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内间“落荒而逃”后，林清欢一整天都心神不宁。
江临月那句“你对你的‘老板’，都是这般尽心尽力的吗？”像魔音灌耳，在她脑子里循环播放。
配上那近在咫尺的容颜和低沉的嗓音，杀伤力巨大。
她一边唾弃自己居然对终极BOSS产生不该有的遐想，一边又忍不住回味那瞬间的悸动。
这种冰火两重天的状态，直接导致她在抄录文书时写错了三个字，被老文书用“年轻人要沉住气”的眼神关爱了好几次。
“沉住气？老板都快把我当奇怪的人看了，我怎么沉得住气！”林清欢内心哀嚎。
但面对“三日后交图”的Deadline，社畜的本能还是让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投入到京城防火章程的“项目规划”中。
这次她决定玩个大的。
既然简单表格已经展示过了，这次就上个稍微复杂点的——简化版甘特图加风险矩阵！
要让老板看看什么叫现代项目管理学的魅力！
她找来最大的宣纸，精心规划版面。
左侧列出关键任务（如：清查水源、增设水龙、疏通巷道、民众宣讲等），上方标出时间节点。
然后用长短不一的横条表示任务周期，用不同符号标记责任人、当前进度和高风险环节。
旁边还附注了简要的应急预案。
这工作量不小，她又连续两晚留到很晚。
不过这次她学乖了，坚决不睡着，每到困倦就猛掐大腿，或者起来溜达两圈，绝不能再给老板“盖斗篷”的机会。
主要是她的心脏承受不了第二次了。
第三天下午，林清欢顶着两个黑眼圈，将最终成品呈送到了江临月面前。
江临月展开那张巨大的图纸时，凤眸中明显掠过一丝惊艳。
图纸上的符号虽然依旧陌生，但整体布局清晰工整，时间脉络、任务关联、风险点一目了然，远比冗长的文字奏章更具冲击力。
“这是何图？”江临月指尖划过图纸上的时间横条，问道。
“回陛下，此图可直观展示各项事宜之先后、耗时与关联，卑职暂且称之为……‘项目进度规划图’。”
林清欢小心翼翼地回答，避开了“甘特图”这个现代词。
“项目？”但江临月还是精准地抓住了这个新词。
“……呃，就是……将防火此事，视为一个完整的……任务包，内含诸多子任务，需统筹规划，故称‘项目’。”林清欢额头冒汗，感觉自己像个不断被考官深究名词解释的考生。
江临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目光继续在图纸上巡视，最后停在了标记为“高风险”的符号上：“这些印记，代表何种风险？”
“此乃卑职依据过往经验与现状，判断易出纰漏或需重点关照之处。
比如民众宣讲若不到位，则新设水龙可能被损坏或挪用；巷道疏通若遇豪强阻挠，则需提前预案……”林清欢详细解释着。
江临月听得极为专注，不时提出一两个切中要害的问题。
她发现，林清欢的思维模式非常奇特，总是能提前预见到许多潜在问题，并试图系统性地规避。
这种前瞻性和条理性，是她朝中许多墨守成规的官员所不具备的。
讨论接近尾声，江临月看着图纸，忽然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你绘制此图，耗费不少心力。想要何赏赐？”
林清欢一愣，连忙摆手：“卑职分内之事，不敢求赏。”
心里却嘀咕：老板，别赏了，别再问我“老板”的事了就行！
江临月抬眸看她，见她一副紧张兮兮、生怕被赏赐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
她放下图纸，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支在书案上，十指交叠抵在下颌，用一种慵懒而探究的语气问：
“林清欢，你这些‘项目’、‘表格’、‘规划图’的学问，颇为新奇。
你口中的那位‘老板’，究竟是何方高人？
能将你教得如此……与众不同。”
又来了！终极命题虽迟但到！
林清欢心跳骤停，大脑飞速旋转。
这次不能再用什么“老家老大”的拙劣借口搪塞了。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半真半假，往玄乎里编：
“回陛下，卑职……幼时曾偶遇一云游隐士，他……他教授了卑职一些奇巧之术，便飘然离去。卑职资质愚钝，只学了皮毛。
那位隐士……性情古怪，不喜凡俗称呼，故卑职只以‘老板’代称，意为……授业之长。”
说完，她自己都觉得这谎扯得有点大，心虚地低下了头。
江临月静静地听着，目光锐利，似是能穿透她的谎言。
殿内静得能听到蜡烛燃烧的噼啪声。
就在林清欢快要扛不住这压力时，江临月却忽然轻笑出声，那笑声低低沉沉，带着几分玩味：“云游隐士？倒是个有趣的说法。”
她并没有拆穿，反而顺着话头说：“看来你这‘老板’，确是位奇人。只可惜，朕无缘得见。”
她站起身，绕过书案，走到林清欢面前。
距离不远不近，刚好能让她身上清冷的香气笼罩住林清欢。
“既然你得了奇人真传，又愿为朕分忧，”江临月微微低头，看着林清欢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睫毛。
她声音放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诱哄，“那日后，朕这朝廷中的诸多‘项目’，少不得要劳你多费心了。”
她的目光落在林清欢微微泛红的耳廓上，语气变得有些意味深长：“只是不知，朕这个‘老板’，与你那位隐士‘老板’相比，如何？”
林清欢猛地抬头，撞进江临月含笑的凤眸里。
那眼神深邃，带着探究，带着戏谑，更带着一种让她心跳失速的暧昧。
“陛下……陛下乃真龙天子，九五之尊，自然是……是……”她舌头打结，搜刮尽所有赞美之词，却觉得哪个词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是什么？”江临月似乎很享受她这副窘迫的模样，故意追问。
“是……是最好的老板！”林清欢闭着眼，豁出去般喊出了这句发自肺腑（掺杂了复杂情绪）的“赞美”。
话音刚落，她就听到江临月发出一声更明显的轻笑。
随即，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顶，动作快得像一阵风。
“傻气。”江临月丢下这两个字，转身走回书案后，语气恢复了平常的淡然，“图纸朕收下了，做得不错。退下吧。”
林清欢呆立在原地，感觉刚才被拍过的头顶像过了电一样，酥麻感瞬间传遍全身。
傻……傻气？
陛下刚才……是拍她的头了？还说她傻气？
这……这算什么？
她晕乎乎地行礼告退，同手同脚地走出内间，整个人都像是飘在云端。
而江临月看着她几乎是飘出去的背影，唇角愉悦地扬起。
她低头看了看刚才拍过林清欢头顶的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发丝柔软的触感。
这个林清欢，扯谎的样子笨拙得可爱，被逗弄的反应更是有趣。
看来，这深宫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中，终于多了点……令人期待的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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