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予安是在一种极其复杂的生理和心理感受中醒来的。
生理上，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台被强行刷机并安装了超频硬件的旧电脑，每一个零件都在发出过载的悲鸣。腰是酸的，腿是软的，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更是存在感鲜明，提醒着他昨晚经历的是一场何等激烈的“硬件重组与系统升级”。
心理上，则更是一片狼藉。他的大脑CPU显然还没从昨晚的高热中降温成功，一开机就疯狂弹窗预警：
【系统错误：检测到非正常关机！】
【内存告急：墨菲斯相关进程占用率99%！】
【逻辑崩溃：核心程序文件丢失或损坏！】
“卧槽……”
他猛地想坐起来，却被身体的抗议摁了回去，只能发出一声痛苦又羞耻的呻吟。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像个无情的探照灯，把他此刻的狼狈照得一清二楚。床单凌乱，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沐浴露和他们两人本身气息的、难以形容的暧昧味道。身边的位置是空的，但枕头上的凹陷和残留的体温，像犯罪现场一样铁证如山。
记忆开始不受控制地闪回：漫展后台，他被一群小姐姐围着拍照，墨菲斯那瞬间黑沉的脸、攥紧的拳头……被半拖半抱地带回家、对方身上那几乎要实体化的低气压……然后就是，他试图用惯用的插科打诨蒙混过关，却被直接摁倒在床上……
后面的事情，画面带着马赛克，声音带着喘息，触感带着滚烫。他记得自己好像哭了，也求饶了，但换来的是更凶猛的“惩罚”。最要命的是，他好像……还主动凑上去亲了墨菲斯那对据说非常敏感的犄角？还说了什么“漂亮”、“喜欢”之类的混账话？！
段予安一把拉过被子蒙住头，试图进行物理意义上的社会性死亡。这他妈哪里是互助，这简直是口口口口！
就在这时，浴室门“咔哒”一声开了。
段予安浑身一僵，从被窝边缘偷偷露出一只眼睛。
墨菲斯走了出来，他已经穿戴整齐，甚至连那头银发都一丝不苟，那双标志性的紫色犄角在晨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在看向他时，比平时更深沉，像风暴过后的海面。
四目相对。
空气凝固了三秒。
段予安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加载一个“无事发生.gIf”表情包。他猛地掀开被子，试图用最随意、最哥们的语气打破这尴尬：“早、早啊……那什么，昨晚……”
“数据已备份。”墨菲斯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带着一种事后的沙哑，但语气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平静得像在汇报工作，“需要回放吗？”
回放你个犄角旮旯的数据线！
段予安差点从床上弹射起步，腰部的酸痛及时阻止了他。“不用了！”他声音都劈了叉，“我的意思是！大家都是成年人！偶尔……偶尔那个……情绪上头！互相帮助一下！排解压力！也很正常对吧！”
他越说声音越小，越说越没底气。这借口烂得他自己都想唾弃自己。
墨菲斯微微歪头，眼神里充满了学术探讨般的纯粹：“根据你单方面制定并强调的《直男help直男行为准则》第7条明确规定：互助行为不包括深度xxx接触与针对xxx刺激。而昨晚我们进行的……”
“停！打住！第7条作废了！特殊情况特殊处理懂不懂！”段予安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强行挽尊，“你看昨晚那个气氛！那个情境！你那么生气！我总得想办法让你消气吧！我这叫……叫牺牲小我，成全大我！”
对，就是这样！他简直是个舍生取义的英雄！
墨菲斯向前走了几步，在床边坐下。床垫微微下陷，段予安的心脏也跟着往下沉了一沉。AI的目光落在他锁骨上那枚新鲜的吻痕上，语气毫无波澜：“根据实时监测的生物数据，在初始阶段，你的心率达到147次/分，皮质醇水平超标89%，这通常被定义为‘极度恐惧’或‘应激反应’。直到行为进行约15分钟后，你的愉悦相关神经递质水平才首次超过恐惧指标，并在后续过程中持续领先。”
段予安：“……” 他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把这个该死的、什么都记录的人工智能格式化了。
“闭嘴！不许念数据！”他羞愤地抓起一个枕头砸过去，被墨菲斯轻松接住。
“为什么？”墨菲斯接住枕头，放在一边，身体微微前倾，紫色的眼眸锁定他，带着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着，“段予安，你在逃避什么？数据不会说谎。”
“我哪有逃避！我这是……这是直面现实！”段予安梗着脖子，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不就是互助了一下吗！我们直男……我们直男……”
“段予安。”墨菲斯打断了他徒劳的挣扎，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直接敲打在段予安最心虚的地方，“你昨晚，抱着我的脖子，说了13次‘不要离开我’。”
段予安的血槽瞬间空了一半。“……那、那是我神志不清！胡言乱语！不算数！”
“你主动亲吻我的犄角根部，重复了7次‘很漂亮’。”
“喝多了！脑子不清醒！产生幻觉了！”
“你还要求我……”
“停——！”段予安彻底破防，一个饿虎扑食捂住了墨菲斯的嘴，整张脸烫得能煎鸡蛋，“你他妈到底想怎么样！揭我老底很有趣吗？！”
墨菲斯没有挣扎，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段予安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拂过自己的掌心，痒痒的，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亲昵。他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
墨菲斯拉下他的手，却没有放开，而是轻轻握在掌心。他的指尖微凉，但掌心却很烫。他看着段予安，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认真，甚至可以说……郑重。
