受到身体短暂的寒意。
但她不觉得冷，反而有些雀跃，“真的是杜若老师抱我了？”
没想到夏茵还是杜若的小迷妹，她眼含星辰的模样孩子气得可爱，宋律也跟着傻笑，“是真的！”
“再见宋律，再见夏茵，谢谢你们。”李晗英挥了挥，和好友一起离开了。
宋律这时才有些怅然若失，他呢喃：“帮助鬼的感觉还挺好的。”
夏茵闻言道：“那你可得好好读书——我们也走吧。”
追悼会正在进行中，两人逆着人流走了另一条路下去，夏茵的司机早就等在了那里。
短短十来分钟下山路，宋律走得有些气喘，方才爬上去的时候也是。
夏茵嘲笑他，“就你这体能，未来还能当天师？”
宋律抹一把额角的汗，“天师可以不接需要打架的委托，况且我逃得快就行。”
夏茵不置可否。
回去路上，宋律感觉自己和夏茵熟了些，跃跃欲试跟她搭话，“学姐你以后会出国吗？”
“为什么要出国？”夏茵在手机上回复妈妈的消息。
这有什么为什么，圈子里很多人都会出国镀金，当然有一些是真考上世界顶尖名校，“学姐这么优秀，肯定能考上顶尖名校。”
夏茵摇头，“在人工智能领悟华国已经是最顶尖了，我为什么要出国学这些，不是本末倒置吗？”
至于学经管，还不如在家门口，边学边实践。
宋律才想起夏茵家是做什么的，难怪这么聪明，那玩意没点智商都学不透。
感觉夏茵对自己的未来具有周密的计划，不像他得过且过的。
回程快了许多，这回他们不需要爬墙，车直接开进学校里。
夏霖已经替夏茵找好了外出理由，走门也是得到了校方的许可。
现在还在上课时间，学校里行人很少，下车后两人又同行了一段时间，来到了分叉口。
二年级还要继续往左走一段，而三年级的教学楼就在两人右边。
夏茵停下脚步，跟宋律告别，“宋律，以后不要拿别人名字耍人。”
“好的。”宋律一口答应，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夏茵在说什么，他脚趾抓地，满脸通红，“对……对不起学姐！”
“学姐再见！”说完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飙飞出去。
“还有，半吊子水平……”夏茵未尽之语他没听到。
看来的确很擅长逃跑，夏茵叹口气，往教学楼里走。
“茵茵！”走廊撞见了好友姜雨嘉，“一上午没看到你，去哪了？”
夏茵想了想，笑着说：“算是追星去了吧。”
“明天你生日，想好怎么过了吗？”姜雨嘉问。
“明天再说吧，妈妈说给我准备了惊喜。”
“那毕业旅行呢？要去r国吗？”
“看看再说，r国不是去年冬天去过了？”
十四岁的夏茵站在学校分叉口，目送还是半大少年的宋律跑远。
二十四岁的夏茵站在人生分叉口，拿起了目标人物的资料，翻到最后一页时，她动作一顿。
说完了当年未尽之语，“宋律，半吊子水平的天师可是要送命的。”
-
“啊！”宋律惨叫一声，“我怎么会忘记这么重要的事！”
夏茵却很淡定，“我们那会相处不到一天，你忘了很正常。你初中同学又记得几个。”
他回想一下，初中同学除了李成耀，一个都不记得。
但他们和夏茵能比吗！他怎么能忘了夏茵！
“我这猪脑子。”宋律锤头。
“别锤了，本来就傻。”
陈岳生端着牛奶从镜子里进来，“茵茵十一点了。”
夏茵看一眼时间，确实有些晚了，她最近给自己制定了作息表，十二点前要睡觉。
“你知道十一点了还过来！今天是我的时间！”宋律语气很冲。
陈岳生懒得跟他吵，来到夏茵身边，看向绊住夏茵一晚上的工作，“你去休息，工作我来？”
夏茵思索，她有些轻微强迫症，工作没完成让她挺苦恼的。
不过宋律在等她，夏茵让开座位，让陈岳生坐下，“这些数据你检查一下，前面我看过了，别看到太晚，累了就休息。”
荧光屏打在陈岳生脸上，他拧眉，只扫一眼就看出了问题，而且还不小，“这批传感器出了问题……”
看宋律又要变脸色了，夏茵摸了摸陈岳生的下巴，“明天实验室里说，今天是宋律的时间，你们制定的规定就要好好遵守。”
陈岳生抿唇，他确实有想拖住夏茵的小心思，到底没再说什么，和夏茵道了晚安。
夏茵端起那杯牛奶，“宋律，走吧——相册给我放回去。”
宋律连忙去收相册，余光瞥见陈岳生在瞪他，他抬着下巴哼了一声，追着夏茵离开了书房。
夏茵站在房门口等他，“你两能不能少吵点架，说过了不能在我书房里吵架。”
宋律不服气，约好了晚上十一点以后互不打扰，一人一天来，陈岳生十一点跑来两人身边，那是他先坏规矩。
看他这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夏茵白他一眼，也不知道是谁又一次凌晨四点挤进她和陈岳生的被窝，逼得夏茵追加了另一条时间限制。
晚上十一点到早上六点，非紧急情况不得擅闯夏茵在的卧室，违者扣一天。
宋律不想谈论陈岳生，他依稀记得和夏茵初见时，夏茵在作画，便问：“茵茵那幅画还在吗？”
“哪幅？”
“就是我们初见时，你画的那幅。”
宋律已经不记得夏茵画了什么，但他想要那幅画。所以在夏茵说在老宅收着时，他不假思索说：“能送给我吗？”
“可以。”反正那些画也是放着，夏茵中学六年间很喜欢画画，画了不少，夏霖还专门为她开过个人画展。
后来她不怎么画画了，只画些专业图纸。
“茵茵对我可真好，哥哥知道了不会生气吧~”宋茶茶掐着嗓子，故意大声说。
夏茵一把捏住他的腮帮子，“好好说话。”
宋律咧嘴傻笑，一天不茶他就浑身难受。
晚上他从背后拥着夏茵，“以前我想要是早一些遇到你就没陈岳生什么事了。今天突然想起当年你说过的，大概就是命吧。”
夏茵半阖着眼，拍了拍他环在腰上的手，“或许吧，当年你成绩那么差，居然也让你考上大学了。”
还是所海市本地还算不错的大学。
“都是茵茵的功劳。”
宋律回想起他高二最艰难的时候，哪怕没钱交学费也没想过放弃读书，他憋着一股劲硬是考了个不错的成绩，
不过大学那股气就泄了，每天只记得赚钱和玩。
“睡觉了，不要再跟我说话。”夏茵把头埋进枕头里，拒绝交谈。
宋律顺势靠在她肩膀上，“幸好是我先遇见你。晚安，茵茵。”
“傻子。”夏茵无声道。
傻点好，谁让她就喜欢傻子。
完结了[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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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番外三：“李同学”的奇妙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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