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的一下。
眼罩被扯下，强光直直照射在风聆歌脸上。
“谁是你的上线！联络方式是什么！”
主审的声音仿佛从远处飘来，又近在耳畔。
风聆歌眯起眼，缓了几秒后，打量起审讯室。
房间不大，只有6平方米的样子，除了两套桌椅外便再无他物。
最让风聆歌惊讶的，是墙上的标语：
存在即合理，存在即正义，存在即胜利。
这和审讯有什么关联吗？她还以为会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那种标语。
风聆歌两眼放光的好奇样太过不同寻常，导致主审没忍住，提高音量道：
“不许走神！严肃点！你可是在审讯室里！”
看着不知所措的主审，风聆歌猜她应当任职不久——只会干巴巴地问话，甚至忘记誊抄数据。
生理状态监测仪又称测谎仪。如果数据缺失，她就要再被审讯一次，浪费的是她的时间。
想到这儿，风聆歌出言提醒。
冰凉的铁椅上，她一本正经地坐着，心理活动却十分丰富。
怎么做能更快晋升？会不会再次被打压？
距离找到失散多年的弟弟，还有多久？
风聆歌想得入神，从数据上看，一丝异常也没有，但主审却突然起身。
她用身躯挡住监控设备，在风聆歌面前投下一片阴影。
“这两天不少走私的被抓了，有几个牵扯到其它城市。甚至有那个。”
主审貌似很感激风聆歌的提醒，主动向她透露了一些消息。
“我叫克里斯汀，期待下次与您见面。”
不过这些话都是通过手语比划出来的。
审讯室内的监听设备可不是摆设。
比划完，克里斯汀公事公办道：“对于您可能承受的心理伤害，我们深感抱歉。实习审讯员368。”
她边说边将扫描仪对准风聆歌的腕表。
它是所有人唯一的身份证明、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设备——个人终端。
其芯片搭载的综合辅助系统与基地所有智能系统连通，有感应元器件的设备就有它的用武之地。
“精神损失费1000币”
看见屏幕上的消息后，风聆歌又看了眼时间，顿觉审讯流程一点都不麻烦。
一分钟50币，这对基地来说很大方了。
而比金钱更有价值的是消息。
得到意外之喜后，风聆歌微笑着和克里斯汀告别。
一走出审讯室，她就闻到一股铁锈味。然后，她看见两名押送员拖着一个昏迷的人向她走来。
风聆歌下意识低头、靠边走，生怕看见不该看的，或者被押送员注意到。
脚步声逐渐变响，他们离风聆歌越来越近。
当三人路过风聆歌时，那人却突然开口：
“好久不见。”
风聆歌惊得瞳孔都收缩了一下。
她立刻辩解：“别攀扯我，我没见过你。”
开玩笑，她要是被打上间谍同伙的标签，别说找弟弟了，自己都不一定能保全，说不定还会再被打压个三五年。
其中一位押送员明显不信。
她盯着风聆歌的制服，冷笑一声后，慢悠悠地问：“外勤分局的军官，不认识采样部的副部长也就罢了，你怎么敢说没见过的？”
外勤分局下有7个部门，采样部是其中之一。于情于理，风聆歌都该见过对方。
闻言，风聆歌叹了口气：“真没见过，我前天刚上任，你们可以去查。”
“哦。”
听不出信没信……
风聆歌试探地抬脚，没有被拦。
她喜上眉梢，忙不迭地走向电梯间。
“想不通，为什么要潜进采样部？他图什么？”
“谁知道呢？”
议论声传来，风聆歌得知了那人所犯的罪行——间谍罪。
是克里斯汀口中的“那个”。
风聆歌活了20年，还是头一回见到活的间谍，更准确地形容是半死不活。
她想，太古基地的反间谍工作真是做到家了。
连副部级的都敢查、敢抓。
走着走着，风聆歌突然侧身躲避。
一颗火球擦身而过，直直地轰在墙壁上，留下焦黑的印痕。
看这情形，有人变异了。
就在风聆歌疑惑押送员为什么不采取措施时，半颗人头滚到她脚边，红色的液体还在汩汩流淌。
一声低吼传来，将风聆歌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另一名押送员受到影响后，也变异了。
风聆歌站在原地，紧绷肌肉，一动不动。
倒不是她吓懵了，而是根据《太古基地管理条例》的规定，异能者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在城内使用异能武器及技能。
她在心中吐槽：糟糕的现状，糟糕的新时代。
2623年，宇宙法则发生变化，可探测、合成的元素种类出现波动。
化学反应在全球各地持续不断地发生，其过程及产物导致环境剧变、生态系统崩溃。
工人筑起城墙、开发地下，科学家研发设备、改善环境——基地建立了。
多学科联合研究后，基因改造技术成熟——异能者出现了。
美中不足的是，人类会变异，异能者的变异概率比普通人的还高。
即便对眼前的一切习以为常，风聆歌还是不可避免地哀伤起来。
她想起在审讯室内看到的标语，顿觉那句话说得十分有道理。
几乎是变异兽出现的同一时间，走廊墙壁、天花板处都出现了武器。它们一齐开火，蓝白相间的光芒闪过后，两只变异兽顷刻间化为灰烬。
“间谍真该死啊，到处害人害己。你说是吧？”
蓦地，风聆歌听见一句埋怨——来自她的救命恩人兼上司赵予情。
她回头望去，一高瘦人影正倚在门边，双手抱臂。
注意到赵予情充血的双眼、满是压痕的袖口，风聆歌压下反驳的冲动，沉默地点了一下头。
想来她被副部长连累，在工作时就被抓来审讯，且至少一天没合过眼。
如果不是发生了这个插曲，她可能到现在都没机会休息。
在风聆歌犹豫要不要上前安慰对方时，她听见赵予情说：“来一下。”
风聆歌无从拒绝，应了一声后，她跟着赵予情，走入一栋建筑。