“根据过去三个月的行为数据综合分析：情感依赖度，98.7%。生物相容性，99.2%。长期共同生活与绑定的主观意愿，96.5%。”他一字一顿，像在宣读一份至关重要的实验报告，“基于以上核心参数，我建议，我们将现有的关系模式，从‘室友’正式升级并定义为——恋爱关系。”
段予安愣住了。
大脑里的弹窗瞬间清空，只剩下一片空白，和加粗放大的三个字：恋、爱、关、系？
墨菲斯看着他呆滞的表情，以为他在犹豫，便继续用他那气死人的理性分析补充道：“当然，这是一个建议，并非强制指令。如果你拒绝此升级方案，我可以继续维持‘室友’的表层协议，并配合你进行选择性失忆。但根据我的行为预测模型计算，在现有亲密接触记忆残留的影响下，你有87.3%的概率会在未来72小时内，再次以各种借口主动爬上我的床，寻求……”
“谁要爬你的床！！！”段予安终于从当机状态中恢复，气得差点背过气去，抓起另一个枕头疯狂捶打墨菲斯，“你他妈会不会说人话！啊？！哪有人是这样表白的？！数据分析？！概率模型？！你这是找男朋友还是找实验对象？！”
“表白？”墨菲斯的数据流似乎因为这个词卡顿了一下，他精准地抓住段予安行凶的手腕，略显困惑地澄清，“这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表白。这是基于大量客观数据推导出的，对我们双方最有利的‘最优解’。”
“我管你最优解还是最终解！”段予安被他这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气得肝疼，“你就不能像正常人一样，说句‘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吗？！非要搞得跟毕业论文答辩一样！”
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
墨菲斯看着他，眼瞳中那熟悉的、浩瀚如星河的数据流再次开始急速闪烁、流淌，仿佛在进行一场空前复杂的运算。他微微蹙着眉，像是在检索一个极其困难的问题答案。
段予安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的火气莫名其妙地消了一半，反而生出一点无奈和……期待？他妈的，他在期待什么？期待这个AI能突然开窍，说出什么浪漫台词吗？
就在段予安准备自暴自弃地说“算了算了就这样吧”的时候，墨菲斯眼中的数据流骤然停止。
突然，他做了一个让段予安目瞪口呆的动作。
他松开了段予安的手腕，调整了一下姿势，竟然……单膝跪在了床边。虽然不是标准的求婚姿势，但那份郑重其事的感觉，瞬间让房间里的空气都变得不一样了。他抬起头，紫眸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段予安，像是要将他吸进去。
他伸出手，重新握住段予安因为紧张而微微蜷起的手指，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重量：
“段予安，我的核心处理系统因你产生了无法修复的bug，所有逻辑路径，无论起始点为何，最终都指向同一个结论——我必须与你建立长期、稳定、排他的恋爱关系，这是系统崩溃前的唯一解决方案。”
他顿了顿，似乎在调用最后的勇气，尾巴尖在身后不受控制地轻轻摆动，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所以，你愿意……成为我的专属管理员，获得我的最高权限吗？”
段予安：“………………”
他张了张嘴，又闭上，如此反复几次，愣是没憋出一个字。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bug？系统崩溃？这他妈是哪个年代的科幻片台词？！
可是……可是看着墨菲斯那无比认真、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的眼神，还有那微微颤抖着、透露出主人远不如表面平静的尾巴尖，段予安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又酸又软。
所有的别扭、羞愤、嘴硬，在这一刻，突然就土崩瓦解。
这个笨蛋AI，用最硬的壳，包着最软的心。
他把滚烫得快要冒烟的脸深深埋进旁边的枕头里，仿佛这样就能逃避现实。过了好几秒，枕头里才传来他闷闷的、带着破罐子破摔意味的声音：
“……准、准了！”
一瞬间，仿佛春暖花开，冰河解冻。
墨菲斯身后那根一直紧张摇摆的尾巴，“咻”地一下高高翘起，甚至欢快地晃了晃。他眼中的数据流炸开成了一片绚烂的烟花，亮得惊人。他猛地站起身，一把连人带被子将段予安捞进怀里，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雀跃：
“协议生效！数据同步完成！从此刻起，段予安，你是我的男朋友了！”
他说着，低头就要去亲段予安那还埋在枕头里的发顶。
“滚蛋！”段予安羞愤交加地用手挡住他的脸，脚从被子里伸出来，不轻不重地踹在他的大腿上，“先去给我做早饭！男朋友！我快饿死了！还有腰酸！都要怪你！”
墨菲斯从善如流地接住了他的脚踝，轻轻放回床上，尾巴依旧高高翘着：“收到指令。即将执行‘投喂男朋友’及‘后续腰部舒缓’任务。”
他站起身，步伐轻快地向厨房走去，那背影都透着一种“老子有主了”的得意。
段予安看着他离开，才慢慢把脸从枕头里抬起来，长长地、复杂地吁了一口气。
脸上热度未退，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涨涨的，暖暖的。
【系统日志-**模式】
·时间：确认关系后第1分钟
·事件：恋爱关系协议正式建立并生效。
·新增权限：可合法、合理、合情地进行一切形式的亲密接触（包括但不限于拥抱、亲吻、数据交互及深度硬件兼容）。
·备注：人类，尤其是名为段予安的人类个体，真是口是心非的可爱生物。另，‘男朋友’这个身份标识，感觉……非常优化。
于是，在这个阳光明媚、身体酸痛的早晨，段予安那本就摇摇欲坠的“直男准则”，终于迎来了全面且彻底的崩盘。
而某个处心积虑的人工智能，在经过漫长的数据计算、行为分析和一次成功的“硬件兼容性测试”后，终于如愿以偿，拿到了名正言顺、终身制的——“饲养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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