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林眯着眼睛把香火的脸看了看,实在看不出他有任何害怕的样子,感到疑惑,缓缓皱起眉,几乎有些真心实意问:“害怕什么?”
“害怕风声。”正巧这个时候,窗外闪了一道惨白的电光,呼啸的风声又呜呜叫了起来,香火一把将明林抱住,毫不犹豫回答。
明林仍然感觉不出来他在害怕,不过,他要是留下来,对明林也未必没有好处,或许,明林可以趁机拉近关系。
香火的妹妹不是在睡前听过一首曲子?
“那你就待在这儿,”明林顺手拍了拍他的后背,以一种淡淡的仿佛敷衍又仿佛安慰的语气说,“早点睡吧,明天我还有考核呢。”
香火说自己害怕,确实是假的,不过在明林安慰他的一瞬间,他下意识抱紧了已经在怀中明林,想起自己身边死去的那些人,希望这一瞬间能更长一些,这是真的。
明林等了一会儿,发现他没松开,正要问一问,他是不是想拿什么,他就回过神来,自己把手松开了,叹着气说:“我实在太害怕了,不想一个人回房间去,拿那些枕头被子,我可以用你的吗?”
明林一开始倒没想到这个,不过他提了这么一下,明林就往身后瞥了一眼,枕头被子确实是不缺的,但也只有一套。
如果香火不回房间,去拿自己的东西过来,他们得凑合着一起用,反正这不是他的住处,客房里的东西也不属于他,他倒不是很在乎这个事儿。
但他突然想到了岛上的昆虫,一时间有点怀疑自己晚上会不会做点什么,万一不小心在睡着之后,把人杀了,那就不好了。
香火把他脸上的迟疑看在眼里,仗着他没有把自己赶走,直接越过他上了床,掀开他的被子,半躺在床上,冲着他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反客为主说:“上来吧,不是要早点睡吗?”
明林慢吞吞上了床,躺在他旁边,伸手要去拿他手里的被子,他把被子盖在明林身上,笑眯眯拍了拍说:“睡吧。”
明林本来也没有很困,现在倒是不太睡得着了,坐起身来说:“我去关一下灯。”
“我去吧。”香火翻身而起,把灯关了又跳回来,在床上裹起了被子,仿佛一只在油锅里滚动的炸春卷,一咕噜滚到了明林的身边,撞到人才停下来。
这个时候,窗外又响起了呜呜的风声,香火忽然用手指轻轻戳了戳明林,小心翼翼问:“你可以抱我吗?我真有点害怕。”
不知是不是因为灯关了,房间里一片漆黑,明林睁着眼睛也看不清楚香火脸上的表情,这下真有点分不清,他是不是装的了。
“我不。”明林毫不犹豫拒绝了他,不管他是不是装的,明林都不觉得他需要这个,更何况,现在确实很晚了。
“你睡得着吗?”香火翻了个身,听着窗外狂风暴雨的声音,鼻尖里嗅到从窗户缝里溜进来的湿润的水汽,背对着他问。
“睡不着能怎么样?”明林转过身来,想到医院里瓶瓶罐罐的药品,摸了摸口袋,掏出一颗咖啡豆塞进嘴里,嚼得咔咔响问。
香火本来听着风雨声有些伤感,结果忽然察觉背后响起了咔嚓咔嚓的声音,有点哭笑不得说:“可以唱首摇篮曲,也许唱完就睡着了。”
明林把咖啡豆吞下去,想了想,伸出胳膊揽过他的肩,把他抱在怀里,拍拍他的后背,轻轻幽幽唱道:“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香火说那话,是随口说的,本来也没当一回事,因为并不指望他真能给自己唱一首摇篮曲,但现在听见他唱这首歌,浑身微不可查一震,皮肤底下的每一寸肌肉都绷紧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姿态。
“你怎么挑这首歌唱?”香火犹豫半晌,缓缓抬起头来,紧盯着近在咫尺的明林的脸,充满迟疑问。
“一时间只记得这个,”明林耸了耸肩,忽然摸到香火脖子上的项链,顿了顿,垂着眼睛说,“其实,从前我哥给我唱过这首歌。”
“你还有哥?”香火大为震惊,他还以为明林这种样子的人根本没有什么兄弟姐妹。
“有,”明林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的,回答说,“他说他只会这个,也就只给我唱过这个,后来人就不见了。”
“怎么会不见了?”香火疑惑问。
“莫名其妙就不见了,”明林低声说,“难道这种事还少吗?”
