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承渊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块需要重新雕琢的木头，还是长满了歪枝斜杈的那种。秦山骨一个扭身躲开：“挑粪锻炼的腰力”话音刚落被他盯得后颈发凉，有下意识后退一步，双手护在胸前：“大……大佬，你冷静！我这嘴还得留着唱戏呢！缝上了系统任务完不成咋整！”
黎承渊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麻烦。” 他最终像是放弃了某个危险的想法，猛地转身，声音硬邦邦的：“跟上。再废话，真给你堵上。”
秦山骨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小跑着跟上，嘴里依旧不闲着，只是音量压低了，变成蚊子哼哼：“凶什么凶……又不是我想当这关键执行人的……挑粪多好，安静，祥和，充满自然的芬芳……”
黎承渊一个回眸跟要吃人似的，尤其是在秦山骨嚷嚷着“挑粪多好”的时候，简直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再扔回粪坑里腌入味。秦山骨吓得一哆嗦，后面关于“茅坑业务”的胡诌硬生生咽了回去，脚下抹油，嗖地一下窜到黎承渊前面三米远，保持安全距离。
“黎神这死亡凝视绝了！”
“新人：在挨打的边缘疯狂试探.jpg”
“哈哈哈哈黎神表情管理彻底失控！”
“新人：我当时害怕极了。”
“我宣布本届副本最佳喜剧人就是武乐！”
“他俩这相处模式我能看一百集！”
“只有我好奇怎么堵嘴吗？用……用袜子？”
“前面的你够了！不过……也不是不行？”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朝着后山方向行进。村子越往后越荒凉，道路几乎被荒草和倒塌的房屋掩埋，三轮月亮的光被浓密的、扭曲的树影切割得支离破碎，四周安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和脚步声。
但这种安静，反而让人更加不安。那隐约的唢呐声，似乎总是在不远不近的地方飘荡，时刻提醒着秦山骨，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秦山骨表面上蔫头耷脑，心里却飞快盘算。系统任务压下来，他是躲不掉了。关键是那个“完整的戏曲演出”，他一个刀马旦，能演啥完整的戏？难道真要他上去唱全本《穆桂英挂帅》？那不如直接让他抹脖子来得痛快。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出现了一片更加茂密、透着不祥气息的槐树林。林子入口处，立着一块歪斜的石碑，上面刻着模糊的字迹，依稀是“戏子坟”三个字。
“戏子坟……”秦山骨咂摸了一下这名字，感觉更不好了，“这地名，听着就跟我犯冲。”
黎承渊没理他，率先踏入槐树林。林子里光线极暗，空气潮湿阴冷，脚下是厚厚的、腐烂的树叶，踩上去软绵绵的，发出噗嗤噗嗤的声音。一股浓郁的土腥味和某种难以形容的、类似陈旧胭脂水粉的味道混合在一起，直往鼻子里钻。
越往深处走，树木越发高大扭曲，虬结的枝干像是无数挣扎的手臂伸向天空。偶尔能看到一些残破的、被藤蔓缠绕的石碑或小土包，应该就是所谓的“戏子坟”了。
“大佬，你说……吊死那个角儿的老槐树，得长啥样？会不会特别粗？特别妖娆？”秦山骨试图用说话驱散心里的寒意。
黎承渊还没回答，一阵阴风突然卷过树林，吹得树叶哗哗作响，那风声里，似乎夹杂着细微的、若有若无的叹息和啜泣声。
秦山骨瞬间闭了嘴，缩了缩脖子。
又往前走了一段，眼前豁然开朗。林子中央有一片空地，空地正中，孤零零地矗立着一棵巨大无比的老槐树。这槐树树干极其粗壮，恐怕要五六人才能合抱，树皮黝黑皲裂，像是干涸的血痂。最诡异的是，一条粗大的、早已腐朽不堪的麻绳，正悬挂在一根横伸出的、光秃秃的枝干上，在阴风中微微晃荡。
“就是这儿了。”黎承渊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老槐树和周围。
秦山骨看着那根吊绳，他感觉自己的脖子也跟着凉飕飕的仿佛已经拉了老长，不自觉的吐了吐舌头。“最后一个角儿……就是在这儿没的？”他声音有点发干。
就在这时，那一直隐约可闻的唢呐和吟唱声，陡然变得清晰起来！而且，声音的来源，似乎不止一个方向！
【警告！纸人送丧队接近中！数量：大量！请尽快寻找掩体或准备应对！】
