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犹川领养了丙字区的秃毛鸡,这事儿很快就在云岫阙传开了。
次日,他刚踏入饭堂,喧嚣声一滞。无数道目光黏在他身上,窃窃私语如同蚊蚋。夏犹川没走两步,一个瘦高个弟子便端着碗,故意撞了他一下,手里的稀粥险些洒了他一身。
“哟,我当是谁,原来是咱们云岫阙的新晋瘟神啊。”瘦高个弟子斜着眼,语带讥讽,“怎么,觉得自己命硬,能扛住那秃毛鸡的晦气?”
“这话什么意思?”夏犹川按捺住火气。
“还装傻?”瘦高弟子凑近,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周围人听清,“你以为你是第一个领养那秃毛鸡的?前头那两位,可都是咱们这里拔尖的!他们又落得什么结果?”
这时春茵从人群中挤了过来,挡在夏犹川身前,板着小脸对瘦高弟子道:“赵师兄,你太过分了,何必这样吓唬夏师兄!”
夏犹川顺势拉住春茵,低声问:“春茵师妹,之前真有人领养过秃毛鸡?他们……后来怎么样了?”
“这事儿在咱们云岫阙是严禁外传的。”春茵凑近过来,声音压得极低,“听说之前有两位很厉害的师兄,都是因为领养了那个才出事的。一个在领养后第三天,被人发现死了宿舍里,像睡了过去一样,身上无外伤,脸色却铁青。另一位正是赵师兄的好友,领养不到十天,突然疯疯癫癫,满口胡话,半个月后脏器衰竭,人就没了。”
夏犹川心头一凛,不是说顶多有损修为吗?怎么还有生命危险?
春茵见夏犹川脸色难看,忙安慰道:“夏师兄,没事儿,你别怕,可以找执事长老把秃毛鸡重新封印起来。”
赵师兄抄着手,凉凉道:“真不巧,昨日执事长老下山了,听说短则一个月,长则半年才能回来。夏师弟,自求多福吧。”说完,扬长而去。
周围的目光愈发复杂。
夏犹川无心上课,索性告假匆匆赶回自己那间破草屋。
昨日夏犹川想着先解决保温问题,便翻箱倒柜,只找出一套替换的道袍和里衣。思来想去,只有这里衣已被磨得软旧,便撕成布条,垫在枝条编成的鸟窝里。夏犹川还把鸟窝边缘卷起,做成深碗的形状,模仿被母鸟翅膀包裹的形态,好让秃毛鸡更有安全感。
他将秃毛鸡轻轻放入,小家伙似乎察觉到了不同,撅着屁股仔细闻了闻,虽有些不安,但终是没力气挣扎,歪着身子缩在一旁。
安置好鸟窝,夏犹川便着手料理秃毛鸡的饮食。负责灵宠领养的执事弟子给了他一袋子鸟粮,小家伙连瞥一眼的兴趣都欠奉。
凭着原主的记忆,夏犹川去林子里找了些新鲜果子。可时节已近深秋,天黑得早,夏犹川只得带着果子返回。
他没有直接用手喂,而是将挤出的果汁涂抹在鸟窝边,又放了几只已经死掉的小甲虫。若是秃毛鸡想吃。一伸脖子就能够到。
“减少直接接触的压力,让它自己掌控进食。”夏犹川退开几步,假装整理屋角的杂物,用眼角余光密切关注。
起初,秃毛鸡毫无动静。过了好一会儿,它才慢慢伸出脖子,舔了一下沾着果汁的布头,立刻缩了回去。等待片刻,见无异样,它才再次行动。这次啄了一只甲虫,发现是死的,啄了几下便意兴阑珊缩回了窝里。
昨晚,秃毛鸡只是勉强吃了几口果汁,这些食物远远不够。
夏犹川再次前往林子,不仅采了果子,还抓了一小兜鲜活的虫子,找了些鸟都爱吃的种子,匆忙赶了回去。
然而,情况似乎回到了原点。昨晚还能在鸟窝里放松安睡,此时秃毛鸡又开始对周遭充满了警惕,明明没什么精神,却硬挺着,还时不时扭头啄自己屁股上仅剩的几根羽管残根。
看着秃毛鸡的惨样,早上饭堂里听到的那些危言耸听的密辛已经不重要了,夏犹川唯一的念头就是让这只“小鸡仔”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长大。
夏犹川深吸一口气,撸起袖子,将前世宠物博主的专业素养调动起来。
他小心翼翼地将宝宝捧到窗边光亮处。“瞳孔收缩异常,对光线变化迟钝……喙缘有细微磨损痕迹,指甲过长缺乏打磨……皮肤干燥,羽管根部萎缩,有明显的啄羽倾向……”
他眉头紧锁,喃喃自语:“这根本不是简单的挑食或体弱。这是典型的长期应激反应导致的综合性问题——应激性拒食、刻板行为、安全感严重缺失。”他想起现代动物行为学的知识,“在这种状态下,强行喂食只会加剧它的恐惧,必须先解决环境和心理问题。”
夏犹川找出一些柳条和蒲草开始手编觅食玩具,有球形的,也有桶状的,准备将种子和虫子装在里头。
秃毛鸡早闻见了食物香味,但见夏犹川一进屋就忙忙碌碌,不知在做什么,也不来管自己,反倒勾起了好奇心。他偷偷摸摸从鸟窝里爬出了出来,探头探脑凑到夏犹川身边。只见夏犹川把那些看着还不错的种子、虫子塞进了奇奇怪怪的器物里,更是好奇了。
秃毛鸡发现自己仿佛是隐形的,干什么夏犹川都不加干涉,胆子更大了,用爪子拨拉过来一个装满了种子和虫子的柳条小球,专心研究怎么才能把他们掏出来吃掉。
其实秃毛鸡的一举一动都没逃过夏犹川的眼角余光。见秃毛鸡愿意走出他的小窝,主动探索觅食,夏犹川由衷高兴。
夏犹川挑了一个熟透的果子捣成果泥,装在自制的丰容盘里,轻轻推到秃毛鸡面前。
秃毛鸡吓了一跳,来不及咽下好不容易掏出来的小蟋蟀,倒退着要逃回那个简陋的鸟窝。
夏犹川后悔自己太心急了,忙往后退了一步,哄道:“秃……宝宝!宝宝!我错了!你吃你的,我不打扰你!”
