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顶的风不知何时停了。
那片璀璨的、如同星辰坠落人间的城市灯海，也开始随着黎明的临近，而一点一点地黯淡下去。
喻然不知道，他们在那片近乎于凝固的静谧中，十指相扣坐了多久。
他只知道，当言宿那只温热而干燥的大手，最终缓缓地，松开他的手时，他感觉自己，像是……从一场漫长而温暖的梦境里，被轻轻地，唤醒了。
“该回去了。”言宿的声音，因为彻夜未眠，而带上了一丝……性感的沙哑，“……天，快亮了。”
喻然“嗯”了一声，将自己那只，还残留着对方体温的手收了回来，揣进了口袋里。
车子重新启动。
无声地驶离了这座见证了他们之间某种“质变”的山顶。
回程的路，依旧安静。
但空气中却多了一丝……不同寻常的，若有似无的甜。
当他们重新回到那栋，充满了肃杀之气的市局大楼时，天已经彻底亮了。
熬了一夜的警员们，脸上都带着疲惫，但眼神里，却燃烧着一股……名为“破案在即”的，兴奋的火焰。
言宿，也几乎是在踏入这栋大楼的瞬间就无缝切换回了那个，杀伐果决的言大队长。
他身上的温情与柔软，被重新收敛进了那副坚硬的、冷酷的外壳之下。
他开始，有条不紊地下达着指令。
“技术队，准备好信号追踪。”
“行动队，A组B组准备布控。”
而喻然则被他暂时“安置”在了他那间已经很熟悉的办公室里。
“你在这里休息一下。”言宿看着他，语气不自觉地又放柔了一些，“等我们那边的消息。”
【思维：……接下来的行动，存在未知风险。必须将他，置于安全区。】
喻然看着他头顶的弹幕，点了点头。
他知道这是言宿在用他自己的方式保护他。
他看着那个高大的背影，消失在办公室门口，然后安静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他没有休息。
他只是静静地等着。
然而，他等来的却不是……案件告破的好消息。
一个小时后。
赵小虎，像一阵旋风一样冲了进来，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愤怒与沮丧。
“喻顾问！”他甚至，都忘了敲门，“出大事了！”
喻然的心，猛地一紧。
“怎么了？”
“我们的人，跟丢了。”赵小虎一拳，狠狠地，砸在了桌子上，眼眶都红了，“明明已经派专人24小时盯着，但不知道是谁给他通风报信！……季阳的画室，是空的。他……他跑了！”
“不仅如此，”赵小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恨意，“他还！他还及其嚣张的给我们留了封‘信’！”
他将一个证物袋拍在了桌上。
里面，是一张……拍卖会的请柬。
而请柬的旁边，还用回形针别着一张……小小的儿童医院的缴费单。
缴费单上，患者的名字赫然是……王宗明那个早已“自杀”身亡的小儿子，王浩。
而在缴费单的背面，则用一种极其嚣张的、艺术化的字体写着一行……血红色的字。
【“真正的艺术品，总是在最后一刻，才揭晓谜底。不是吗？”】
【“——J”】
喻然看着那行字，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是一个**裸挑衅！
一个来自魔鬼最恶毒的，充满了暗示性的挑衅！
他不仅承认了自己伪造者的身份！
他甚至还在暗示王浩的死也和他有关！
而那张儿童医院的缴费单……
“王宗明，”喻然的声音，都在微微发抖，“他早就知道……王浩的死有问题！”
也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了。
言宿步履缓慢地走了进来，脸上罩着一层能将人冻伤的寒霜。
【情报失误…判断失误……】
【我……低估了他。】
他显然也已经知道了这一切。
“言宿！”喻然站起身，看着他，“我们现在……”
“……调查，暂停。”
言宿打断了他，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打磨过。
喻然愣住了。
“什么？”
“上级的命令。”言宿的眼神里，充满了无边的疲惫与压抑的怒火，“……拍卖会那边有压力。王宗明的家人也要求我们立刻停止调查。他们不想让家丑外扬。”
“他们疯了吗？！”喻然不敢置信，“这已经不是家丑了！这是谋杀！”
“我知道。”言宿闭了闭眼，“但是，在没有直接证据的情况下……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他那副充满了无力感的样子，像一把最锋利的刀，狠狠地刺痛了喻然的心。
他想起了，昨夜在山顶上。
这个人对他讲述的那些关于“守护”的笨拙的信念。
而现在，他这个“守护神”却被一纸命令和所谓的“规则”牢牢地，捆住了手脚。
不行。
不能这样。
喻然看着他，看着他那双因为愤怒和无力而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睛。
一个大胆的、近乎于疯狂的想法在他的脑海里逐渐成形。
他深吸一口气，走上前。
“言宿。”
“嗯？”
“……你相信我吗？”
言宿抬起头，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不解。
“如果你相信我，”喻然看着他，一字一句，说得清晰而缓慢，“……就别用你的方法了。用我的。”
言宿的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
“什么意思？”
“……让我去见一次季阳。”
言宿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暴怒。
“不行！”他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后怕，而变得有些嘶哑，“我不同意！你知不知道那有多危险！”
“那你呢？”喻然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像一把最锋利的刀瞬间剖开了言宿所有的伪装，“你准备怎么办？去求你父亲的战友，用舆论把你自己，置于纪律和规则的险境吗？那就不危险吗？”
言宿瞬间语塞了。
【逻辑…无法反驳……】
“言宿，”喻然上前一步，逼近他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昨晚在山上我握住你的手的时候，你说我们是…‘我们’。”
“既然是‘我们’，”他仰起头，看着男人那紧绷的下颚线，“……你就不能，再一个人扛下所有的事情。”
那句“我们”，像一枚精准的子弹，瞬间击中了他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他靠在冰冷的椅背上，感觉自己第一次在一个人的面前败得溃不成军。
“……你想怎么做？”
许久之后，他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了这句代表着“妥协”的话。
喻然似乎轻轻地笑了一下。
“很简单。”
“一个被他完美艺术所吸引的狂热崇拜者想要在拍卖会之前去拜访一下自己的偶像。”
“这个理由，”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狡黠的笑意，“……够不够充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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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叛逆的“共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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