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帮助我？”
彦白飞刚刚坐进古董店，神情恍惚木讷，如同沉浸在梦中。
直到对面的店长将茶杯推到她面前，彦白飞才从梦游似的状态中惊醒，眼睫颤动几下，略显迟钝地喃喃，重复着乌应泽的话语：“你能帮助我……”
彦白飞搞不懂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脑海里如同蒙着一层水雾，连记忆都被晕染得模糊不清。
她只记得，自己如常从02号研究所下班，走到外界时，天色已黑。
心事沉沉地压在心口，她心烦意乱地在街道上闲逛了一会儿，再然后……
再然后，她就坐在这里了。
“没错，”乌应泽笑意渐深，隔着茶杯中氤氲升腾的热气，他如同一场随时可能消散的薄雾，嗓音也像缕缕细烟般的柔和，“把一切困扰、犹豫、疑惑和迷茫都交给我吧——我会是你最为信赖可靠的伙伴。”
【精神疏导】是这张卡牌自带的天赋。
只要给乌应泽足够的时间，哪怕客人甚至不知道乌应泽的姓名，他也能成为最了解客人心灵世界的人。
或许，这种了解程度……能够更甚于客人对自身的了解。
乌应泽吐出的每一个音节，都恍若在空中交织成无形的锁链。
锁链一段系于灵巧的口舌，一段则冰冰凉凉地滑进彦白飞的心底。
‘咔哒……’
冥冥之中，彦白飞似乎听见了某种锁被轻轻打开的声响——仿佛内心深处的硬壳被撬开一条缝隙，朝乌应泽袒露出隐秘而脆弱的本我。
下一刻，一股想要倾诉所有烦恼的冲动就传遍全身，让彦白飞不由得敞开心扉，滔滔不绝地倾诉起来。
“迷茫……是的，我最近一直很迷茫，很苦恼。”
彦白飞说，“是工作上的事情，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乌应泽没有出声，只是微微点头，做出认真倾听的姿态。
这样的反应，反倒让彦白飞进一步放松下来。
店铺内似乎点了不知名的熏香，彦白飞深吸一口气，幽香便沁入脾肺。她语速渐渐加快，更有条理道：
“我从小就热爱观察动物，在大学时选择了动物行为研究相关的学术方向，并一直在自己喜爱的领域奋斗。我以为自己是幸运的、幸福的……直到，那件事发生。”
乌应泽适时地出声引导：“那件事？”
“对，我发现我现在工作的公司，正在饲养并研究一种极其危险，本不应该存在于世的生物……”
彦白飞停顿一下，双手有些颤抖，缓缓扶住额头。
在这安静的几秒钟之间，乌应泽再次闻到了一股阴潮发霉的气味。
——彦白飞在感到极度的恐惧。
她像是回想起了一些可怕的画面，胸膛起伏几下，才哑声询问：“您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龙吗？”
乌应泽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你是指新闻上提到的，降临在曼拉雨林的巨龙？”
彦白飞没有否认，只是继续问：“那您是否相信……”
“——有人在试图饲喂、驯服、掌控一条恶龙呢？”
乌应泽勾了勾唇角，镜片后的双眼却全无笑意。
原来“天空之瞳”出现在雨林里，就是打着这样的主意啊。
那饲喂龙的食物，是什么呢？
会是他们在暗中监视的异能者吗？
那些从世界各地赶来参与屠龙计划的人们，又是否知道他们并非被看作英勇的战士，而是主动送到恶龙面前的饲料？
乌应泽端详着彦白飞的神色，说道：“你似乎并不赞同这样的行为。”
“是的，我无法忍受自己的研究成果，居然被用在邪恶的用途上……这跟替刽子手磨刀有什么区别？”
彦白飞咬住嘴唇，神情逐渐焦躁：“我起初想阻止他们，但我做不到；现在我只想退出研究所，可是他们不会同意的！”
“他们不会放任我带着脑子里的知识，脱离他们的掌控……”
“我该怎么办？我该装聋作哑，继续顺从下去吗？还是应该竭尽全力逃跑，敢在我的理想沾满鲜血之前？可我的孩子彦杰，他才十多岁，我们逃不掉的……”
乌应泽示意她喝几口茶水，平复一下心情。
等彦白飞冷静下来，乌应泽问她：“你效忠于谁？”
尽管感到迷茫，彦白飞仍然在精神疏导师面前回答：“忠于……天空之瞳。”
