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床垫下的精神污染!”
对面房间的甘冰高声警告,同时从铁栅栏的缝隙里面甩出去一个长条状物体,沿抛物线飞进斜对面被污染者的房间。
“灵感”是根据大量经验提出的独立于“精神值”的一项隐性数据,通俗来说就是“撞鬼的可能性”。灵感高的人就跟八字偏阴的人一样,容易看见“不干净的东西”;而那些灵感低的人,就算异常已经贴他脸上了,也有可能依旧视而不见。
高灵感的人往往都是在里世界一步一个雷的“倒霉鬼”,但也因此更容易发现关键线索,在团队里是不可或缺的探路者——异常调查科中将这种成员称呼为“灵觉者”。
“嚷嚷什么!都给老子闭嘴!”
甘冰飞速抽手,鼠头人的电棍“邦”地一声敲在铁栅栏门上。
飞行物“啪嗒”一声精准着陆。长条在地上舒展开身体,摊平成一条瞪着大眼泡的咸鱼。
〈躺平的咸鱼〉
【消耗型道具】
【星级:**】
【“反正也没法反抗,干脆躺平好啦。”】
【来自某位异能技师的作品,凝结了她的人生信条。使用后可缓冲精神值下降造成的影响,减轻精神污染带来的应激反应。】
歇斯底里的嚎叫戛然而止,来回翻滚的灵觉者卸去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地板上一动不动。
纪采瞬间就觉得自己好受多了,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
〈躺平的咸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飞灰,缓慢地蒸发在空气里。
灰色的老鼠头在脖子上原地旋转一百八十度,猩红的眼珠凶光毕露地锁定了甘冰:“你藏了违禁品?”
甘冰面色不变:“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鼠头人冷笑一声走去斜对面,掏出腰间的钥匙串,打开牢房门径直走了进去。
“咔嚓”一声白光闪过,纪采看见有玩家在鼠头人背后掏出了一个小巧的拍立得,然后对准钥匙串拍照,薄薄的相片在手里一抖,立刻变成了一串一模一样的钥匙。
与此同时,五花八门的道具和异能光束像天女散花一样向背过身去的鼠头人砸去。
场面一时蔚为壮观,仿佛那鼠头人是什么掷果盈车的美男子。
……你们异常调查科真是人才济济。
鼠头人趴到地板上嗅了嗅,在灵觉者紧张到下一秒就要暴起杀人的眼神中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嘁,不是违禁品啊。”
说着他的语气里带了一些失望:“我还以为能开开荤呢。”
【规则书更新:禁止携带违禁品,违反者???。】
第一条写在明面上的规则出现了。
纪采愣了一下,与零和融合之后多出来的那部分意识自动补全了后半句——“被带走”,“开荤”=不可描述。
甘冰的眼神沉了下来,目送着鼠头人走远。
聊天系统已经关闭了,玩家们只能面对面交谈。一阵眼神交换和窃窃私语后,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了甘冰。
“一切行动都以保证自己的安全为前提。”
甘冰说,“放手去做吧,各位。”
队长一声令下,监控摄像头的显示灯立马熄灭,所有人动作整齐一划地掏出了替身娃娃。
有人在原地隐去身形,有人直接像橡皮泥一样从栏杆的缝隙里挤了出来……
隔壁房间的灵觉者没掏娃娃,她只是躺了回去,精神体钻出身躯——灵魂出窍了。
纪采感觉自己好像完全派不上用场,她的队友都是一群神仙。
这群神仙要是都解决不了这个副本,那她也不行吧?
所以到底是谁给了自己非她不可的错觉啊?!
纪采恍恍惚惚地想。
这么想的后果就是她的头又开始疼了起来,熟悉的虚弱感席卷而来。
纪采嘎巴一下又躺地上了。她抱着脑袋,脸色狰狞。
好好好,想都不让想是吧?!
甘冰扭过头看向纪采这位编外人员:“你还好吗?需要帮助吗?”
