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确定。”
一室寂静。
“那真是，太有意思了。”
说罢，那人走到签字处。
之后陆续有人上台。
风聆歌签订协议时，留下一句备注：此次任务，个人所得部分均兑换成货币捐予外勤分局采样部。
两米外的赵予情将一切尽收眼底，嘴角微微勾起，似乎对此十分满意。
会议室内，三分之一的人签下了协议。
她们给亲友留下遗言，而后前往备战楼层，更换作战终端，穿戴装备。
不过，本应尽快执行任务的二十人却被分批带上了电梯。
“去顶层再看一眼城内吧，说不定是最后一眼了。”
布莱克如是说道。
风聆歌心想：这不摆明了告诉她们这次任务有去无回吗？
站在玻璃窗前，风聆歌向远处眺望。
最先映入她眼帘的，是30千米外的外城城墙，然后是15千米外的内城城墙。
外城城墙与活动局大楼同高，内城城墙则矮一些。
它们一前一后，保卫基地。
风聆歌觉得，只要她小心谨慎，就一定顺利完成任务，就像第一次执行任务那样。
她内心越发坚定：她要和队友平安归来。
听见她心声的赵予情嘴角抽搐，认为风聆歌过于理想主义。
生死从不遂人愿，不幸才是新时代的基调。
她用意念向指挥室传讯，暗戳戳地布置好一切后，执行计划。
“其实两年前，你就该见到风凌云。但布莱克一直暗中阻挠，甚至不惜将你雪藏。说来怪我，和你走得太近又不小心被她发现了真实身份。”
赵予情并未开口，一段信息却出现在风聆歌的脑海中。
她惊讶极了，下意识就要回头。
“别动，她没走远。我理解她，你毕竟是她的得意门生。但我还是要告诉你一句话：各取所需比一厢情愿更长久。”
风聆歌惊讶于她接受到的内容，更惊讶于赵予情竟然会违背《条例》，在城内使用技能。
一时之间，她竟不知该作何感想。
风聆歌深吸一口气。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要思考的，是如何活着回城。
风聆歌拉长视线，看向地面，却没有在室外瞧见一个居民。
街道上一片空荡，毫无人气。
紧急避难入口有打开的痕迹，普通人和部分异能者躲入了地下掩体。
已知地平面以下5到50米深为地下建筑群，那地下城在什么位置？
凝视着纯白色的路面，风聆歌心中满是疑惑。
“在我们备战时，居民全部被疏散进地下，八座城市都进入了紧急状态。”
赵予情的声音响起，打断了风聆歌的思考。
她声线平稳，面容平静得看不出一丝波澜。
风聆歌默然一瞬。
望着近在咫尺的人造天空，她醉翁之意不在酒：
“部长，您好不容易成为四阶异能者，为什么选择参与任务？”
这话别人也想问，只是不敢罢了——赵予情是高层中唯一参与任务的。
“为了升官，我卡在上校这个军衔二十八年了。”
九大系统的晋升方式各不相同，城外活动局的是执行任务、获得功勋点、兑换经验值、提交申请、等结果。
赵予情看穿了风聆歌的心思。
她眯了眯眼，一语双关地说：“放心，我是死是活没有影响。”
“别那么悲观，部长，您肯定能活下来的。”
因公殉职的异能者，军衔也会上抬。
其他异能者纷纷安慰道。
风聆歌真正担心的，是赵予情一旦在任务中牺牲，她就失去了上线，继而失去有关风凌云的线索。
赵予情的话给风聆歌安心下来，于是她张口就是预祝：
“您一定会平安归来，顺利升职的。”
一声轻笑响起后，室内归于寂静。
一分钟的留念时光很快过去，赵予情带领众人从步梯间下楼。
电梯停止运行，通风系统也被关闭，水电供应系统还在工作。
风聆歌动了动耳朵，微微转头，以便自己听到更多不被透露的信息。
备战楼层内，布莱克连动员演讲都不发表，只叮嘱众人小心行事。
“此次任务，各队队长从原队伍中挑选三人作为队友。四人一组，执行任务时，务必保证人身安全。”
执行城外任务的队伍，一旦遇到问题，基本会全军覆没。
因此急先锋的配队原则只有一个：尽可能精简人员。
而带着原队友出城，既确保队内人员协作默契，也让执行任务的队长们不会为了采集样本，记录数据而豁出性命。
没有一位队长愿意让队友陷于险境。
军令如山，风聆歌纵使心中不愿，也只能照办，但某些人并不接受这样的安排。
那人向前一步，脱离队列，问：
“请问，其他的三阶异能者呢？我的队友都是二阶异能者，难道要我昧着良心送他们去死吗？”
异能等级共四阶，每阶有六个等级。四阶之上有五阶，但五阶之后的等级无法细分。
变异兽的评级与之对应，且普遍强于同级的异能者。
第八城有一位五阶异能者、173位四阶异能者、3114位三阶异能者。
除去不适合去城外的、被停职审查的、正在休养的，少说有600人可以出城。
布莱克看向那人，眼底的悲悯转瞬即逝：
“你以为天上的阴云是谁在抵抗。并且，一旦第八城城破，车内的物资足以支撑你们去其他城市。”
