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姓周的刚被老爷子放出来，远远便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破坏他们家……不对，是董家的绿化栏。
周舒快步走过去，从背后拍了拍某人的肩：“怎么一个人站在这，不回屋里坐着？”
草坪边缘被踩陷进去一块，某人抬头瞥了他一眼，又继续在边缘一脚深一脚浅地踩。刚刚下过雨，台湾草上挂满雨水。
周舒转过头，正好看见经常跟在董薇身边的助理。
他妈回来了吗？
显而，自己老婆孤零零站在这，肯定跟他妈脱不了干系。
周舒内心说不出的惭愧，盛家全心全意的待他，自己的家人却难以给出相等的待遇。
“对不起……让你一个人在外面等那么久……”
周舒站着，任由对方在自己的白色帆布鞋上踩，白皙的鞋上留下几个印花。盛未堂眼睛眨了一下，没想到，鞋底的图案竟然是印花，他抬起鞋底瞧了一眼，又继续在孩子爸的鞋子上踩。
某人平常也爱踩他的鞋子，单纯的恶趣味，和脚贱罢了。
“嘶——”
“疼还不把脚拿开，你傻。”盛未堂踢开他的脚，剥起旁边的鹅卵石。
周舒没收回去，而是低头与他平视：“其实我妈也不喜欢我。”
当然，连自己亲生儿子都瞧不上，怎么会看上儿子的对象？
怎么感觉他俩有点凄惨，像两条苦瓜。
“如果你不想在老宅呆了，我跟外公说一声，明天我们先回去。”
“我们不是要住一个星期？这才住了两天。”
周舒心说：不想你在这里当苦瓜。
他妈那个性子，他很了解，竟然在老宅，避免不了碰面，还不如先回去，反正老爷子那边已经看过了，身体状况良好，他们也没再呆在这里的必要。
相反，盛未堂一点都不委屈，刚刚董薇差点被他气到脑梗。
“你妈刚刚问我多少钱，才可以跟你离婚。”盛未堂抬眼与他对视，表情没有太大变化：“我说10000亿美金，她给，我就跟你离。”
即使金钱敏锐如周舒，听到这都忍不住“嘶”了一声。
他眸中含笑：“那我妈给你了吗？”
“没有。你们家不是很有钱吗？”
董薇恨不得给他两个大比兜，给他10000亿？白日做梦，梦里什么都有。
他不说那句“你们家不是很有钱吗？”周舒还不想笑。
10000亿美金在这个世界，是什么概念，相当于全球首富三分之一的财产，可以买下一整个B市。这三分之一，董薇大概是不会给，应该会先把周舒踢出族谱，比较划算。
“回去吧，给小鬼打视频。”
周舒一开始，还是很正常喊他儿子“宝宝”的，后面不知怎么的，也跟随某人这样喊，把儿子称呼成一只鬼。
两人走过连廊，迎面碰见出来抽烟的董旭，一看这人的黑眼圈，就知他平常烟瘾有多大。
董旭眼珠渐渐挪到，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和他哥斑斑点点的鞋子上，这次连“哥”都不喊了，不屑地冷嗤一声，插着兜从两人身边侧过去。
转眼来到星期六。
然而这天周舒却在老宅看到，一个对他来说熟悉又陌生的男人，中年男人一手插兜，站在不远处的凉亭下。
周舒很久没见周爸了，以至于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自从五年前分开后，父子间几乎断绝一切联系。原因无他，董薇一直防着他俩见面，刚被接过来董家那会，董薇便命令他把周爸的微信删了，不许两人今后有联系。
说来可笑，刚离婚时，董薇一直推脱，现在又怕这唯一的儿子被对方抢走。然而周爸并没有那个心思，除了周舒，他还有一双儿女，生活可谓是相当美满，少一个儿子，对他来说无关紧要。
虽董薇和周爸早已经离婚多年，但董和周一样是大集团，不可能因为两个小辈一点矛盾，就停止合作。
周爸这次，主要来看望董老爷子，没打算久呆。
凉亭下站着二舅，还有周爸那边的人。一群中年男人不知在聊着什么，笑容随和，大多是逢场作戏的假笑。
聊着聊着，周爸突然向周舒这边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显而早已注意到他。
周舒明显一愣，下意识转过头：“你先回别墅，有什么想吃的，发微信给我，我等下出去买。”
说着，他指了指手机，小跑到凉亭那边。
那群人里，盛未堂一个都不认识，过去也是尴尬面对尴尬，他不知其中一个是周舒他爸。
看某人还站在那里，周舒再次朝他晃了晃手机，周爸顺着他的目光望过来，离得有点远，看不清男生长啥样，他早听说，他儿子这次带了个男人回家。周爸不是封建传统的人，仅是挑了下眉，并未说什么。
“周哥，过去打高尔夫吗？”二舅提议道。
大家族不会因为某两个人离婚，就老死不相往来，利益远比个人的私情更加重要。再说两家很多项目，都绑定合作关系，董薇和周爸不合，是两人私底下的争斗，不应该搬到明面上。