某间会议室的门前，赵予情摆弄起她的终端，貌似在设置一种程序。
一番操作后，她将终端对准感应装置，门应声打开。
踏入会议室，风聆歌习惯性地环顾四周。
看清陈设后，她的下巴都快被惊掉——能源总开关被关闭了。
所有设备都处于关机的状态，包括暗处的监控设备。
看上去不像是谈话的会议室，更像是杀人灭口的好地方。
赵予情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然后指了指她面前的椅子，对风聆歌说：“坐。”
闻言，风聆歌忐忑不安地坐下，与赵予情面对面。
思来想去，她也没想出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毕竟她只上了一天班，才执行了一次任务。
盯着风聆歌的脸看了一会儿，赵予情发表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啊，一眨眼，十年过去了。”
风聆歌先是嗯了一声，而后拍起赵予情的彩虹屁：
“多亏您当时救了我，不然我哪有今天。”
赵予情未置一词，她一边读风聆歌的心，一边问：“如果你们彼此对立，你会怎么办？”
风聆歌眼皮一跳，犹豫再三后还是诚实地回答道：“我与他永不对立。”
言下之意是：她会无条件站队她的弟弟。
赵予情很满意——不仅是对答案，对态度也是。
于是，她的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
风聆歌看在眼里，松了口气。
这说明风凌云没有跟太古基地对着干。
她一直担心风凌云会误入歧途，不过赵予情的话让她吃了一颗定心丸。
“他就在基地内。”
赵予情话锋一转，问：“你怎么看待间谍？”
不知怎的，风聆歌的嘴比脑子还快一步：“您是？”
问完她就后悔了，但话收不回去。
出人意料的，赵予情没有否认。
“不完全是。”
风聆歌一噎，不知道该怎么把话题继续下去。
她斟酌用词，思考两个问题间的关联，硬着头皮问：“有什么我能做的？”
“我可以安排你们见面，不过今后，你要从事情报工作。你愿意吗？”
赵予情问得诚恳，但风聆歌明白，就此事而言，她没有选择。
间谍在基地内人人喊打，可赵予情背后的势力已经接触了风凌云，她只能同意。
于是，风聆歌点点头。
“你不害怕吗？万一被发现，可不会有好下场。”
这时候，赵予情反倒劝说起来：
“你10岁觉醒、13岁突破到二阶、18岁突破到三阶，犯不着冒这个风险。”
不借助基因技术便拥有异能的情况，被称为“觉醒”。这样的异能者百里挑一。
赵予情边说边点击她的终端——风聆歌的个人信息呈现在半空中。
姓名：风聆歌
性别：女
年龄：20岁00月
属地：第八城
所属系统：城外活动局
军衔：少尉
职务：外勤分局采样部第五组第九队队长
直属上级：米拉
她不遗余力地规劝风聆歌：“看，你那么年少有为。只是一个幼年失散的弟弟罢了，不必做到这个地步。”
两人交流时，赵予情就没停止过监听。
让她十分意外的是，风聆歌没有在心里说她的坏话，只思考怎样能利益最大化。
风聆歌礼貌地听完，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我们不在乎。”
赵予情的神色却变幻莫测起来，她重复道：“我们？”
风聆歌坚定地点头：
“对，我们。如果情势逆转，风凌云也会不计代价地找寻我。”
又是一阵寂静，风聆歌等得心焦。
久到时针都挪动了一格后。
赵予情自嘲地笑笑，然后戴上眼镜，拿出工具。
她敲击一下桌面，风聆歌立刻会意，伸出左手。
随着表盖被掀开，映入风聆歌眼帘的，是三个卡槽。
第一个已经安插了蓝色的芯片。
赵予情用镊子夹起一枚绿色芯片，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入第二个卡槽后，用指腹蘸取少量灰色液体，将其均匀地涂抹在芯片表面。
最后，她拿起微型螺丝刀，仔细地拧紧表盖上的螺丝。
她的动作流畅熟练，整个过程不超过二十秒，仿佛重复过无数次。
视线扫过三个卡槽，风聆歌装作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
但赵予情从不按常理出牌。
“想要第三块芯片吗？”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
风聆歌是真怕自己有命拿没命用，她赶紧婉拒：“谢谢您，但我恐怕不能胜任。”
不知哪个字眼触动了赵予情的神经，一声冷笑后，她阴阳怪气：“恭喜，从现在开始，你和我一样了。”
风聆歌也不怵，笑意盈盈回望赵予情：“那又怎样。”
她顿了顿，随后问：“我现在算升职了吧？”
看着风聆歌勾起的唇角，赵予情一时之间有些失神。碍于两人的交集不多，她从未见过风聆歌发自内心的笑容。
回过神后，她点了一下头。
“你笑起来真好看，平常多笑笑。”生怕风聆歌误会什么，赵予情又补了一句：“死了就没法笑了。”
风聆歌收敛笑意，问：“我是几级的间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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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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