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琛拖着疼痛的身体从小巷里走出来，这时已经不早了，太阳不舍似的下沉，顾琛强装正常地走向公交站。
索性这个站还没有很多人，他上了车之后随便找了个靠窗位置就坐下了，他茫然地看着窗外极速而过的他再熟悉不过的风景，不知道在想什么。
车到站了。
站台有好多人，这个时候也算是一个下班期的小高峰，不一会儿原本安静的车里就挤满了人，刷卡声和支付成功的声音不断重复响起，随着人越来越多车上也慢慢变得燥热躁动起来，直到车上没办法再上人之后，司机才大声对还没上车的人喊：“别挤了！上不了了！等下一趟再上！要关门了！离远点！...”顾琛被这一阵阵吵闹声弄得心烦意乱，烦躁的闭上眼睛靠在玻璃上。门关了，顾琛明显感觉到了吵闹声被隔绝，车也再次缓缓启动。
车本来稳稳的开着，突然在一个十字路口有一辆私家小轿车开了出来，司机被吓了一跳，给公交车来了个紧急刹车，全车人猝不及防地都没站住脚向前倒去，但因为人多，并没有人摔在地上。这一急刹车让顾琛的额头差点直接砸向前面座位的靠背上，好在他反应快没撞上去。那小车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径直地开走了。他对自己危险的行为一无所知。
车上开始有些不满的骂声了。
“这人啥素质啊？在十字路口就敢直接这样不减速开出来，也不亮个灯或鸣笛示意一下，真他妈不怕死啊！...”
“就是啊就是啊，这万一真撞上去可怎么办啊...”
“这要是撞上去我们不都要完蛋，这王八蛋不怕死！我还不想死呢！会不会开车啊！...”
叫骂声充斥整个车厢，顾琛没有理会，只觉得很烦躁，脑子好像被打了个死结，怎么也解不开。
渐渐安静下来后却又有一声雄浑的骂声响起：“操！你这老太太能不能别往我身上靠啊！刚刚急刹车的时候你也往我身上倒！现在还往我身上靠！你他妈是不是想讹我钱啊？！你滚远点！”说完就要伸手去推她，有一个少年制止了他，回怼他说：“你这人怎么说话的？！这车上那么多人，站在车上难免会碰到你，况且她还是个老人，你难道要说所有碰到你的人都要讹你的钱吗？”少年顿了一会，接着又带着一丝戏谑的声音说道：“而且这位先生，你看起来好像也不是很有钱啊？根本不会成为被讹的对象吧？”那个中年男子又气又恼，用手指着少年，口不择言地骂道：“你这小屁孩懂个屁，”接着将指着少年的手转向老太太，“像她这种老人！年老力衰，什么都干不了！社会的边角料！只是社会的累赘，根本没人会理他们！体力活他们干不了，脑力活更不用说！那你说！除了讹人！他们还有什么赚钱方式？！他们还会挑人？！有钱拿就不错了！还挑挑拣拣？！”听了这话，少年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去，冷冷地盯着中年男子的手，伸出手将他的手往下压，面无表情地说：“你把手给我放下来，你这是不尊重她。”
这躁动引起了司机的注意，他害怕会出什么事，靠最近的站停了车，起身对少年和中年男子以及老太太说：“你们如果要解决一些纠纷的话还请不要在车上吵，这车上有很多乘客，我不想出意外。”没人听得出司机是什么情绪，但看上去是很温和的。
中年男子顿时更热血上头，大声带着满腔怒气对少年斥道：“来！我们下车说！这事情要是不解决你和这个老太太都别想离开！”说完他就要伸手去抓老太太拽她下车，少年一把打开他的手，斜着眼看他：“不用你来，我来。”少年对老太太柔和的说：“不好意思啊老太太，我很快把事情解决完然后我会送你回家的，抱歉。我没想到他这么难缠。”老太太摆摆手，顺着他的搀扶走下车，对他说：“没关系小伙子，你也是为了我才这么做的，你不用自责，我会一直留在这直到事情结束的，谢谢你。”少年回以微笑。转头对司机说：“不好意思。”司机点点头示意。
这一站刚好到了顾琛下车的站，他早就被这一阵又一阵的吵闹搞得心烦意乱，急急忙忙的下车了。
车开走了。
他下车就看到了不远处还在争吵的两个人，但因为天已经黑了，他看不清远处他们的脸，也听不清。他只隐约看到少年始终将老太太护在身后，而他自己则面对面和中年男子吵架。顾琛竟有些佩服这个少年的勇气和耐心。
