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九天。
姜泉之到李知宁公司上班已是第三天，这三天来，他除了替张一昱倒倒咖啡，复印一下文件，便再无其他事可做，每日闲得很，只能坐在张一昱身边看着他发呆。
李知宁虽说让姜泉之做张一昱的助手，但并没有给他分出多余的位置，只在张一昱的位置上，给姜泉之加了个电脑和一把椅子，同张一昱坐在一起。
这是李知宁的小心思，也是圆了姜泉之的小心思。
只是张一昱可惨了，一整日被喜欢的人那样痴痴地盯着看，还不时接受同事们姨母般的窃笑，害得他只得埋头苦干，不敢抬起头来，面对众人那意有所指的目光。
“一昱哥......一昱哥......”姜泉之唤了他几声，张一昱都没回复。
吴晓晴拍了拍张一昱的肩，提醒道：“一昱，你男朋友喊你呢。”
“他不是我男朋友！”张一昱立即回道。
“是是，我们都懂，这么帅还不敢承认，怕什么呀？”
吴晓晴掩嘴笑着走开了，旁边的同事们脸上也都挂着笑，让张一昱浑身不自在。
“一昱哥。”姜泉之听他们这么称呼他，他心中更是开心，却不好表现出来。
“啊、啊，怎么了？”
“你的咖啡快喝完了，要不要给你加点儿？”
“不用了。”张一昱冲他勾勾手，待他靠近，低声道，“小泉，要不你还是回去吧，我确实不需要你做我助手。”
“那可不行。”姜泉之装作无奈道，“我是特意到这里来学习的，一昱哥要是不需要我的话，那我让知宁哥安排我做别人的助手吧。”
只要能待在张一昱的身边，对姜泉之来说，做任何人的助手都无所谓吧。
“不行！”张一昱脱口而出。
若要他看着姜泉之同别人有说有笑的，那还是留在身边的好。
张一昱从抽屉中翻出一沓资料，塞给姜泉之，“那你帮我把这个资料打在电脑上吧。”
“一昱哥，这个用手机扫描一下就能上去了，不需要那么麻烦。”
“你就当是消磨时间，练练打字也好。”说着张一昱压低了声音，“也不好让你在旁边看电影，玩游戏，其他同事都在盯着我们呢。”
“好。”他倒觉得，旁边的人都在看张一昱罢了。
毕竟他的一昱哥，是这么耀眼的存在。
临近中午，李知宁才进了公司大门，四处巡视了一会儿，便径直走到了张一昱和姜泉之身边。
“小泉，在这儿做得怎么样？还习惯吗？”
“是，多谢知宁哥的帮忙。”姜泉之低声回道。
他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他同李知宁的关系，但李知宁高调得很，也没打算隐瞒。
李知宁往姜泉之身边一斜，同他耳语起来，“要不给你把电脑撤了？你借此机会和一昱看同一个电脑，能近一些。”
“会影响一昱哥工作吧。”
“说得也是。”说着李知宁又站直了身子，故意大声说道，“我这公司可不是给你们小两口谈恋爱用的，给我注意点，别毫无节制地秀恩爱啊。”
“......”怪不得张一昱总说要辞职，李知宁这小子，太会惹怒人了。
李知宁整整衣袖，冲着两人使了个眼色，“走吧，去吃饭。”
姜泉之看了眼时间，“还没下班吧？”
“无所谓，这不重要，肚子饿了就得吃饭。走了，一昱。”
李知宁推了推张一昱，他仍然紧盯着电脑不放，“你先走吧，我忙完再吃。”
“忙什么忙？哪有那么忙！快给我起来！”
“你真的很烦啊。”
“快点儿，一个人吃饭很寂寞的。”见张一昱不理会他，李知宁嘿嘿一笑，“你要是不去，我可就邀小泉去了，到时要是说点什么不该说的话来，你可别怪我。”
“......”张一昱只得暂时放下工作，应付这个任性的老板，“敢胡说八道，我弄死你。”
“哈哈哈哈哈......走走，小泉走，跟咱哥俩吃饭去。”
“老板，我们也要吃饭。”员工们开始瞎闹了起来。
“还剩半小时下班，你们急什么？晚点会带你们喝下午茶。”
......
