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倾泻而下，本就因为天色暗沉而能见度低的环境加上雨水的不断冲刷，逼得人睁不开眼。
只能在偶尔一次的闪电带来的白光下，看清此时的情况。
兰清晓缓缓眨了眨眼，几乎是一瞬间，在背后鬼影发怒大叫时，曲疏一把将他拉至身后，上前就和鬼影打了起来。
纸伞被注入仙力，明明圆钝笨重刺入鬼影却仿佛一把利剑将它狠狠撕扯开。
不过几招，纸伞一挥，鬼影四分五裂，消失于黑暗。
“不自量力。”
曲疏没有追，而是手一震，纸伞再度打开，撑在两人头顶。
几秒后，曲疏抬头一看，只看见破破烂烂的纸面以及完全没有一点阻碍直接落到他脸上的雨水。
“……”
曲疏默默放下伞再次合上，转身就走。
走了两步，又不满回头对着还在原地发愣的兰清晓吼：“愣着干啥，喜欢淋雨啊？进屋！”
“哦，哦。”兰清晓反应过来，拍了拍自己脸，快步跟着曲疏进了屋。
这种老屋子锁上了也和没上一样，曲疏手稍微一拧，锁直接从中间断开再没法使用，也顾不得背后兰清晓感受。
不过兰清晓也没在意这种小事。看着曲疏进里屋看都没看直接坐到凳子上，他也忙点上蜡烛坐到旁边，看着曲疏的眼神里满是崇拜。
“仙尊，不愧是仙尊啊，真是厉害。”兰清晓发自内心称赞。
“还好吧，只是低等鬼怪而已。”曲疏谦虚地说。
“哪里哪里，你这动作浑然天成，潇洒自如，一看就是高人啊！”
“没有没有。”
曲疏看起来在自谦，实际上他现在内心万马奔腾。
啊啊啊啊啊！他为什么手下意识一伸就捅到个鬼啊！天知道他当时有多懵逼下一秒都快尖叫出来了啊！
曲疏现在是真信系统的话了，真有对应身份战斗本能这种东西啊！他当时几招完全是想都没想非常自然就做出的动作，这系统挺高级的还给写这程序呢。
想到捅到鬼身上的触感曲疏就打了个哆嗦。那是一种介于活人和死尸之间的感觉，轻飘飘又确实存在，让人很不舒服。
认真回味触感的曲疏没有注意到一边兰清晓拿起茶壶想要倒杯水却发现茶壶是空的只能放下的动作。
“仙尊。”兰清晓再度开口，“所以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他主动询问，曲疏心中念头一转，须臾间便想好了说辞。
“你先别管，我问你，樊村如今妖魔横行，村中荒无人烟，你正值弱冠，毫无自保之力的一介书生为何还能好好坐在这？”
兰清晓心一颤，对上曲疏探究的目光。到底是仙，即使刚刚在外面两人都被淋成落汤鸡，现在坐在这还是难掩仙骨铮铮，一举一动间也全然没有普通人的窘迫，让人移不开视线。
他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不瞒仙君，我自幼父母便被那妖魔所害，父母拼了性命才求得一黄符可保鬼怪不侵。”
“我没办法走太远，越外围鬼怪越猖胜，樊村所剩人口不多，皆靠那黄符保命。”
“但是几月前，突然来了一魔。”兰清晓语气一顿，“樊村从未见过这般强大的魔物，黄符根本抵抗不住，村里人都遇害了。”
他说到伤心之处，语气哽咽：“原本我们打算豁出性命也要和那魔头拼上一拼，结果，因为我是樊村唯一长大的孩子，大家为了护我，竟将我打晕后，将所有黄符贴于我门外护我周全。”
“我刚醒来，就见到仙尊你了。”
曲疏手指虚虚搭在桌上，边听着兰清晓带着悲伤的话语边无意识轻点桌面。
他刚想询问，却突然想到了什么。
“你是说，你家大门口上贴着的那一堆乱七八糟黄色的纸，是用来抵抗魔物的黄符？”
兰清晓等了半天，听到的却是曲疏这句疑问。
