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一共六个人,宋俞一行三个外人,以及家中原住民,汤为的父母和祖母,三个幻境幻化出来的灵。
方殊以系着围裙,从厨房出来,手上端着一碗清炒菜心。
一见到宋俞和朔今,霎时笑了,道:“洗手吃饭了。”
朔今嘻嘻,道:“好。”
方殊以放下菜,问朔今:“你们下午都去做了什么?”
朔今如实相告,毕竟小孩心性,喋喋不休。
方殊以只是在一边静静看着,听朔今说话。
宋俞把这一幕看在眼里,脸上笑颜慢慢凝固了,本来该是和乐的一幕,心里闷闷的,抿了一下嘴,回了房间。
可能是幻境主人的功劳,宋俞虽然是第一次进了这家房子,但她就是知道那间是自己的房间。
宋俞进房间点了蜡烛,背着蜡烛坐下,微弱的烛光照出宋俞的轮廓。
突然有些伤感。
虽然她父母双亡,拥有血亲的家人都已经去世了,但是她很幸运。
就算早年受的创伤经年未愈,也有家可回,有人对她好,家里有人等她吃饭。
她不眷恋人间,生可死亦然,但只要他们说需要她想她,宋俞觉得她又可以活一段时间。
宋俞独自呆着,时间过的格外得快,不知过了多久,方殊以推门进来。
开门的声音惊扰了烛火,墙上宋俞的身影跟着颤了颤。
她抬头。
凭借微光的萤烛,看见了方殊以的侧颜剪影,许是暖黄色的烛光,许是心中思念作祟,宋俞那一瞬间,不可思议地觉得安心。
她问方殊以:“我是不是见过你?”
方殊以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走到她跟前,半跪蹲下,微微仰头,满眼都是宋俞,深沉,又克制。
他的眼睛很好看,睫毛很长,一闭一睁间,像是蝴蝶振翅,倒影投射到颊间,很灵动。声音如同盛夏时节的山涧溪流,任凭外面燥热,它自清凉。
方殊以说:“怎么了,能和我说说吗?”
妖狐祸世,宋俞险些脱口而出,却在说出口的最后一刻止住了。
满腔的委屈继续上涌,凝结成眼泪,宋俞眼睛一热。
不可以掉眼泪。
不可以在狡兔三窟给他设置的圈套里面露出破绽。
宋俞立即止住,跳脱出这个情绪,遂而起身,环顾四周。
这还是她第一次观察这个屋子。
茶几为中界限,一边是大床红被和梳妆台,另一边是……一张书桌。
宋俞满腹狐疑,跑到桌边,巧了,全是画具。
笔墨纸砚一应俱全,上等的颜料玉章、笔搁镇纸。
宋俞拿下旁边木盒,打开,果不其然,是一副裱好的画。
卷轴展开,是一幅人物画,男人正襟危坐,玄色黑袍礼服,戴冠冕十二旒。像是是前朝某个皇帝,不过宋俞不认识。
她问:“你画的,状元?”
宋俞看画认真,说话不过脑子,角色扮演异常配合,思及此处,方殊以被宋俞调侃,接受良好,配合道:“是我。”
是汤为的画。
宋俞一边看一边不住点头,动作又轻又柔,一处一处细细端详,可是指尖却不舍得碰到画,隔空触摸。
方殊以就在一边看着,也不说话,静静待着。
过了好久,宋俞才舍得把眼睛挪开。
宋俞小心翼翼卷起画,放回盒中,放回原处。
旁边还有几幅,宋俞全然没有兴趣,不把自己当外人,坐在凳子上,拿起笔,在纸上比划了一下。
她拿笔的手撑着额头,突然笑了一声。
再抬头,看向方殊以,眼中全然不见笑意。
方殊以不解,不过没有多问,只道:“你饿不饿,要不出出去吃点东西。”
宋俞放下笔,又生起闷气,随手拿起一本书,翻开,然后道:“现在是在幻境中,又不会饿。”
宋俞的心根本静不下来了,看不进去书,脑袋很乱,过来好一会,她才意识到方殊以一致没有回应她,可是也没有出去。
方殊以就呆在房间里面,书桌前面,看着宋俞。
等到宋俞终于回过神来,抬头看向他时,方殊以开口问道:“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讨厌吗?