刚下员工餐厅，李知宁便把姜泉之遣去打饭菜了，好同张一昱说说悄悄话。
“哎，一昱，小泉他暑假不回老家，莫非现在住你家里呢？哎哟，可真恩爱啊。”
“恩爱你个头！”
“怎么？那方面不和谐？”
“你少给我胡扯！我们才没你想得那么龌龊。”
李知宁一脸惋惜地直摇头，“就知道你们这俩傻子有贼心没贼胆。”他又眼神示意一番，八卦道，“你们俩要是某天说开了，这是迟早的事儿，你就没想过？”
没想过是不可能的，只是这样的话，要张一昱如何当着他的面承认，未免太丢人了。
“难不成，是小泉不行？”
张一昱实在忍无可忍，用力掐住了他的脖子，“再说我掐死你！”
“噗哈哈哈......我错了，饶命饶命，待会儿小泉过来，我肯定不会乱说的，你就放心吧。”
李知宁这副模样，哪像有悔改之意，张一昱只叹自己交友不慎，入了狼窝。
可他身边也就这么一个可以无话不谈的朋友，有什么烦恼也只能向他倾诉了。
“知宁，其实我最近遇到了大麻烦......”
“什么麻烦？”
张一昱还未说出口，姜泉之已走到跟前，只得作罢。
李知宁望了眼饭菜，十分嫌弃，“怎么都是一昱爱吃的菜，我爱吃的呢？”
“我不知道知宁哥爱吃什么。”姜泉之回道。
“行行，那就趁现在记一下，我爱吃的是......”
“我不想知道。”姜泉之又迅速回道，并把菜往张一昱面前推，“一昱哥，你快吃吧，还想吃什么？我去拿。”
“过分！”李知宁猛地一拍桌子，自己起身点菜去了。
“小泉你啊，总是这么不给人留情面，很容易树敌的。”张一昱语重心长道。
姜泉之却脉脉含情地望着他，笑道：“只要我的敌人不是一昱哥，那么是谁都不重要。”
张一昱对他的话有说不出的心动，嘴张了张，却半点回应的话都说不出口。
他怕自己的感觉是错的，怕会错了意，表错了情，怕今后无法坦然相见。
他怕的事情太多了，多得无法确定这些日子以来，他对姜泉之所说的话，有几句包裹着不经意间泄露的真心。
“一昱哥，怎么不说话了？”
张一昱回过神来，看了眼他身后，刻意高声回道：“知宁好歹是领导，你还是给他点面子吧，不要总是说话没分寸。他这人，可记仇呢。”
李知宁往他身边一坐，将自己的“战利品”堆满了桌子，“总算听到你说了句良心话，不过最后那句是多余的，你少跟小泉胡说，我什么时候记仇了？”
“你这，点得也太多了吧？待会你可得全都吃完。”张一昱一向不喜欢浪费食物。
“你少管！今儿一早我就在老李那儿受了气，我要吃东西泄愤！”说着李知宁夹起一块鸡腿，狠狠咬了一口。
李知宁所说的“老李”，便是与他话不投机半句多的老父亲李庆书。
“怎么？又跟你爸吵架了？”张一昱时而会从喝醉的李知宁口中，得知一些他的家庭情况。
只知是个不得了的家庭，富得不知人间疾苦为何物。
不过李知宁却不愿生活在父亲的掌控之下，便接管了这个由他舅舅李江贺创办的小公司，并乐在其中，游戏人间。
他的父母都姓李。
却不想在他接管这个公司后才知道，他舅舅已经把他“卖了”，这公司最终依托的仍然是他父亲的公司。
只是不为外人知晓。
他一心脱离父亲的掌控，却始终在父亲的掌控之中。
他继续留在天襄市，除了幼年时曾在此受过某人的大恩，也是因为天襄市离老家千里之外，父亲管不上他的私生活，但他对待工作从来都是认真的，该展现风度和实力时，他从不含糊。
这些事，张一昱也是前不久才知道的。
李知宁气愤道：“突然给我打电话，说给我介绍了个什么老总的女儿，让我回去相亲。我去......”