二舅如今再称呼周爸“姐夫”，已经不太合适，不想让双方陷入僵局，最好是叫对方一声“哥”。
凑巧，几人今天穿了便服，二舅的提议得到几人一致赞同。
高尔夫场，周舒带了顶白色遮阳帽，鬓边渗出几滴汗，稳稳又挥出一颗8分。
“小舒可以啊！”二舅毫不夸张，带头鼓起了掌。他这个二舅虽能力比不过董薇，却是个和气宽厚的人，至少不会狗眼看人低。
日常娱乐中，周舒罕见拿得出手的娱乐项目，一是技术含量高的高尔夫，二就是台球，台球他同样打得十分漂亮。
蓦然，有人从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周爸好像有什么话要对他说，周爸和他差不多高，比起盛爸盛妈，周爸和董薇更为年轻，毕竟盛未堂上面还有个大姐，周舒他妈就他一个儿子。
周舒看了眼，还在挥球的二舅们，放下球杆。
傍晚，周爸的车，终于离开了老宅，周舒把人送到园口，下意识拿起手机，并没有收到某人任何消息，他把手套夹在手臂，低头敲字。
消息还没发过去，耳边却传来一声。
“周舒。”
董薇站在台阶上，就那样高高在上地睨着他。女人身上披了一条淡金的冰丝，抱着手臂，面如寒霜。
看见是她，周舒把手机放进口袋，略有些不耐。
家丑不外扬，谁都懂。两人当然不会在外面，就对峙起来，周舒不想起冲突，奈何她妈紧抓着他不放。
刚走进客厅，董薇就开始一连串追问，从她身上看不到一点慈母的影子，有的只有尖酸刻薄：“他今天跟你说什么了？你要清楚，你现在是董家这边的人！”
“他另外一双儿女都在国外读书，未必没你优秀，你以为他稀罕你这个儿子？”
“他”不是别人，便是他那个看似彬彬有礼，实则无心无情的爸。
周舒皱起眉头，内心比谁都清楚，周爸不要他，董薇当初何尝不是避他如蛇蝎，他的出生就是个错误，存在人世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激着夫妻之间的矛盾，如果不是因为他，董薇和周爸早就顺利离婚了，不至于熬到周爷爷过世。
董薇之所以半途要回抚养权，因为她生不出孩子，没得选。
“他没跟我说什么，你别多想。”
的确，周爸能跟他说什么，除了聊行业上的事，他们父子还能有什么共同话题？家长里短？还是父子之情？
面对他妈，周舒已经没有一开始的耐心，更不想跟她在这里无意义的争论，他转身拧开门把手。
花瓶摔在地上，四分五裂，董薇怒吼：“站住！”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私底下还养了个孩子。居然连孩子都有了，你倒藏得深，在董家一个字不说。”
他那些事，董薇稍微动动手指，就能查个七七八八，再者周舒根本没想隐瞒，他儿子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况且他的孩子姓“盛”，跟董家没半毛钱关系。
董薇面带嘲讽，冷笑：“他生的，还是你生的？”
显而谁生的，已经一目了然。董薇当时知道这个消息，同样被砸得不轻，到底她见过大世面，而且现代科技这么发达，什么奇葩物种都能被造出来。
不过，连想起第一次去葵园，看见男生挺着个大肚子，那不是病，也不是肿瘤，而是她的孙子，她脸部肌肉，便不可控制地抽搐。但不管怎样，那孩子身上有董家的血脉。
周舒这一代他是长孙，姓周的孩子，就是董老爷的第一个曾孙。
董薇很清楚自己在董家的利和弊，利：她是董老爷第一个孩子，弊：她是女孩，从小就被当做联姻筹码培养。
除去意外身亡的大儿子，和私生子，董家还有另外两个儿子，董薇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老爷子一定会把主权交给她。有史以来都是如此，家族的儿子比女儿更容易继承家业，而女儿想在这个家有一席之地，只能争只能抢，不争不抢，她便什么都没了。
如果让老爷子知道，自己还有个曾外孙，说不定一高兴，把集团的主权交给她，此外老爷子一直很看重周舒，他们家外孙和孙子的待遇是一样的，反正谁更有能力，谁就有话语权和股权。
董薇事业心重，但凡扯上一点权利，利用一下未曾谋面的孙子又何妨。董家的财产，那群私生子一分钱都别想得到。
“你不把那孩子带过来，我明天派人过去接。”
周舒背脊一僵，少见地拔高声音，明显是真发火了：“妈你到底想干什么？”
母子俩死死地盯着对方，仿佛他们不是亲人，在董薇眼里他只是可以利用的工具，孩子也是。
“你知道你外公现在已经……”董薇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那孩子是你外公的第一个曾孙，有了孩子，大企那边我们才能有更大胜算。”