在甘冰看来零和的灵感也很高,但是他遭受精神污染后的应激反应比队伍里的灵觉者郭含玉要轻微得多。
郭含玉是C级异能者,精神值在2300左右,那么零和的精神值应该是3000往上……受限于精神值,他的异能最多只有A级。
甘冰沉默了。
一个A级,能从两个S级手里抢东西?
违反常识,但里世界也从来没有什么正常的事情。
“哎呀头好疼,动不了了,这把只能靠队友带飞了。”
纪采矫揉造作地西子捧心。
模仿零和不着调的模样之后,纪采立刻头也不疼了,气也不喘了,异能流动都通畅了。
甘冰面无表情:“你想罢工吗?救、世、主。”
如果零和这个家伙光拿东西不干活,她们就要想想办法把S-5001“后门钥匙”抢回来了。
纪采敏锐地嗅到了某种危险的气息。
“冤枉啊,阿sir,这可真是天大的误会。如果不是想救人的话,我何必要来这里给自己上难度呢?”
纪采语气真诚。
天地良心,她就是关心则乱,一头扎进这个要命的游戏里只是想捞捞自己的姐姐。
结果现在进了核心区域却没碰到丁灵宁,她总不能直接问甘冰吧?那不是不打自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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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温室内部的道路错综复杂,即使是熟悉这里的人,也很容易迷失在每扇门都长得一模一样的走廊里面。
玉洁来到这里已经有两个星期了。作为新招进来的实习生,她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跟在老师身后跑腿干杂活,给一个又一个女孩或者成年女性打针,往她们的身体里注入促排卵的药物。
一连十天,玉洁在不同的肚皮上扎针,她已经从最初的犹犹豫豫不敢下手的菜鸟变成了一个熟练的流水线工人。
但是今天不一样。长着老鼠头的老师对她说:“到了收获‘种子’的时候了。”
惨白的顶光打在手术床上,那具白花花的人体有着一张熟悉的脸。
前段时间他们还在宿舍里鸡飞狗跳大动干戈,没过多久金彩霞就躺在床上双腿大张昏迷不醒,变成了砧板上任人宰割的肉。
玉洁之前一直恨金彩霞恨得牙痒痒,看见仇人落魄,玉洁应该畅快地大笑三声才对。
可她现在只是觉得心底发冷。
坐在凳子上的麻醉师给她的老师打了个手势示意可以开始,转头撩起隔断的蓝色帘布滑了过去,那头的另一张床上同样躺着一个女孩。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不知名仪器的嗡鸣声和金属制品的冰冷碰撞声。
老师拿出了一根和她的小臂一样长的金属管,展示给围成一圈的学生们看:“这是取卵针。”
玉洁口罩下的脸变得和刷了腻子的墙壁一样惨白:“你管这玩意儿叫针?!”
这玩意儿能把她活活捅死!带上飞机都过不了安检!
“把取卵针固定在超声探头上,在镜下找到卵泡,然后找到一个合适的角度……”
老师拿起一个惟妙惟肖的模型,一边给学生们演示一边讲解。
“进针穿刺。”
金属长针从器官下方的通道口探入,然后倾斜着扎穿肉质的壁,刺入最深处的卵巢。
玉洁情难自禁地捂住自己的小腹。
“黄色的是卵巢的脂肪层,这些像泡泡一样鼓起来的就是卵泡。”
老师说着,把针退了出来,复又扎进了临近的卵泡里:“卵子会随着卵泡液一起被吸出来……”
“取完一侧之后,再取另一侧。”
老师把针抽出来,“嚓”地一下钉进另一侧,动作潇洒豪迈得像是掷飞镖的江湖侠客。
“好了,开始吧。”
玉洁能在老师的身上感觉到某种麻木的厌倦。老师的动作称得上是行云流水,也能说是简单粗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玉洁感觉到不对劲了。
正常女性的身体一个月只排出一颗成熟的卵子,一年就是十二颗。老师已经取出来将近三十颗卵子了,远远超出正常的数量。
玉洁喉咙干涩地开口:“不对吧老师?能取这么多吗?”