不讨厌的。
就算画画的初衷是那个怯懦无能的曾经的自己,但是她画了七年。
现在的宋俞早已不是七年前的她了。
七年前,她无依无靠,七年后,她应有尽有。
其实命运应该安排她在七年前穿越。
那个时候的她,应该会按照罗夫人的想法,扮演好一个大家闺秀。
而不是第一天,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就开始大着胆子忤逆她。
而且那个时候的宋俞会很认真的经营这个新的家庭,如果是那个时候的宋俞,看到傍晚那一幕,第一感觉应该是幸福。
而不是七年后的宋俞一样,是怨恨。
是怀念,怀念自己曾经拥有的,现在被人夺走的。
现在再来回答这个问题。
宋俞不缺爱,她不讨厌魔尊大人,如果魔尊一直都是一个纸片人,宋俞甚至很喜欢她。
但是她现在见到魔尊的第一情绪是怨恨,是怨恨狡兔三窟夺走她的幸福的怨恨。
这种怨恨连累到了狡兔三窟的笔下人物,宋俞曾经很喜欢的人物,魔尊大人身上。
宋俞如实到:“我不讨厌你,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和和气气的。”
当然,这份殊荣当然包括正派主角团里面的所有人。
方殊以又问:“那朔今呢?”
“朔今不一样。”
朔今也是狡兔三窟创作出来的人物,他本来应该和方殊以的待遇一样。但是朔今又有不一样的地方,宋俞把他当作朋友。
方殊以道:“好。”
宋俞知道她有些行为很过分。
作为一个拥有十六年教育的人来说,她不应该这样的,太不礼貌了。
但是当情绪叙事盖过了理性,当她怎么挣扎都摆脱不了困境的时候,礼不礼貌,又有什么用呢?
还不是把气撒到所有人身上。
反正他们又不是真人。
作为夫妻,扮演夫妻的人,他二人当然只有一个房间。
宋俞问:“今晚怎么睡?”
房子里面只有床一件寝具,不像像宋若鸢的房间,还有贵妃榻。
看来只能一个人睡床,一个人打地铺。
宋俞道:“打一个地铺吧。”
宋俞也不认床,于她而言,睡床和睡地铺都是一样的。魔尊大人也没有理由让她。
可能睡什么,靠抽签决定会公平一点,或是她直接屈居于魔尊大人的淫威之下,睡地铺。
方殊以道:“不用打地铺了。”
宋俞一瞬间脱口而出:“我们只是演夫妻。”
又不是真夫妻,不用睡一张床吧。
方殊以也不理解,道:“你睡房间,我要出去修炼。”
那也行。
等到方殊以走了以后。
宋俞睡不着,又溜达回了书桌前。
发了很久的呆,又拿起的画笔,研磨,调颜料。
山上,方殊以处。
方殊以是为入定之态,神识进入灵海。
每一个修真者都有灵海,灵海中蕴藏了修真者最大的秘密,在灵海中的状态是随心幻化,可能是小孩,可能衣着华丽。
凡其恐惧的,其珍视的,灵海之中,无所遁形。
于一般修真者而言,灵海之中,除了自己,只能由亲近之人进入。
如果能够进入一个修真者的灵海,便可以对症下药,擒贼擒王,战无不胜。
此刻,方殊以的灵海一片漆黑。
他入了灵海,眼睛都不曾多眨一下,坐定。
方才的声音又出来捣乱。
饶是在方殊以的灵海中,那厮都没有实体,像是灵气,摸不到,见不到,甩不掉。
方殊以也不知道怎么招惹上的祸害,烦人至极。
那厮咯咯笑道:“没有她,你什么都不是。”
方殊以闭上眼睛,魔气在周身流转三周天,心绪平静,始才睁眼。
“你没忘记七年前的事情吧”语气很平静,“你见到她,需喊一声恩人,叩三个响头。”
“你好大的胆子!”那厮怒斥,“本座无上尊荣,何须向她一介妖族道谢!”
这片灵海的主人是方殊以,他足够熟悉其布置。
一片漆黑,也可以找到路。一身素衣,扬衣角起身,走到某处,站定,拨开面前的一团黑气,露出下面的景观。
黑色的大理石围成一个圆形的池子,池中中央是黄色的巨石,摆出好看的形状,石头中央用红色墨水书“天道酬勤”四个大字。
石头和池子形成高度差,做出小瀑布景观,水流潺潺,顺着石子流道池中。
池面上是几朵荷花,池中锦鲤游得欢快。
水流静心,他道:“如果你不想七年前的事情重演,最好祈祷我找到她。”
这么多年,第一次有她的线索。
方殊以有的是耐心。
“方殊以,你除了用那件事威胁我,你还会做什么!”那厮声音空灵嘶哑。
方殊以背手而立,突然笑了:“巧了,她也被人说喜欢炒冷饭。”
是她,是她,还是她!
若是没有她,他的宏图大志说不定早就实现了!
那厮若有实体,许能看见他怒目圆睁,他道:“我见到她,必杀之。”
多说无益,方殊以飞出灵海,神识归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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