“那你是怎么到那地方去的?”香火略一犹豫,并不完全相信他的话,试探着问。
“那就与你无关了。”明林猛然将他一推,转过身去,不再说什么了。
香火不知自己是惹恼了他还是触及了他的伤心事,犹豫半晌,想说点什么道歉或者安慰他,又怕自己说的不好,终究是沉默了。
明林在确认,自己将要从香火这个重要人物手里获取重要物品之后,就开始考虑,要怎么才能接近他。
孤儿,从小在精神病院长大,精神病里出来的,货真价实的疯子,被亲哥一点一点折磨疯的人。或许是不错的主意。
这种背景当然要去精神病院走一走,不然,演得不像就不好了。至于精神病院,也不是他挑的,是精神病院挑了他。
那时候,他扮演的是明明,明林的亲哥,正走在路上寻找招聘启示,见到路边拿着传单的人,说需要招聘精神病院工作的护工。
工资很高,要求只要力气大,够听话,愿意常年待在精神病院,就可以,节假日和周末还有休息时间,非常不错的条件。
那个人一手拿着传单,一手拉着他问:“要不要去精神病院看看?工作环境真的很好!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饭也不错!”
他就说:“那去看看吧。”
那个人立刻抬手招了一辆车,把他推了上去,坐在他旁边,对司机说了地址,司机点了点头,把他们送到了精神病院门口。
精神病院里面,走出来两个穿着整齐的人,一个中年男人,一个年轻女人,看上去,像是领导和护士,笑容满面,迎了上来。
“你就是要来我们这儿工作的人吧?欢迎欢迎!我们这里常年都缺护工的,能有人来,我们可太高兴了,快请进!我们带你参观一下吧?”两个人说着,就一左一右拉住他,把他往里面带。
他已经察觉出不对,但还是没能立刻就走,因为他确实需要钱,也仍然觉得,在这里当护工确实是一份待遇不错的好工作。
那两个人把他带到了,监狱一样的走廊里,这里的门和窗都是有栏杆的,门口是上了锁的,需要指纹和密码,否则打不开。
他们告诉他:“要在这当护工,首先要了解这里的生活方式和病患情况,你可以当做是实习,你要待在这里三个月,三个月之后,你就可以转正,正式工的工资可比实习工高多了,还有保险呢,你换身衣服,就努力吧。”
他已经非常觉得不对了,他有一点慌乱,往周围看了看,确定自己没有突然跳出去的机会,带点祈求,望着面前的两个人说:“我改主意了,我现在不打算在这里工作了,请让我走吧,我弟弟还在家里等着我呢,他只有我了,我不能不照顾他,离开我,他活不下去的。”
他说着就要向门口走去,没有人阻拦他,他们只是站在旁边,一脸微笑看着他,好像他已经是这里的病人一样。
他走到门口,根本打不开门,只好抓住门上的铁栏杆,像一个监狱里的犯人一样摇晃起来,那扇门发出哐哐的响声,但一点也不打开,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三个月之后,他一脸微笑坐在病床上,歪着头,拿着手机,贴着屏幕,声音甜得如同即将浸出蜜来:“我找到了一个好工作,这边可以带家属,你过来陪我一起住吧?我现在就去接你,这边会派车,你收拾一下。”
明明找到了明林,明林跟着他上了车,车子停在了精神病院的门口,明明拉着明林走了进去。
“你做的很好。”一个中年男人站在走廊中对明明微笑。
明明以同样的微笑回应他,点了点头,手里还拉着明林:“我把他带来了,只有一个要求,我要负责关于他的一切。”
对面的人微微挑了挑眉,目光在他们之间转了一圈,像个塑料模特一样微笑着问:“你确定吗?”
“我确定。”明明点了点头,拉着明林的手,转过头来对他说:“我会负责到底的。”
明明轻轻摸了摸明林的头,一脸和从前如出一辙的怜惜,好像这三个月并没改变他一点,十分温和说:“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明林将信将疑望着他,有一点害怕,握紧了他的手,好像突遇暴雨时试图躲进屋檐,却不知道,砸死他的,就是这片屋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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