他们才是真正被第八城偏爱的幸存者？
风聆歌眼神微动，内心更加纠结。
提出质疑的人说了句对不起后，退回原位。
一直默不作声的副局长开口：“生死有命，越拖情况越危急，快点选吧。”
每个队伍情况不一，风聆歌所在的第九小队共12人，其中9人的身体状况可执行任务，6人选择参与此次任务，已经在备战楼层的等候室候着了。
再三思量，风聆歌选择副队长阿依扎、天赋异禀的张耀祖、经验丰富的张华章作为队友。
全封闭的车厢内，四人静默无声。
探测专用车辆长五米，宽四米，高三米，内部空间多被设备挤占，并不宽敞。
它通体漆黑，外形呈流线型，由特殊的、延展性极佳的合金打造而成。
阿依扎坐在驾驶位，风聆歌坐在副驾上；张华章和张耀祖背对两人坐着。
“A1-881-159，设备运行状况良好，人员身心状况良好，准予出城。愿你们平安归来。指挥使简弥。”
耳麦内传来的语音，让风聆歌无力吐槽。
死的是她们这些一线士兵，又不是指挥人员。并且那人语气生硬，说话间听不出一丝关怀之意。
但当风聆歌听到署名时，她瞬间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基地内，有五千多名四阶异能者，能担任指挥使一职的却不足百人。
他们资历深厚、实力强大，多半是各分局的正副局长。
先不说简弥是什么样的人，这种相遇她要不起。
指挥使介入的任务，生还率不说低的离谱，也算得上几乎为零。
风聆歌双拳握紧——她是真的紧张。
但她要对自己和队友的生命负责。
没事的，A代表紧急任务，1代表最高等级。
执行此类任务所用到的设备，不保证是基地内最先进的，但一定是能最大程度保障生存的。
风聆歌安慰自己道。
“当前时速：150km/h。预计八分钟后驶离第八城外城，抵达缓冲带。”
车载终端显示着基础信息，在出城前，风聆歌将时速降至120km/h。
古语有云：南美的蝴蝶掀动翅膀，大洋的海面诞生飓风。
因此，没人敢全速出击——谁知道气流会引起什么连锁反应。
“A1-881-159，12024年8月13日13时32分抵达缓冲带。当前环境温度：零下34摄氏度。”
望着还算正常的数据，风聆歌稍稍松了口气。
虽然阴云吸收光线，导致全球气温骤降至零下三十摄氏度及以下。
但从某个角度来说是好事：化学反应不会很频繁。
否则人类早就玩完了。
进入缓冲带后，车辆所有系统被激活，包括但不限于中和、恒温、稳压。
城外的环境极其恶劣，哪怕是异能者，也只能托身于载具，用仪器探测外界变化。
与阴云有关的数据共三个，分别是稳定度、浓度、能量强度。
屏幕上，第一批探测结果很快出现。
看着只有72%的稳定度、98%的浓度、正无穷的能量强度，风聆歌将它们按下不表。
A型车辆搭载的中和系统全能、可靠，能将车内环境改造到适合生存的程度。
但它的能耗和阴云状态挂钩。
如果那些数据是真的，风聆歌担心中和系统处理不过来，车辆原地爆炸。
在风聆歌进入联络频道与其它队伍交流结果时，她又听见了那道女声。
“数据正确，请下发。收到请回复。简弥。”
“收到。风聆歌。”
执行城外任务时，人们必须在句末附上自己的姓名。这个格式被称为署名。目的是揪出队伍中有变异迹象的人。
对话结束的同时，风聆歌得到了其它队伍的反馈。
确定数据无误后，她将结果发送至队员的作战终端。
讨论声很快响起。
“气温如常，稳定度不应该这么低。张华章。”
“元素潮好像没那么大影响力？阿依扎。”
“不是元素潮。张华章。”
她只看了一眼数据，就下了定论。
这正是风聆歌选择张华章的原因——她经历过一次涨潮。
“说不定是退潮呢？阿依扎。”
“更不可能。张华章。”
她笃定地说。
这番对话，让风聆歌皱起了眉头。思索片刻后，她上报这个可能。
“感谢你的宝贵意见。请等待反馈。简弥。”
语调平静地宛如人工智能，不带一丝感情。
因而，风聆歌对简弥的第一印象是冷漠。
当车辆越过缓冲带，进入过渡带时，它自动熄火，在原地停下。
与之相伴的，是一封短报文：
情报分局确定异象由五阶变异兽232造成。请各小队原地待命。
风聆歌：……
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哪个情况更糟糕。
从长远角度看，元素潮带来的影响更深远；从当下的角度看，二十支小队、八十名异能者都不够一个五阶变异兽塞牙缝的。
风聆歌对全员无伤生还已经不抱希望了，她只求多活几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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