乌应泽却摇摇头，温和地说：“再好好想想，仔细叩问内心，你忠于谁？”
彦白飞捧着茶杯，陷入思索。
良久，她才轻轻开口：“忠于，自我。”
她不愿意再处于天空之瞳的禁锢之下了！
组织的禁锢就如同紧缠的铁链，被束缚的时间越长，链子越是勒进血肉里，铁锈和肉黏在一起，早晚有一天再也无法分离……
她不愿意忍受如此漫长的折磨！
“很好，现在你已经得到答案了，”乌应泽笑起来，“所以不必再徘徊，无需再焦虑，把困扰你的一切秘密告诉我——我会帮你解决困扰的。”
彦白飞犹豫道：“那我该付出什么报酬呢？”
“报酬？”乌应泽有些短促地笑了一声，“我不需要任何回报。”
事实上，关于天空之瞳内部的情报，就是这次精神疏导的最佳报酬了。
乌应泽瞥一眼上涨的关键词进度条，体贴地回答：“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说一件令你印象深刻的、感到十分恐惧的事情。”
“希望所有客人都能带着快乐离开，只留下烦闷和恐惧。”
乌应泽双手合十，真诚地说。
……
彦白飞踏出店铺，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夜风吹来，使她猛然惊醒。
她发现自己正站在自家楼下，时间已经很晚了，但她几乎想不起来下班后都做了什么。
扶了扶脑袋，彦白飞迷惑地自言自语：“我刚刚，好像做了一次免费的精神疏导？”
此刻，她的确觉得心情异常轻松，仿佛心底最懦弱的、如梦魇般缠绕着她的那部分，被一柄手术刀飞快地切下、剥离开来，永久地留在那位精神疏导师那里。
……这是什么精神疏导，效果这么超群的吗？
彦白飞试图回忆那家店的位置，以及那位店长的姓名和长相。
但她与记忆之间，像是立着一层笼罩水雾的玻璃，无法看清任何细节。
除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心情，彦白飞能隐约想起的，就唯有临走前的一小段模糊画面——
她听见自己在问：“店长，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记不住来这里的路，也看不清店铺的名字……”
“如果以后还想来找您，我该怎么联系您呢？”
那位神秘的店长穿着淡青色长袍，手臂闲适地搭着雕花扶手，背后一面面高大的古董架投下阴影，浸没他的半张脸庞，显得神秘莫测。
彦白飞看不清他的脸，却莫名确信他依旧在微笑，金边眼镜后的双眼静静地注视着她：
“当你需要的时候，你的心自然就会引导你，走进这里。”
“我会随时在这里，等待你的。”
伴随着他似叹息一般的低语，门扉渐渐合拢，店铺内古朴的陈设消失在视野中。
彦白飞的记忆，也在这里终止。
“在我需要的时候……？”
彦白飞皱眉思索着，直觉自己似乎遇上了什么了不得的神秘事件。
但她下意识隐瞒下来，没有在写周报的时候汇报给组织。
她不知道的是，在“天空之瞳”的许多基层人员心底，都隐藏着这样一个神奇的都市传说：
据说，当你满怀心事地走在城市街道中，就可能偶然踏入一间神秘的古董店。
它不存在于任何具体方位，也无法在地图上圈画出来，一切科技或玄学手段都无法追踪到店铺的位置。
古董店的门扉，只会在恰当的时机，向它选择的客人敞开，为迷茫的人指引未来的方向。
有人认为，店长是和善可亲的心灵导师；
也有人认为，店长是蛊惑人心的魔鬼……
但无论他是什么，所有客人都不约而同地保守着秘密，因为他们的灵魂中，已经被种下他的种子。
不可泄密，不可背叛，不可根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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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新晋都市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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