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诗最担心的，就是简青的暴露。
车祸之后性情大变，姑且还能解释成脑神经受到损伤。但一张口就是文绉绉的语言，就很容易令人产生不好的联想。
在古代可能会被人解释成鬼附身，在现代，会被人理解为超自然力量，一不小心，简青很有可能被人送到医疗机构去进行研究。
看到陆之言震惊的表情，秦诗就知道，这事儿很难糊弄过去。
陆之言还是一个真正的律师，他刚才对付陈成第一个方案就是报警，万一发现了简青复活的真正原因，陆之言一定是警方最得力的助手。
“她？怎么了？”也许简青目前是公司最大股东，也就是名义上董事长的缘故，陆之言看向秦诗，对简意公司的董事长充满疑问。
“失恋了。”秦诗赶紧编了一个理由搪塞。
于是，秦诗将醉酒车祸、简青被医院抢救、医院碰到陈成、陈成抢公司的事情，都告诉了陆之言，只是隐去了简青是陆婉卿一事，这样说得越详细，才能越让陆之言相信，简青是因为经历重大变故伤透了心，表现出不正常。
“反正你也不是简意公司的客户，告诉你这些也不影响公司的订单。”秦诗说道，她现在心里很乱，陆之言是局外人，正好能充当倾听者的角色，让秦诗暂时卸下包袱。
“谁说我不是简意公司的客户了？”陆之言反问道。
“你刚刚明明摇头了。”秦诗想起刚才询问陆之言订单的事儿，陆之言郑重摇头的场景，愈发无法理解陆之言的行为。
“我摇头的意思是，我不仅仅是为了订单而来。订单、股份，我都想要。”陆之言的神情变得严肃，声音也由调侃转为沉稳，秦诗透静静看着陆之言，眼前的人仿佛变得陌生，和印象中的他完全不一样。
“简意公司，我做过一些了解，目前看来，还算是一个可以合作共赢的伙伴。”陆之言说着，将手中的文件传给秦诗。
秦诗扫了一眼标题，确实是服装采购协议，她一页一页看过去，采购需求、订单数量都写得很具体，品名、单价、金额部分是空白，甲方的落款，是天隆集团。
“秦总广发朋友圈邀请订单，作为老同学，这笔订单，就是我的诚意，如果觉得你们的产能可以满足订单里的需求，我们再谈价格。”
“产能没有问题。”秦诗脱口而出。
说完她就后悔了，她回答得这么快，倒显得简意公司订单太少，产品没有市场一般，这往往会给对方压价的机会。
陆之言笑了：“你倒是爽快。”
秦诗很快调整角色：“陆总既然带着订单来了，就是贵宾，至于价格，我们会给你一个满意的报价。”
“那我就静候佳音？”
“一言为定。”
秦诗拿着订单协议，想找简青商量，但一转身才想起现在的简青，没有一点商业知识，甚至没有一点现代社会知识。
找市场部，找生产部，秦诗想着，一边暗暗后悔平时上班只顾着打造更符合时代要求的艺术设计，却对生产和销售一点都不了解。
就在这时，林助理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简总，秦总，这是刚刚统计好的有退股意向的股东名单和份额。”
秦诗拿起林助理给的名单，一个个看过去。
“有多少人想撤资？”秦诗问道。
林助理看了看陆之言，欲言又止。
“哦，陆总啊，是做天隆集团大生意的，看不上我们公司这样的小打小闹，而且陆总刚刚说了，想注资，正好也趁这个机会，让陆总了解一下我们公司的情况。”
“好的，秦总。”林助理清了清嗓子：“所有股东都要撤资，简家那边的股东表示仅撤资，陈家那边的好几个股东，想要三倍赔偿。”
“理由呢？”
林助理看了看简青，欲言又止。
秦诗看出来林助理有顾虑，补充道：“你直接说。”
“他们，他们觉得自己的钱放在一个死人手上，晦气。”
秦诗忍不住用力拍了一下桌面：“他们欺人太甚！”
陆之言看到秦诗的情绪快要失控，忙宽慰道：“秦总，你消消气，从法律上来说，退股即可。呵，晦气这事儿又不违法，他们就是告到法院，法律也不会支持他们的主张。”
秦诗转身对简青说：“青青，你也听到了，他们要退股，只要你点头，就让他们都退！”
简青连忙点头。
陆之言又问道：“涉及的股份总占比是多少？”
本来这种事情算是商业机密，林助理有充足的理由拒绝回答陆之言。但既然刚刚秦诗已经拍板，集团的事情可以将给陆之言听，林助理便不再有顾虑。
林助理：“约百分之十。”
陆之言：“那也不多，我全收了。”