老师连眼皮都没抬:“她自己卖的。”
玉洁艰难地把视线挪开,恶狠狠地盯着金彩霞的脸。
癫子!金彩霞!你这个要钱不要命的癫婆!你又不是没读过书,完全没考虑过后果吗!我看你到时候要把多少钱砸进医院里!
到后来玉洁已经不敢去数了,总归是人家自己的选择,她又能做什么呢?
老师注意到了玉洁的眼神,红色的眼珠上翻,斜睨着他:“熟人?”
“啊、啊?是同学。”
被这样的眼睛盯着,玉洁感觉自己的后背毛刺刺的。中央空调的冷风灌进裤腿里,冻得她打了个哆嗦。
老师露出了然的神情,把眼球转了回去:“你有这样的机会,要好好珍惜啊。”
不然就会像这个躺在手术台上的人一样。
“除非特别优秀,不然不是一流的学校,我们公司根本不会收的。”
玉洁身体僵硬。
她本该过着和以前一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可是男人的心就和股票一样变化无常,前段时间金主先生玩腻了女人——她被甩了。
这年头情妇情夫的圈子和市场一样竞争激烈,白花遍地走、狐狸多如狗。为了提高竞争力,玉洁决定给自己安排一个独立自主大女人的稀罕人设。
托了金主先生的情面,玉洁才得以蹭上多福生物公司这个光鲜亮丽的名头。
在大家都注意不到的角落里,一团阴影像是沸腾的水那样咕嘟咕嘟地冒泡。
躲在阴影世界里的纪采叼着自己的手背肉,生怕自己不小心尖叫出声。
该说她是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镜中人往建筑物的地下几层随便晃晃就找到了熟人金彩霞,谁知道却撞进了魔窟里面。
与其说这里是手术室不如说是一个大厅,除了宽敞得堪比工厂车间、手术床上人来人往堪比流水线之外,没有任何异常……除了不少人都长着老鼠头之外。
这年头什么样的妖魔鬼怪都有,长了个老鼠头又怎么了?
在玉洁看来这些鼠头人很正常——完全没觉得自己的想法有哪里不对。
但在灵感被触动之后,这间大厅在纪采眼里就完全是另外一副模样了。
进入这扇门,她就像是来到了某种生物的血盆大口里面,满眼都是刺目的红。地板和墙壁充满了像生肉一样柔韧筋道的诡异弹性,膨出的肉质像心脏跳动般有节奏的地鼓胀。
黏腻的血丝意义不明地粘连在物体之间,血迹斑斑的手术床被一层又一层筋膜纠缠包裹,像是扎根在血肉里的瘤子。
光是这种血腥盘丝洞般的景象还不足以让纪采堵上自己的嘴,经历过山河中学后她的受惊吓阈值已经提高了一个台阶——
因为这里人山人海。
一重又一重绯红的影子塞满了手术室,身穿白衣的医生和学生们像是蒙上了红色的纱。那红色是在跳动的,像是瀑布坠下的浪花。
因为那些人影在不断地流血。
太吵了,比人声鼎沸的街头还要嘈杂。低头围着手术台像是在默哀的影子在说话,笼罩着医生并几乎要与他融为一体的影子在说话,漫无目的四处游荡的影子也在说话。
“一定要活下来啊。”影子说。
“还不如死了!”另一道影子反驳。
“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扑在医生身上的影子尖叫。
“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呢?”影子摸着自己变成空洞的腹部喃喃自语。
纪采的眼前一黑又一黑。她丝毫不怀疑,镜中人只要敢露头,就会被这些怪物撕成碎片。
装在试管里的卵泡液被递送至窗口,在一墙之隔窗明几净的房间里,取出的卵子会被分选挑拣。
“春天到了,我们在土地种下种子,最后在秋天收获黄金。”
一直背对着纪采的鼠头人老师突然扭过头来,露出一个似人非人的扭曲笑容:“你看见了吗?”
学生们懵懵懂懂地点头。
老师仍然没有回头,保持着那个笑容。
纪采感到一股热流从自己的后腰处直蹿脑门,那是她飙升的肾上腺素——
【你正在被???注视。】
“?这个字jj好像打不出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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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春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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