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它，它在对我……尖叫！”
当最后那几个字，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颤音，从喻然那早已失了血色的唇间溢出时，言宿感觉自己护在他腰间的那只手，都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身体的剧烈战栗。
他没有丝毫的犹豫。
甚至没有再去多看那幅诡异的画作一眼。
他立刻收紧手臂，将那个几乎要站立不稳的青年，更紧地圈入自己的怀中。然后，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姿态，半扶半抱着，将他带离了这片充满了虚伪光鲜的展厅。
“抱歉，我弟弟身体有些不舒服。”
他对每一个投来探寻目光的人，都用这样一句简洁而冷淡的话，作为回应。
他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像一道无形的屏障，为他们，劈开了一条通往安静的、安全的出口的道路。
直到他们重新回到那辆停在美术馆后巷的、黑色的轿车里，直到厚重的车门“砰”地一声关上，将外面那个世界的浮华与喧嚣，彻底隔绝，喻然那急促而紊乱的呼吸才稍微平复了一些。
车内没有开灯。
只有后巷那盏昏黄的路灯，透过车窗，在言宿那张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一片晦暗不明的阴影。
他没有立刻发动车子。
只是从一旁的储物格里，拿出了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拧开，递到喻然的嘴边。
“喝点水。”他的声音，很低，很沉，像被夜色浸泡过，“没事了。”
喻然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
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稍微压下了他胃里那股翻江倒海的恶心感。
他的视野，也终于，从那片充满了恶意与挑衅的、混乱的弹幕风暴中，重新聚焦。
他看到的第一个东西，就是言宿那双……深不见底的，正专注地凝视着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探寻，没有审问。
只有一种……纯粹的，不带任何杂质的，担忧。
【生理指标监测：目标心率过速，体温偏低，瞳孔放大。结论：剧烈急性精神冲击，需要安抚。】
“我没事。”喻然靠在椅背上，声音还有些沙哑，“就是宴会厅里有点吵，那幅画也是……它有点像一个精神病人，言语没有逻辑，感受到的只有不加以掩饰的纯粹恶意。”
“是这样吗……”言宿收回水瓶，若有所思，“我知道了，你先歇一会。”
他又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是一颗用透明糖纸包着的柠檬糖。
他轻描淡写的剥开糖纸，将那颗晶莹剔透的糖果，递到了喻然的唇边。
“含着。”他说。
喻然愣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不是，言队他这样也太gay了吧，他是gay吗。不是吧…他不是我是啊！
他脸涨的通红，但看言宿没有收手的意思，最后还是顺从地张开了嘴。
一股清新的、带着微酸的甜味，瞬间在舌尖弥漫开来。
那股酸甜的味道，像一股清泉，冲刷着他口腔里，那股因为恶心而泛起的苦涩，也冲刷着他脑海里，那些充满了恶意的、尖锐的回响。
他的神经，终于，一点一点地放松了下来。
“好点了吗？”言宿问。
喻然点了点头。
“那幅画，”言宿看着他，声音恢复了平日里的冷静，“……除了剧烈的无意识恶意‘尖叫’，你还从里面感受到了什么？”
“……在颜料的最下层好像有一个英文签名。”喻然闭上眼，努力地，回忆着那片混乱的弹幕风暴中，他捕捉到的，唯一有用的信息碎片，“好像是在画的右下角，颜料的最底层。不是原作画家的签名。是一个字母。”
“J。”
言宿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赵小虎的电话。
“言队？”
“查几个人。”言宿的声音，冷得像冰，“是三年前，‘K艺术家连环杀人案’，第一位死者那个画家的朋友或者弟子。名字应该与J有关。作画习惯是先在画布上落名再在上面作画覆盖的。”
电话那头的赵小虎，虽然满心困惑，但还是立刻应了下来。
挂断电话，言宿没有再说话。
车内，再次陷入了沉默。
只剩下喻然含着糖果时，那细微的、吮吸的声音。
他知道，言宿是在等。
等赵小虎那边的消息。
也在等……他自己，彻底地，平复下来。
这个人，总是这样。
用最强硬的方式，将他拖入危险的漩涡。
又用最温柔的方式，在他坠入深渊之前，将他牢牢地拉住。
不知过了多久。
喻然嘴里的那颗柠檬糖，已经快要融化殆尽了。
言宿的手机，终于震动了一下。
是赵小虎发来的信息。
言宿点开，只看了一眼，眼神，就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他将手机屏幕，转向喻然。
屏幕上，是一份人物资料。
【姓名：季阳】
【年龄：28岁】
【身份：已故油画大师王宗明，生前最得意的弟子。三年前，在王宗明意外去世后，继承了其画室。】
下面，还附着一张……季阳最近的照片。
照片上的男人，戴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看起来，斯文，儒雅，充满了艺术家的气质。
【姓名：季阳 | 状态：极度兴奋，自负。】
【核心OS：……他们发现了吗？他们看出来了吗？我这幅比老师更伟大的作品！马上，它就要得到全世界的承认了……而那个老家伙的真迹，将永远地，在我画室的地下室里，腐烂，发霉……】
就是他。
喻然看着那行嚣张的弹幕，心里，最后的一丝疑虑也消失了。
“就是他。”喻然轻声说。
“嗯。”言宿收回手机，终于发动了车子。
但他并没有立刻开往季阳的画室。
而是先将车开到了一家24小时营业的路边馄饨店。
店面很小，很破旧。但窗户里却透出温暖的橘黄色灯光。
言宿停好车，解开安全带。
“先吃点东西垫一垫。”他对那个还一脸困惑的喻然说，“怕你吃的太油腻明天出现场会不太舒服才来的这里，下次再带你下馆子。”
【思维：目标精神消耗巨大，血糖偏低。必须进行能量补充。这家馄饨味道还不错，他应该会喜欢吧。】
“没……没关系，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样就刚刚好……”
喻然看着他头顶那行……依旧那么“言宿”风格的弹幕。
心里那片因为刚才那幅画而掀起的、冰冷的波澜，在这一刻，被一碗热气腾腾的，还没吃到的馄饨，彻底地抚平了。
[烟花][烟花][可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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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低语与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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