秦诗又一次被陆之言雷到：“全收？陆之言，并非我怀疑你的财力，简意公司虽然不是上市公司，但也算是本地比较有名的服装企业，企业市值多少你了解过吗？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秦诗一口气说完，会议室安静下来，陆之言也不再言语，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秦诗隐隐感觉到，陆之言脸上出现了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委屈表情。
“也许你说得对。”良久，陆之言开口道。
“陆之言，我，不是那个意思。”秦诗想解释，她没有看不起陆之言的心理，只是陈述了一个客观事实。
陆之言低头，叹了一口气：“怪我，今天来得太突然了。”
“不是，我还是很感激今天你能到场。如果你今天不来，陈成和他的律师，说不定就把公司抢走了。”
“说到这个，陈成又不是傻子，怎么会突然想到要带人接管你们公司的？是因为缺钱兵行险招，还是因为他有十足把握能拿下公司？”
秦诗摇了摇头。
“秦同学，简同学，商场如战场，你们两个人这么天真，那可真相当于把偌大一个公司拱手送人。这样吧，你开价，我付款，这些股份给我。”
“然后呢？”
“一个有律师从业资格的股东，肯定是好股东。”陆之言眨巴着眼。
“我还要问问。”
“你去问吧。听说简总的父母当年叱咤风云，在商场可是响当当的人物。既然和陈家断了，简总也可以考虑考虑让简意公司换换血。”陆之言建议道。
“这办法可行，只是，为什么？”秦诗不太能明白，陆之言从前只不多是与自己有点头之交的高中同学，没必要拿出资金到简意公司来冒险。
“你的朋友圈，我可是截图了。亲，有订单吗？”陆之言取出手机晃了晃：“现在订单有了，亲吗？”
“陆之言，你！？”
***
销售总监王宇宙是一个中年微发福的中等个头男人，穿着笔挺的西装，走起路来风风火火。
整个集团的人见到王宇宙，心中都不觉飘过一行字：宇宙的王，行走的订单打印机。
王宇宙见到陆之言，立即泛起职业微笑，拿出合同草拟的协议，就开始和陆之言商讨。
秦诗看着他们一项一项过着合同的条款，不禁犯困，默默遮住嘴打了一个呵欠。
她再转身看简青，只见简青不知何时拿出了《简化字、繁体字、异体字对照字典》，在专注地看。
秦诗拉了拉简青的衣袖：“姐妹，这个最好在没人的时候慢慢看。”
简青：“妙。”
秦诗：“？”
简青：“文字讲究的是形和义，繁体字和对应的简体字，形上传神，义又通过不同结构表达，真是妙。”
秦诗小声提醒：“姐妹，简青读的是工商管理，不是汉语言文学，你别偏离人设啊。”
简青点点头：“我懂工商，不懂管理，我来查查。”
秦诗掩面：“求求你，别说了。”
……
秦诗也不知过了多久，难熬的时光才终于过去，陆之言摇了摇手中的合同：“妥了，我回集团去走流程，合作愉快。”
秦诗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还是没忍住喊住陆之言，再一次问道：“为什么？你懂的，我并不想听那个肤浅的答案，那好像不是真正的你。”
陆之言：“也许是，怕有人捷足先登。”
秦诗有点发愣，飞快思考着陆之言话语的含义。
陆之言看着不知所措的秦诗，还有一旁似孩童般懵懂无知的简青，不放心地提醒道：“我建议简总尽快离婚，避免财产纠纷，等简总和陈家的关系捋顺了，我再给合同盖章。”
秦诗一听合同盖章还要延后，不禁急了：“陆之言，谈好的订单，你可不能出了门就反悔啊。”
王宇宙因为和陆之言刚打过交道，对这位客户心有好感，忙解释道：“秦总，陆经理说的对啊，婚姻续存期的收入都是夫妻共同财产，要是不离婚，今天这笔订单的收入，陈成也要分走不少，陆经理这是在为咱们简总考虑呢。”
陆之言对王宇宙点了点头：“容我这个法律从业者再多一句嘴，简总和陈成结婚证领了没多久，从领证到现在为止，能称得上共同财产的也只有简总这段时间的薪酬。”
言下之意，简青如果想和陈成分手，就要尽早做打算。
秦诗脸微微泛红，她为自己刚刚误会陆之言心中羞愧，却又很难宣之于口。
陆之言似是看出秦诗的窘迫，轻松笑道：“秦总，你懂设计，我懂人性，希望今后我们还有更多的合作机会。”
陆之言说完，挥了挥手，悠然离开，离开时还不忘补充：“对了，我有法律职业资格，简总想打离婚官司，可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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