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上的龃龉仿佛被隔绝在了山外。
回到小木屋，一切依旧，却又仿佛一切都不同了。
那场当众的维护，像一种无声的宣言，将两人更紧密地捆绑在一起。
今夜，月色极好。
银盘似的月亮高悬天际，清辉遍洒，将山峦、树木和小屋都镀上了一层朦胧的银边。
晚风带着凉意，却吹不散空气中涌动的暗流。
林叶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一小坛村民自酿的米酒，泥封刚拍开，一股清甜中带着微醺的气息便弥漫开来。
她拿了两个粗糙的陶碗，走到屋外那块常坐的大石旁，倒了两碗。
“喝点？”她将其中一碗递给正仰头看月亮的云初。
月色下，云初的侧脸轮廓柔和，眼神清亮，带着一种不属凡尘的静谧美感。
云初有些意外，随即粲然一笑，接过碗：“好呀！还没跟你喝过酒呢。”
她学着林叶的样子，盘腿坐在石头上，两人肩并肩，望着天上的明月。
初秋的夜风微凉，酒液入喉，带着淡淡的甜味和一股冲劲，暖意从胃里缓缓升腾，驱散了寒意。
几口酒下肚，气氛渐渐松弛下来。
或许是月色太美，或许是酒意作祟，又或许是日积月累的情感终于到了需要宣泄的关口。
一向惜字如金的林叶，竟然主动开了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低沉：
“我父母……去得早。”
她望着远山模糊的轮廓，语气平静，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十岁那年，山洪。我跟着村里一个老猎户学了点本事，后来，就自己一个人过了。”
寥寥数语，却勾勒出了一段艰辛孤独的岁月。
云初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她侧过头，看着林叶被月光勾勒出略显冷硬的侧影，难以想象一个十岁的孩子是如何在这深山里挣扎求生的。
她没有出言安慰，只是默默地将自己的酒碗往林叶那边凑了凑，轻轻碰了一下。
碗沿相撞，发出清脆的微响。
林叶顿了顿，端起碗喝了一大口，继续道：“习惯了。一个人，清净。”
“才不是呢。”云初小声反驳，声音带着酒后的软糯，“一个人多孤单啊。你看，现在有我在，是不是热闹多了？还能帮你气跑那些长舌妇！”
她试图用轻松的语气驱散那份沉重。
林叶转头看了她一眼，月光下，她的眼眸深邃如潭，里面映着月亮的清辉，也映着云初带着笑意的脸。
她没有否认，只是极轻地“嗯”了一声。这一声“嗯”，比任何肯定的回答都更有分量。
“其实……”云初也来了倾诉的**。
她抱着膝盖，下巴搁在膝头，眼神有些迷离地望着月亮：
“我的家乡，真的很远很远。
那里……和这里完全不一样。
房子能盖到云朵里那么高，人们坐在一个叫‘铁盒子’的东西里就能日行千里，晚上有不用火就能亮起来的灯……
每个人，好像都很忙，但又好像……很远。”
她断断续续地描述着那个光怪陆离的现代世界，语气里带着怀念，也有一丝淡淡的疏离感。
“有时候我觉得，像做梦一样。
一觉醒来，就在这里了，遇到了你。”
她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向林叶：“林叶，你说，这是不是缘分？老天爷让我从那么远的地方掉下来，偏偏就掉在了你面前。”
她的眼神太过直白炽热，里面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情意和依赖。
林叶的心跳骤然加速，酒意混合着月光，让她有些眩晕。
她避开那灼人的视线，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低声道：“或许吧。”
“肯定是！”云初笃定地说。
她借着酒意，胆子大了不少，身体微微向林叶倾斜，几乎要靠在她身上：
“我觉得挺好的。虽然这里没有高楼大厦，没有手机电脑，但是……这里有你在啊。”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酒后的慵懒和撒娇的意味，像羽毛一样轻轻搔刮着林叶的心尖。
两人靠得极近，手臂相贴，能感受到彼此透过布料传来的体温，比碗中的酒更让人醺然。
林叶没有躲开。
她甚至能闻到云初发间淡淡的皂角清香，混合着米酒的甜香，形成一种独特而令人心安的气息。
她垂下眼眸，看着两人几乎靠在一起的影子，在月光下交融，不分彼此。
“云初。”她忽然唤了她的名字，声音沙哑。
“嗯？”云初仰起脸，醉眼朦胧地看着她，距离近得能数清她微微颤动的睫毛。
林叶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红唇，水润光泽，像诱人的樱桃。
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让她几乎控制不住想要吻上去的**。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身体微微前倾。
云初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意图，心跳如擂鼓，紧张地闭上了眼睛，长睫如同蝶翼般轻轻颤抖，带着无声的邀请。
然而，在最后一刻，林叶还是克制住了。
她只是抬起手，用指尖极其轻柔地拂开云初额前被夜风吹乱的一缕发丝。
只是指尖划过光洁的额头，像是带着灼人的温度。
云初睁开眼，眼中有一丝失落。
她看着林叶近在咫尺的、写满了挣扎与克制的脸，忽然笑了，带着点狡黠和了然。
她不再强求，而是就着这个极近的距离，将头轻轻靠在了林叶的肩膀上。
林叶的身体僵硬了一瞬，随即缓缓放松下来。
她没有推开她，反而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林叶，”云初靠在她肩上，声音带着困意和满足，“有你在，真好。”
林叶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轻轻地、环住了她的肩膀。
夜风轻柔，月光如水，一坛粗酒，两个依偎的身影。
万语千言，都融在了这片静谧的月色里，无需再说。
有些答案，不在言语，而在心照不宣的靠近里，在了然于心的默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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