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允镜开着车，趁等红灯的间隙伸手薅了下旁边人蓬松的头发，秦执把头埋在围巾里闷着，一股诡异的气氛笼罩着车内。
“哥，她为什么能那么理直气壮地说出让我回到她身边这种话？还把小时候送我寄人篱下的原因都归结在我不吵不闹这一点上，太扯了，哥。”秦执微微露出半张脸，道，“她不像找我回去享福的，抓我回去受罪还差不多。”
“她强烈地想拉住你，很奇怪，按寻常人的想法，多年不见的孩子好不容易得以相见，就算心里迫切地想要领回小孩，面上也该一步步慢慢来，哪有她这样一上来就明里暗里夹带着逼迫意味的道理。”江允镜说完，感觉气氛更压抑了，他立即换了副轻松揶揄的调子，“哎呦，不想这事了，宝贝从小就乖，倒真是便宜我了，明天就上学了，仔细吃饭专心睡觉啊，冷就跟我说，我给你送衣服。”
秦执闷闷“嗯”了一声。
“秦执，我是谁？”半晌，江允镜出声问，他很少直呼其名，都是在长辈或是陌生人面前才叫名字。
秦执第一次在两人独处时听见他哥用这么认真的语调叫他的名字，一时竟没反应过来，微微张着嘴，眼神疑惑。
难道是他找涂韵要许姗的联系方式被知道了？可这不是什么大事啊......秦执心里忐忑，“哥......”
“对啊，我是哥哥，你别老东想西想的，我会处理好所有事，你就安安心心呆在学校等着放学回家就好了。”江允镜说。
秦执轻轻呼出一口气，神经放松下来，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回到家里，秦执正在房间里换衣服，突然收到了一则好友申请，是李雯。
他想了想，同意了，发了一个“？”
半小时之后，对方发来长篇解释：
——孩子，对不起，是妈妈性子太过于急躁，迫切地想要把你拉到身边，是我说话处事不周，当时见到你心情实在难以控制，脑子也不清晰，我想重新解释，希望你能看完。
我想找到你，想把你养在身边照顾你，都是因为我心里对你的愧疚，我知道你心里怨恨我，不想见到我，可是孩子，妈妈真是走投无路才把你送去别人家的，我心里也很难受。你爸酗酒，家里贫困，你爸又是个老顽固，他脑子里的传统观念不允许我带着你们外出打工，怕我带着你们一出去就跑了，你大哥和二哥大你四五岁，脾气又不好，送去别人家我都担心会惹事，我想把你们三个都好好带大，可是我实在没办法，要是不送你去别人家，等到家里米缸空得不剩一粒米，最先撑不住的会是你啊孩子，你还那么小......你现在不愿意跟我住我能理解，妈妈不逼你，我们慢慢来可以吗？你能不能允许妈妈过来陪陪你？我手里有一处地理位置很好的房产，那二哥跟我说过很多遍想要他拿过去，但我想给你，孩子，我曾经说：“要是我明年年初都还找不到他，我就把房产过继给你”，但是我找到你了，孩子，那是你的，眼看着时间线慢慢逼近，你又不肯回到我身边，所以我很焦虑，妈妈对不起你，可是、孩子你能不能......能不能稍稍对我宽容点？
秦执揉了揉眼睛，将手机随意丢在床上，整个人脱力般瘫倒在床上，他想了好一会儿，又捡回手机起身去隔壁。
江允镜身形清瘦，办年卡在健身房练了好久都没练出健硕的肌肉，他对此还跟秦执吐槽过几次。眼下他刚洗了个澡，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衣趴在床上点外卖，看见秦执走过来，他温声问：“你吃什么宝贝？我点了鸽子汤，今天就不做饭了，好好歇半天。”
“想吃爆炒牛肚，其他都行。”
“好嘞，喝的呢？大红袍喝不喝？”江允镜问。
“嗯。”秦执慢慢走过去坐在床上，把手机递给他，“哥，我脑子挺乱，有点烦。”
江允镜起身盘坐着，若有所思地盯着手机看了好久，“不想啊宝贝，我加她，我跟她说，可以吗？”
秦执点头，“东西我都收拾好了，哥你明天送我吗？”
“送啊，你问什么废话呢？”江允镜弹了一下他的脑门。
秦执笑。
“宝贝，你就是得多笑，笑起来多好看啊，赏心悦目。”江允镜伸手戳了戳他的脸，语调轻佻，“我要是个姑娘，看见你这样的直接就扑上去了，哎，只恨我是男儿身......”