“来了来了！它们来了！”
“高清近距离视角！刺激！”
“只有我好奇他们去后山能找到啥吗？槐树精新娘？”
“新人快支棱起来！你的观众来了！”
“这槐树好邪门，我看着都脖子疼……”
黎承渊脸色一变，一把拉住秦山骨，迅速退到老槐树后方一块巨大的、半埋在地里的石碑后面。“躲好！别出声！”
秦山骨哭丧着脸：“压力好大……我感觉我脆弱的小心脏快要承受不住了。”
“你还有心脏？”黎承渊瞥了他一眼，“我以为你全身都是胆子。”
“互怼模式开启！”
“黎神毒舌技能点满！”
“新人：委屈，但不说。”
两人刚藏好，就看到林子四周的阴影里，开始浮现出一个个惨白的身影。
不是一队，是好几队！
它们从不同的方向，僵硬地、无声地汇聚到这片空地上。依旧是那些穿着白色寿衣、涂着猩红腮红的纸人，它们抬着白色的纸轿，举着模糊的牌子，吹奏着无声的唢呐，吟唱着沙哑的调子，将这棵老槐树团团围住。
这一次，纸人的数量多得惊人，几乎将空地塞满，它们空洞的眼眶齐刷刷地“望”着老槐树和那根吊绳，仿佛在进行某种诡异的朝拜或……审判。
秦山骨大气不敢出，就怕喘下气气就像上次一样无数眼珠子降临到他面前，只能从石碑缝隙里偷偷往外看，只觉得头皮发麻。这阵仗，比上次在村里遇到的那一队恐怖多了！
纸人们围拢后，并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只是静静地“站”着，仿佛在等待什么。
突然，所有的唢呐和吟唱声戛然而止。
死一样的寂静笼罩了空地。
然后，其中一顶纸轿子的帘幕，被一只惨白的手掀开了。一个穿着更加精致、像是班主或重要角色服饰的纸人，从轿子里缓缓“走”了出来。
这个纸人比其他纸人更高大，脸上的油彩也更复杂，它抬起手，指向了老槐树上的那根吊绳。
紧接着，让秦山骨和黎承渊都脊背发凉的一幕发生了——
所有围观的纸人，齐刷刷地，用一种极其缓慢、极其僵硬的动作，抬起了手臂，指向了同一个方向！
不是吊绳。
是秦山骨和黎承渊藏身的那块石碑！
“被发现了！”黎承渊低吼一声，知道躲不下去了，猛地从石碑后跃出，短刃出鞘，符文全开，警惕地盯着那个“班主”纸人。
秦山骨也连滚爬爬地出来，腿肚子直打转：“怎……怎么发现的？我们没出声啊！”
“卧槽！被包围了！”
“是不是活人的生气被感应到了？”
“黎神刚！新人撑住！”
“快！新人，给你的观众来一段！”
秦山骨这时候不得不说他很赞同第三个弹幕一说得对，让黎承渊快去刚！他就是一个花架子！
那“班主”纸人用没有瞳孔的眼睛“看”着黎承渊，又缓缓转向秦山骨。它那张油彩脸上，似乎露出了一个极其诡异的、类似于“笑”的表情。
然后，它抬起手，不是攻击，而是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指向了老槐树下的空地中央。
与此同时，所有的纸人，如同接受到了指令，开始用一种缓慢但充满压迫感的步伐，一步步地朝内收缩包围圈。
它们不是要立刻攻击，而是要逼他们去那个地方！
“它们……想干什么？”秦山骨声音发颤。
黎承渊脸色铁青，他看出来了：“它们不是在清场……它们是在‘搭台’！” 他指着空地中央，“那里，就是它们想要的‘舞台’！它们要你现在就唱！”
“现在？！在这里？！”秦山骨看着周围密密麻麻、不断逼近的纸人，还有那棵吊死过人的老槐树，他自认为他脖子不是铁打的，那承受得住这些！
秦山骨差点没晕过去，“开什么玩笑！这环境？这观众？我怕是刚伸出舌头下一秒就瞬移到绳上去了，我……我唱不出来！”
“唱不出来，就得死！”黎承渊语气冰冷，短刃上符文光芒更盛。
纸人包围圈越来越小，那股无形的压力几乎让人窒息。那“班主”纸人脸上的“笑容”越发诡异，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逼迫。
秦山骨看着眼前这绝境，又看看身边虽然暴躁但至少是活人的黎承渊，再想想那71小时的倒计时和“清场”的提示……
他知道，躲不过了。
与其被这些纸人撕碎，不如……
他猛地一咬牙，脸上那点恐惧被一种豁出去的疯狂取代。他推开黎承渊试图护住他的手，向前踏出几步，站到了空地中央，站到了那棵老槐树下，站到了那根晃荡的吊绳前。
他抬起头，看着周围那些惨白的、面无表情的“观众”，深吸一口气，然后，扯开嗓子，用尽全身力气，吼出了一句石破天惊、完全不在调上的：
“呔！下面的鬼东西们——听、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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