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陈阳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冲向了头顶,又在瞬间冻结。他的手指死死抠着门板,关节泛白,呼吸停滞在喉咙口,与那只纯粹黑暗构成的、非人的眼睛对视着。
那是什么?鬼?怪物?还是他因为压力太大产生的幻觉?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住了他的四肢,让他动弹不得。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最原始的惊骇。
就在他几乎要窒息的时候,那只黑暗之眼似乎眨动了一下——如果那团蠕动的阴影边缘收缩再舒展可以被称为“眨眼”的话。紧接着,那团匍匐在地的黑影开始如同沸水般翻涌起来,边缘伸出无数条扭曲的、如同触手般的暗影,向着房门缝隙蔓延过来!
它们无声无息,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陈阳吓得魂飞魄散,求生本能终于压倒了僵直。他猛地向后一跳,下意识地就要把门狠狠甩上!
然而,他的动作还是慢了一瞬。几条最快的影子触须已经如同滑腻的水蛇般钻进了门缝,并且迅速缠绕上了他的脚踝!
那触感冰冷、粘稠,并非实体,却带着一股强大的、向下拖拽的力量!陈阳只觉得脚下一沉,仿佛陷入了泥沼,一股阴寒的气息顺着接触点直往上窜,让他牙关都开始打颤。
“救……!”呼救声卡在喉咙里,因为更多的影子正试图挤开房门!
混乱中,陈阳的目光扫过房间,绝望地寻找着任何可能有用的东西。水果刀!他晚上削苹果后随手放在床头柜上的水果刀!
求生的**给了他力量,他拼命挣脱着一只脚,踉跄着扑向床头柜,一把抓起了那把小小的水果刀。与此同时,影子触须已经缠上了他的小腿,将他往后拖拽。
“滚开!”陈阳几乎是凭着本能,反手用水果刀在自己的左手食指指腹上快速划了一下!
刺痛传来,鲜红的血珠立刻从伤口沁出。
也就在这一瞬间,奇迹发生了。
那原本疯狂蠕动着、试图将他吞噬的黑暗触须,在接触到空气中那丝极淡的血腥气时,猛地一滞!就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蠕动的影子都凝固了。
紧接着,缠绕在陈阳腿上的冰冷触感如同潮水般退去,那些钻进门缝的影子也“嗖”地一下缩了回去,速度快得惊人。
门外,传来一声极力压抑的、带着痛苦意味的闷哼。
陈阳惊魂未定,握着滴血的手指,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狂跳得快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他死死盯着门缝,外面那团庞大的黑影正在剧烈地波动、收缩,仿佛在承受巨大的痛苦,最后“噗”的一声轻响,如同一个被戳破的气泡,彻底消散无踪。
走廊里恢复了寂静,只有安全出口标志散发着幽幽的绿光,仿佛刚才那恐怖的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场噩梦。
但手指上清晰的刺痛,和地毯上几滴鲜红的血珠,都在提醒他,那是真实的。
他……他把那个怪物……用血吓跑了?
这个认知比看到怪物本身更让他感到荒谬和震惊。他的血?他一个普通乡下孩子的血,有什么特别的?
门外,隐约传来一阵细微的、像是极力忍耐的喘息声,还有衣物摩擦的窸窣声。
陈阳的心脏再次提了起来。怪物……还没走?或者说,那根本不是什么怪物?
一个更大胆,也更匪夷所思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中了他——林叔说过,星澜“体质特殊”……晚饭时她几乎没吃东西……那清冷得不似活人的气质……还有下午院子里那瞬间异动的影子……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串联起来,指向了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答案。
恐惧渐渐被一种巨大的惊疑取代。陈阳咽了口唾沫,鼓起残留的勇气,再次轻轻拉开了房门。
走廊里空荡荡的,并没有想象中青面獠牙的怪物。
然而,在他房门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蜷缩在墙角的阴影里。
是林星澜。
她依旧穿着那身黑色的连衣裙,但此刻的她完全失去了白天的清冷和优雅。她双手紧紧抱着膝盖,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乌黑的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她大半张脸。月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斜射进来,照在她身上,让她看起来脆弱得像一个即将破碎的瓷娃娃。
而在她身边,地板上,墙壁上,那些原本应该静止的影子正在不安分地、微弱地扭动着,像是不受控制的黑色触手,却又似乎被一股力量强行约束着,无法完全舒展。
陈阳瞬间明白了。
根本没有怪物。那恐怖的八爪鱼般的黑影,那冰冷的触须,那黑暗之眼……全都是林星澜!或者说,是失控状态下的她!