他越说越激动，一把掰过张一昱的头，“你看看我，老子身材长相俱佳，乃人中龙凤，需要沦落到相亲的地步吗？分明是商业联姻，想拿老子当牺牲品。”
“呵呵......”张一昱撇开他的手，问道，“那你要怎么回复老爷子？说不定家里真是出了什么困难，需要你帮忙呢？”
“我让他趁年轻再生一个儿子，正好可以和那个女孩的女儿联姻！”李知宁摆摆手，不屑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大不了我养他后半辈子就是。”
“呵呵......该气的，我看是老爷子才是。”
张一昱被他的话逗得直笑，李知宁往一直默不作声的姜泉之那头一望，低声道：“你还是少对着我笑为好，当心醋坛子生气。”
张一昱暗地里狠狠踩他一脚，提醒他少乱说话。
李知宁清清嗓子，说道：“对了，三天后要去知和一趟，你和小泉商量商量，看是去还是不去吧。”
“知和？”张一昱都快把那个公司，那个人完全忘了，“出了什么问题吗？与知和的合作，上回不是结束了？怎么又要去？”
“前不久承接了一个大型室内设计的工作，地点就在天襄市，涂装材料需要一个进口牌子，几天前我才知道，那个牌子竟然被峰诚公司垄断了。我同峰诚的老板电谈后，他突然狮子大开口，不肯降价。我们和峰诚合作过多次，这次他却这么不近人情，我正烦着呢，请老李帮忙说个情，那臭老头就以相亲为由让我妥协......”
“峰诚......”张一昱陷入了沉思。
是啊，思远寻常承接的设计工作，所需的所有材料，几乎都是同峰诚合作的，因为峰诚是天襄市最大的材料供应商，这次的工作地点就在天襄市，从峰诚购入材料最是方便，若从其他省份入手，少不得要多添物流费了，运送也得花不少时间。
而且峰诚的材料质量上乘，他们是多方考察之后，才会常年与峰诚合作的。
但这次峰诚突然狮子大开口，其中的原因，张一昱知晓，只怕是与自己有关。
“那......与知和有什么关系呢？”张一昱也不知该不该把背后的原因告诉李知宁。
“上回与知和的合作，我发现知和也在生产类似的涂装材料，而且质量不逊色于那个进口牌子，只是生产地离我们太远，价格昂贵，运费颇高，我正准备和沈知墨再斗一斗，看能否让他帮个忙，降个价，再给我们免个运费什么的。”
“......这很难吧？”既然有能替代的公司，张一昱自然安心了一些，也就不打算告诉他了，“如果只是谈涂料的合作，那没必要让我去吧？”
若是设计方面，他倒还能说上两句。
“当然是......”李知宁刻意调侃道，“当然是沈知墨比较吃你那套，所以要你牺牲一下色相，勾引那个家伙好让合同顺利谈成啊。”
上回若不是因张一昱的出现，沈知墨也不会那么快同意合作。
一听沈知墨三个字，以及李知宁那离谱的理由，姜泉之便怒火上涌，他啪地将筷子一放，沉声道：“不行！”
这一声把身边两人都吓了一跳。
“额，那个，小泉......”
张一昱还想解释些什么，姜泉之立即冷冷回道：“一昱哥，我不准你去。”去哪儿出差都好，就是不能去狼口底下试探。
李知宁还是第一次被他的气势压住，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努力保持镇定，“一昱啊，既、既然你家里人不同意，那这次出差我还是和书婴，以及......以及书海一起去好了。本来嘛，也不是非得让你去的。”
“哦......好。”张一昱也被姜泉之这副严肃的表情吓着了，呆呆地回了一句。
“哎你说，书婴和书海会不会是兄妹啊？”李知宁随口找了个风牛马不相及的话题，掩饰内心的紧张。
“书婴姓何，书海姓赵。”张一昱刚回复完，也对这个问题深深地翻了个白眼，“快吃饭吧，吃不完你可给我打包带走。”
“知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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