“是。”他点头回应，突然身体僵硬，不可置信看向曲疏，“难道仙尊你不是腾云驾雾直接进来的吗？”
我哪会啊！而且谁知道你门上那像是小孩子随便贴上的黄纸条是黄符啊！
“难怪，难怪。”兰清晓这才发觉不对之处，“难怪刚刚院里突然出现鬼怪，一时紧张我竟全然未想到这层！”
曲疏表情已经麻木了：“按理来说，小喽啰出场后，就是**oss了。”
“波斯？什么意思？”兰清晓疑惑问。
“意思就是。”曲疏抓住手边破烂得只剩下支架的纸伞，抗下迎头一击。这一击显然与院里那鬼影不是一个档次，曲疏被震得直接往后撞上一边的木柜。
纸伞彻底报废。背后木柜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力度发出难以支架的声响后轰然倒塌，木屑混着尘埃将曲疏包裹，看起来狼狈至极。
忍着后背传来的疼痛，曲疏看了一眼被他快速推到一边的兰清晓，床上的棉絮被盖提供了缓冲，他趴在床上一脸茫然，显然搞不清状况。
曲疏放下心，这才因为漫天粉屑的吸入而疯狂咳嗽，咳嗽完后的嗓音低沉，闷闷传来：“意思就是我们完蛋了。”
兰清晓：“……”
曲疏这下老实了，系统确实严谨，有战斗本能这种东西他能轻松对抗低等鬼怪，但高级一点的他根本不是对手啊！
这下不是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猝，是还没开始就一起嘎了。
蜡烛本应随着那一击带来的飓风熄灭，此时却仍然熊熊燃烧，好像被人用法术保护着一样。
门外传来一声嗤笑：“想不到这居然还有仙界的人，还真是少见啊。”
“少见到。”木门早已因为上一击而碎成渣渣，一身影从门外暗处出现，步伐从容不迫，带着势在必得的狩猎兴奋感，“我都舍不得杀你了。”
看清来人后，曲疏缓缓叹口气：“真的是高手。”
那人起了兴致：“怎么说？”
“瞧瞧你这俊朗的面孔，挺拔的身姿，一看就和外面那些低等妖怪不一样啊！”曲疏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真情实露，“看阁下这装扮，想必在魔界也是被委以重任位居高位吧？”
乌谭双眼一凛，曲疏心里一咯哒，还在想着自己那个字说错了，下一秒乌谭大喜：“你怎么知道？”
曲疏：“……”废话，你这一身非主流黑色系，加上头上顶两根黑色羽毛，我还知道你原身是乌鸦呢。
“好吧，既然你诚心发问，我就告诉你好了。”乌谭优雅得理了理自己手上的羽毛，“没错，我就是现任魔王二把手，左护法乌谭。”
“原来是左护法！”曲疏大呼小叫，拍拍屁股灰站起来就热情得要与其称兄道弟，“能结识到乌兄你这等人物，真是我曲某大幸啊！”
这六界虽乱，但好处就是大伙都没之前那么把人妖魔分得开，若是没有利益冲突谁都能当兄弟，越来越多半妖的半魔的孩子出生就是最好证明。
乌谭用羽毛拔开了曲疏的手，看起来有点嫌弃上面全是脏兮兮的东西：“行了行了，你心意我领了。”
“仙界的人确实少见，今日有缘你我相识，我就不杀你了，当个朋友。”乌谭慢条斯理地说。
“乌兄这胸襟，真让人赞叹不已啊！”曲疏收回手，改成抱拳，“在下曲疏，乌兄今日大恩我曲某必牢记于心！”
乌谭点点头，转身对向一旁的兰清晓，曲疏瞬间脑子警钟长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将兰清晓一把拉起。
下一秒，乌谭起身收回手。床上赫然五个大洞，力气之大直接穿透实心木材，边缘还散着丝丝黑气。
“曲弟。”乌谭站在床边看着自己的右手，“你这是何意？”
他的声音还是温温和和，要是忽略他背后黑色魔气快要冲上屋顶的话，还真看起来只是简单的疑问。