秃毛鸡歪着头,用他那双圆溜溜的鎏金眼睛打量夏犹川。
“宝宝,嗯,我以后就叫你宝宝好不好!你以后会长出来漂亮的羽毛,你会变成全天下最最俊俏最最漂亮的小鸟。宝宝咱们吃一点好不好?吃饱了才有力气长羽毛啊。要是不喜欢这些,我再去给你找别的,好不好?”
宝宝?秃毛鸡仿佛被下了定身咒,对峙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他试探地向丰容盘挪去,一边警惕地盯着夏犹川,一边浅尝起果泥。
宝宝真是饿惨了,一口气把自己的嗉囊撑地鼓鼓囊囊。吃完又象征性地整了整自己并不存在的羽毛,这才慢悠悠回到鸟窝准备睡觉。
哎,看到宝宝整理羽毛的动作,夏犹川一阵心酸。
这时屋门突然被敲响。
“夏师兄,在吗?我是春茵……”
宝宝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惊到,发出一声短促尖锐的“啾”,整个小身体瞬间僵直,重重摔进了鸟窝。
顾不上门外的春茵,夏犹川一个箭步把宝宝捧在手心,用指腹轻轻按压胸腔两侧,模仿母鸟的咕咕声,安抚道:“宝宝别怕!没事没事!是敲门声,不怕,我在呢,没事的……”
见门没闩严,春茵轻轻推开,探了脑袋进来。她本是见晚饭时没见到夏犹川,担心他饿着,特地揣了两个包子过来,见到这个场景,一时愣在门口,不敢出声打扰。
宝宝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呼吸重新平稳。它抬起头,那双刚刚恢复点神采的鎏金眼瞳狠狠地瞪了门口的春茵一眼,随后用一种混合着委屈和幽怨的眼神,飞快地瞥了夏犹川一下,闷闷不乐钻进鸟窝深处,把自个儿严严实实地埋了起来,连一点皮肉都不露了。
夏犹川这才松了口气,歉意地看向门口的春茵:“春茵师妹,抱歉,它胆子特别小。”
春茵这才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把手里用油纸包着的两个还温热的包子放在桌上:“夏师兄,晚上没见你去饭堂,给你带了点吃的。”她好奇地瞟了一眼那个简陋的鸟窝,拿出一个小木匣子,“还有这些,是我家珍珠鸟小时候用剩的。”
她打开匣子,里面铺着柔软干燥的乌拉草,这比夏犹川用的旧布条轻软暖和多了。还有两个白玉瓶,一瓶标签写着“雏凤灵液”,是温和补充元气、促进发育的;另一瓶是“培元丹”,是专供禽鸟固本培元用的。
一只羽毛光滑雪白、点缀着灰色斑点的珍珠鸟从春茵的发髻后钻了出来。它站在春茵肩头,歪着小脑袋,黑豆似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夏犹川和那个神秘的鸟窝。它显然已经成年,状态极佳,这些幼鸟用品早已用不上了。
夏犹川看着这些眼下急需的物品,心中感激万分,但摸着自己空空如也的袖袋,脸上发热:“春茵师妹,这……这些多少灵石?我……”
“哎呀,夏师兄你就别跟我客气了!”春茵爽快地打断他,“都是剩下的东西,能帮上忙就好。再说,我也很好奇这秃毛鸡……呃,你这‘宝宝’,到底长什么样呢?”她试图凑近鸟窝看看。
夏犹川连忙侧身挡住,无奈笑道:“它现在敏感得很,刚又被吓到,实在不适合见客。等它以后好些了,再让你看。”
春茵理解地点点头,随即想起正事,认真提醒道:“夏师兄,灵宠终究是需要汲取灵气成长的。光吃凡俗果子虫子不行,得慢慢让它接触些蕴含灵气的食物,才能助它养成自身的灵力护体。而且,”她压低了点声音,“等灵宠正式与你结下契约后,是可以共享灵力的。宝宝现在这么弱,你可以先努力修炼,再将温和的灵力渡给它,对它会很有好处。”
但她马上又忧心忡忡地补充:“可是……夏师兄,你也听过那些传言吧?都说这秃毛鸡是……是吸食人灵力的妖物。五长老当年,还有前头那两位师兄,据说都是被它……唉,你千万要小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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