鬼使神差的，他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往前走了几步，虽然还是看不见，但他可以听清了。他站在一棵树后面饶有兴致地听着，似乎他自己都忘了刚刚他的心情有多烂。
他听了一会，在心里暗暗夸赞这个少年：“口才不错嘛，面对这样胡说八道的人都能坚持这么久。”嘴角竟浮现出一丝不明显的笑意。他靠在树干上一直盯着他们。
过了很久，两个人好像都吵得有点累了，但明显少年的气势要更足。那中年男子好像是觉得自己既然吵不过这个少年，那便用武力解决吧。他抬起拳头就要向少年砸去，少年的第一反应是转身去护住了老太太，然后等待着这一重拳砸向自己。
少年这一瞬间想了很多“他会打哪？我不会就死在这了吧？我的善意要把我自己害死了吗？”
没关系，我不会后悔。他闭上了眼睛。
顾琛见状，根本没有思考，还没反应过来，他感觉自己的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向那边飞快跑了过去，浑身的疼痛好像都消失了。
我这是热血上头了把痛苦都麻痹了？
我在干什么？我为什么要把自己搭进去？
但是他也管不了这么多了，跑都跑了那就帮少年一把吧。
他抬起拳头又迅速用力往男子脸上砸去，动作快的简直让人看不清。男子就好好挨了顾琛的这一击，倒在了地上。少年察觉到想象中的重拳迟迟没有落下，他奇怪地抬起头转身，看向背对着自己的人，他比自己高了一点，虽然身板站的很直也看起来非常有力量，但是少年不知道为什么却在他身上看出了一点点疲惫和不堪的气息。
是我的错觉吗？少年心想。
顾琛对躺在地上的男子说：“你他妈的骂不过就动手打人是吧？如果你想打我可以陪你。”脸上不知何时又带上了笑容。
男子望着眼前这个戾气十足又桀骜不驯的少年，用看一只可以随意被碾死的虫子的眼神看着自己，心里也闪过一丝寒意。顾琛见他不说话，挑了一下眉，居高临下地看向他，充满敌意地回应着他的沉默：“嗯？”男子也知道惹不起了，从地上爬起来，灰溜溜地跑了。
突然他想起了还在自己身后的少年，想转身询问一下情况，他刚转身开口：“那个...你们没...”话还没说完，少年对上他的脸，发出了超级不可思议地疑问：“顾琛？！”这语气就好像顾琛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一样。顾琛意外的抬眼对上少年的目光，同样震惊地：“陆沉？”
.......................一阵长久的相视沉默。
老太太打破了这诡异的安静，看向陆沉：“小伙子，你们认识？”陆沉有点心虚地说：“算...算认识吧。我们...一个学校的。”陆沉赶紧转移话题：“我、我现在送您回家吧，时间也很晚了。”又对顾琛慌乱地说：“呃...内个...谢谢你了。”顾琛看着陆沉这个样子，竟然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可爱，心里不住的在笑话他。
可爱？
陆沉又开口说道：“那...那再见了。”顾琛看着他的眼睛，回应着：“好，注意安全。”他望着陆沉的眼睛。
少年的眼睛里好似星河运转般清澈明亮，深黑的瞳孔像一个深邃的黑洞，让顾琛感觉要跌入这无尽的深渊。
他的眼睛好漂亮。
送完老太太回家，陆沉莫名想起了顾琛的话
注意安全。
不对。
到家躺在床上他才觉得奇怪，猛的从床上坐起来：“停停停，刚刚那个人真的是顾琛吗？我不会看错了吧？他...刚刚和我说了'注意安全’？”他宕机了一下，甩甩头，像是要把什么东西甩出脑袋一样，“应该只是无心说的吧。我一定是太累了，睡了睡了。”
无心的吗？
[抱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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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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