“有话好好说，何必打打杀杀呢。”曲疏硬着头皮说，“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孩子。”乌谭细细复述这两字，眯起涂着黑色眼影的眼睛，“那不知曲弟是否知道，这个‘孩子’的生辰八字，和百年前那位血洗六界的妖物一模一样？”
“啥？”
乌谭看着曲疏一脸疑惑不像演的样子，只好继续说：“樊村正是那妖物长大之地，百年后这‘孩子’突然出生，生辰八字与那妖物完全吻合，甚至在这妖魔横行的村庄成为唯一一个平安长大的‘孩子’。”
乌谭微微扭了扭脖子，眼神充满杀意：“这‘孩子’是谁的转世，不言而喻。”
曲疏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兰清晓。他眼中全是惶恐，看向曲疏求救。
“说不定这是场误会？要不找专业人士看看？我记得不是有那种能查到转世的仙还是鬼吗？”曲疏试图说服乌谭。
“曾经有。”乌谭说，眼神中杀意更甚，“但因为那妖物，全死了。”
“宁杀一千，不放一个。”
曲疏：“……”窝豁。
曲疏没说话，但也没动。他沉默得挡在兰清晓面前，表明了态度。
“既然如此。”乌谭抬起手，“那你就和他一起死吧。”
杀意排山倒海袭来，实力差距太大，不过几招曲疏就再次被击倒，背后靠着兰清晓吐出口鲜血。
看着面前乌谭手中凝聚的蓝色火焰，不用想就知道这一击下去两人都会当场领盒饭。
系统！我操你大爷啊！
曲疏真是有苦说不出，偏偏这时候兰清晓还感动得开始有点眼泛泪光，摇着他问为什么帮他愿意相信他。
曲疏：“……”我也不想相信你，可是你是男主啊！
如果可以的话曲疏绝对转身就跑，甚至回头一下都是对自己生命的不尊重。
乌谭嘴边勾起势在必得的笑容，蓝色火光如巨龙闪电出击，霎那间向两人袭来！
然后不偏不倚得，打在了曲疏身旁的墙上。
曲疏早在火焰来袭时就闭上了眼，意料之中的疼痛却没有传来。他小心翼翼睁开眼，看到自己左边的墙上被轰了个大洞，几乎把整个屋子拆了一半，边缘离他的衣角只差了零点几毫米。
“你身上有防御法器？”乌谭见状惊讶几瞬，立即得到合理猜测。
曲疏闻此马上假意握拳咳嗽几声，作出一副不紧不慢的姿态，一脸深奥得看向他：“不错。”
“我实话和你说吧，这可是仙界法器，你打不中我的。”曲疏撑着兰清晓的手勉强站起来，努力站得笔直，“我劝你放弃吧，不过是浪费时间而已。”
乌谭眯起眼睛，冲着一身狼藉的曲疏上下打量几眼：“我打不中，你身上的伤是刚刚自己摔的吗？”
曲疏被噎了一下，突然摇头轻笑。
“你笑什么？”乌谭果然发出疑问。
“你说的没错，这件法器确实无法阻挡一些小攻击，因为对我来说都太普通了。”曲疏松开扶着兰清晓的手，漫不经心拍了拍身上青衫，一举一动都带着仙人骨子里的傲气清冷。
他气质瞬变，顿时让乌谭有些摸不着头脑，倒是没继续动手。
“我可是如今仙界仅有的几位之一，左护法。”曲疏伸出左手，后面正是乌谭刚刚轰出的洞，房屋断沿露出外面漆黑的天色和沉闷的雨声。
“你以为你真能杀了我？”曲疏指节微蜷，露出极为优美的线条。他皮肤很白，指缝掌心还带着一些干涸的血迹，与外围极致的黑相对，格外醒目。
“我，是仙啊。”曲疏唇瓣微动，语调很轻。
他尾音刚落，天边无数白色闪电齐响，耀眼的光辉照亮天际，雷鸣怒吼奔涌而至，霎那间将几人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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