“林……林星澜同学?”陈阳试探着叫了一声,声音还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
蜷缩着的女孩猛地一颤,抬起头来。
月光下,她的脸色苍白得吓人,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那双琉璃色的眼眸不再冰冷,而是充满了痛苦、混乱,以及一丝……被看穿秘密的惊慌和羞耻。
“滚……”她想呵斥他,声音却虚弱得几乎没有力气,带着细微的颤音,“别看……走开……”
她试图将自己更深地埋进阴影里,但她身边的影子却因为她的情绪波动而再次躁动起来,一条影子如同鞭子般甩出,啪地一声抽在旁边的墙壁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痕迹。
陈阳心头一紧。看着她此刻痛苦又狼狈的模样,之前的恐惧神奇地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她不是故意的,她控制不了这个。
他想起了自己那莫名其妙“有效”的血液。
几乎没有犹豫,陈阳快步走上前,在她面前蹲了下来。他伸出那只还在渗血的手指,递到她面前。
“你……你需要这个,对吗?”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我的血。”
林星澜瞳孔骤缩,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又看看那近在咫尺的、散发着诱人气息的鲜红血珠。她的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那是一种极度的渴望与理智在激烈交锋的表现。她本能地想要避开,但身体却诚实地向那血珠的方向微微倾了一下。
她周围的影子躁动得更加厉害,像一群饥饿的野兽,围绕着陈阳蠢蠢欲动,却又因为某种忌惮而不敢真正靠近。
“拿……拿走……”她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倔强地偏过头,不肯看他。
“别逞强了。”陈阳看着她强忍痛苦的样子,心里莫名地有些发堵。他干脆将手指又往前送了送,几乎要碰到她苍白的嘴唇,“快点,不然你的……‘影子’又要不听话了。”
那滴血珠就在她的鼻尖前方,那独特的、让她灵魂都为之战栗的气息无孔不入地钻进她的感官。所有的抵抗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林星澜猛地转过头,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一把抓住了他伸过来的手腕。她的手指冰凉,力道却大得惊人。
陈阳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就低下头,温软而冰凉的唇瓣轻轻地、快速地触碰了一下他指尖的伤口。
那一瞬间的触感,如同羽毛拂过,又像是一道微弱的电流。
陈阳整个人都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指尖传来的那奇异柔软的触感,和被她紧紧抓住手腕的力道。
林星澜只是碰了一下,吮去了那一点血珠,便立刻像被烫到一样松开了手,猛地向后缩去,紧紧靠住了墙壁。她急促地喘息着,脸颊上飞起两抹极其不自然的、病态的红晕,眼神躲闪着,不敢与他对视。
然而,效果是立竿见影的。
她周围那些躁动不安的影子,如同被安抚的野兽,迅速地平静下来,收缩,最后温顺地回归到她脚下的正常阴影状态,不再有任何异动。她身体的颤抖也渐渐平息,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琉璃色的眼眸恢复了清明,尽管里面充满了复杂的情绪——羞愤、尴尬,还有一丝……茫然。
走廊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两人一个蹲着,一个蜷坐着,中间隔着不到一米的距离,气氛尴尬得能拧出水来。
陈阳看着自己手指上那个已经不再流血的小伤口,又看看眼前这个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但耳根却红得滴血的冰山少女,感觉自己二十年的世界观正在碎裂重组。
他的血……真的能“治病”?治这种……影子失控的“病”?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那个……”
“今晚的事……”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又同时顿住。
林星澜深吸一口气,率先站了起来。她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裙摆和长发,努力让自已恢复成平时那副清冷孤高的模样,但微微颤抖的指尖和不敢直视他的眼神出卖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她从连衣裙口袋里摸索了一下,掏出一小卷东西,看也没看,有些粗暴地塞进陈阳怀里。
陈阳低头一看,那是一小卷钞票,用橡皮筋捆着,数额不详,但厚度可观。
“这是酬劳。”她的声音恢复了冰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今晚的事,忘掉。如果敢说出去……”
她没有把威胁的话说完,只是用那双恢复了些许冷意的琉璃色眸子瞥了他一眼,那眼神足以表达未尽之意。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像一只高傲的黑天鹅,快步走向楼梯,身影消失在二楼的拐角处。只是那脚步,比起平时,似乎多了几分仓促和狼狈。
陈阳还保持着蹲着的姿势,手里捏着那卷带着她体温和淡淡清香的钞票,看着空荡荡的楼梯口,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指上那个小小的伤口,表情呆滞。
酬劳?封口费?
所以,他这算是……被付费吸血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他哭笑不得地站起身,感觉今晚的经历比他过去十九年加起来都要魔幻。他走回房间,关上门,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冰凉柔软的触感。
他抬起手,看着那已经凝结的细小伤口,脑海里回荡着林星澜最后那句冰冷的警告,以及她塞钱时那故作镇定却难掩羞窘的模样。
“林星澜……”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向上弯起了一个极小的弧度。
这个室友,何止是“体质特殊”和“性子比较静”?
她简直是一个行走的、巨大的、会失控的……谜团。
而自已,好像莫名其妙地,就成了这个谜团唯一的……解药?或者说,是专属的“移动血包”?
陈阳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意识到他这份“包住宿”的工作,恐怕远比他想象中要……刺激得多。
而他与这位冰山室友的故事,似乎才刚刚拉开一个匪夷所思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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