因从小的教养，又加上他性格温和，即使周舒再气，始终飙不出一句脏话。
谁跟她是“我们”？
周舒现在的公司，是他自己一步一步做起来的，跟她们董家没一毛钱关系，即便他现在的公司比不上董家，但他已经满足了，不想利用儿子去分割董家的财产。
“孩子跟你没任何关系。”周舒看着她一句一字道：“他不姓董，也不姓周。”
这个国家同性恋领不了证，就算他们在国外已经结婚了，但孩子的户口依旧无法签在他俩共同的名义下，只能随其中一方。
那时登记时“盛炎”的户口，是落在了盛家的户口簿上。
周舒当然很乐意，但有些人就不乐意了。
高跟鞋踩在瓷砖上，发出刺耳的声响，接着是结结实实的一耳光！
“孩子不跟你姓？你赶着做人家上门是吧，要不要脸！周舒！”
周舒的头偏了过去，碎发垂下来，遮阳帽滚到一边。
女人抓这他的领子尖叫，仿佛一个发癫的疯女人。周舒的背脊不断磕碰着墙，眼里明明暗暗，始终不发一语。
这个可怜的女人，在家庭和婚姻不断受挫，事业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如果事业也一团糟，她真的不知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每个人都跟她过不去？！为什么！
——
挂钟跳到十点，人还没回来。
某人正要打电话，却听见“嘀”的一声，别墅是电子门，无论来人多小心翼翼，依旧会发出“嘀”的开门声。
盛未堂耳朵比老鼠机灵，立马跑下楼，只见一个急匆匆的人走进厨房，一楼没开灯，很昏暗。
男人从冰箱拿了瓶矿泉水，站到洗手池。
“周舒？”
周舒背脊一僵，身体微微侧过去。
洗手池的水还在放，盛未堂走过来把水龙头关了，盯着他：“水不用钱？”
周舒仍然偏着头。
“你老是捂着脸，干什么？”
周舒动作回避，原地转了几圈，某人终于忍无可忍，干脆把人掰过来，矿泉水滚在地上。
夏天的月亮，是一年四季最亮的，帮两人画上如浓墨般的影子。
窗外的虫子一直叫，水龙头几点水落下来，发出不大不小的嘀嗒，溅起某人内心深处的情绪，盛未堂眼珠一颤。
周舒半张左脸很红，紧闭着那只眼睛，不停地流着生理泪水，那一巴掌，女人长长的指甲不小心划到眼睛，导致眼泪控制不住地流。
周舒捡起地上的矿泉水，旁若无事地问：“你晚上吃饭了吗？”
他又不是小孩，饿了会自己找东西吃，再说老宅这边可以点外卖。
某人现在很愤怒，到底谁把孩子爸打成这个逼样？活腻了？
“谁打的？！你那表弟？等着，我过去抽他丫的。”
周舒把人抓回来，摇了摇头：“不是，我妈？”
“你妈有病吗！”
没大没小也罢，反正他就是要骂。周舒见他在那里骂骂咧咧，每一句话都离不开“他妈”。
盛未堂重新从冰箱摸出矿泉水，帮忙消肿。
不管怎么样，董薇都不应该打他，周舒都这么大了，不是几岁的小孩，几句调解就能和好。这一巴掌下去，两人今后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远。
月光带着树叶的影子，打在两人身上。周舒头歪着，脸贴近水瓶，眯着那只眼睛，稍微能睁开一点了，眼眶还是很红。
湿发贴在额头，每当他垂眸时，浓密的睫毛总会投下一片阴影。
别墅没有备用药，只能去外面买。
“你自己拿着。”某人抽出手。
周舒猛地向前跨了一步，反握住他的手，重新按回去：“疼。”
“……”
盛未堂嘴角一抽，不知该用何表情，他看了看周舒微闭的眼睛，从口袋掏出手机，在药业点了单外卖。
现在很多东西都可以点外卖，无论是零食，还是退烧贴或者感冒药，最离谱的是，连/套也可以点外卖。
可惜，他俩现在不需要，先点个收藏，等下次光临。
老宅这边很偏，外卖大概要一个小时。方便是方便，就是贼贵，一瓶普普通通的眼药水，要他好几百。
盛未堂从手机抬起头：“咱们明天早点回去。”
周舒：“嗯。”
自从知道男人可以cao男人后，我就已经不纯洁了，可以说已经黑化了，甚至是有点变/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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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 4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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