“男的怎么了？男的也可以......”秦执话到嘴边猛然顿住了，他看着江允镜深邃的眼睛，脑子忽然宕机了，几秒之后，他结结巴巴说道，“说明......说明我、我还没漂亮到让男孩都情不自禁往身上扑的地步，这是好事。”
“哈哈哈哈哈。”江允镜笑个不停，秦执看着他笑了好一会儿，江允镜才憋住笑说，“确实是好事。”
“哥，你觉得我们现在这样的生活好吗？”秦执往前凑了凑，突然问。
“挺好啊，我很喜欢。”说话间，江允镜挠了挠左侧臂膀，宽大的睡衣领口往下塌了些，露出左肩靠近颈侧的一小块皮肤，清透冷白，像被晨露浸过的瓷片，随着细微动作又能清楚看见薄而紧实的肌肉纹理，配上精致的锁骨和脖颈......秦执喉结滚了滚。
两人头颅之间的距离不过三拳，秦执能闻到江允镜身上残留的沐浴露香气，他眨了好几下眼，别过头，不可察觉地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他再往下看估计就忍不住亲上去了。
“要是以后我们都没谈恋爱，就搭伙一起过日子怎么样？像现在这样。”秦执转回头看着江允镜，试探着问。
“好啊，”江允镜下意识回复，等他想挽救已经来不及了，他又补充说，“不过......宝贝，现在说这些都太早了，以后很远。”
“确实好远，哥，我希望你能遇见一个合格的恋人，多个人爱你我会很高兴。”秦执说这话时很认真，认真到他差点把自己都骗过了。
“突然开始煽情干嘛。”江允镜瘪了瘪嘴，“虽然你现在年纪不小了，但什么阶段干什么事啊，别在学校谈恋爱，要是被我知道了你就完蛋了。”
“知道了——”秦执站起身往外走，尾音拖得老长。
江允镜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慢慢敛起笑，垂下头无奈又丧气。
第二天，暖阳高悬，路边积雪渐渐融化，露出黑褐色的路牙。江允镜把秦执送去学校之后，他就去见了李雯。
约见地点是一家咖啡厅，离商业街不远，隔两条大道。
“你好，李女士，又见面了。”江允镜坐下，礼貌问好。
“你......不是秦执的朋友？”女人微微有些诧异，紧随其后的是僵硬的笑容，“上次见面是我情绪太急，见笑了。”
“人之常情。”江允镜看着她，礼貌又疏离地回应。
“我很感谢你救了我儿子，还把他养得这么好，我......”女人语意诚恳，“我知道我很对不起秦执，但是我真的真的很想他，我找了他这么久，我很想弥补我的亏欠，江先生，你能理解的对吗？”
“当然，但是这事我们没有商量的权利李女士，一切都得秦执愿意才行。您作为秦执的母亲想要弥补多年的亏欠我能理解，但是弥补可以有很多方式，不只是送钱这一种，您虽然在信息上跟秦执说可以慢慢来，但您扪心自问，言语和行为真的没有在逼迫他吗？你们不过刚见了一面，就想要让秦执跟你走，想要秦执抽出时间陪您，想要秦执对您宽容些，说真的，太操之过急了。”江允镜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何况秦执现在十九了，他不是小孩，有自己的思想和判断，作为母亲，您难道不应该尊重孩子的意愿吗？您难道不愿意看到他快乐幸福吗？您现在所做的一切给我的感受就是，您想要用亲情、血缘去捆绑秦执，秦执不是笼中困兽，他是振翅雄鹰。”
“江先生说的也在理，可身为一个母亲，到头来找不到几天与孩子相处的时光，那多叫人心寒。”
“您是母亲，就得想清楚您要孩子快乐还是要自己快乐，秦执在我这里过得怎么样您也看见了，我了解他的一切喜好，我拿他当宝贝在呵护，您总说我是外人，担心我靠不住，我可以很明确说，只要秦执想，他可以永远待在我那儿。”江允镜说，“别用秦执不喜欢的方式对他，他会反感，也就会更讨厌你。”
女人想说什么，嘴唇刚一分开还没来得及出声又听见江允镜说。
“不知道您是否清楚秦执小时候过得多惨，我可以说给您听，他六岁走丢，是被你那个亲戚转手给了别人，他说记不清过得怎么样了，快十岁时上集市买菜被人.贩子拐走，因为车辆颠簸他从车内滚了出来，逃过一命，后来被我那赌鬼小姨捡到带回去养了几年，那赌鬼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当时见到秦执的时候，大隆冬，他穿着脏兮兮的单衣，脚上满是冻疮，骨瘦如柴，像个没人要的小野鬼，索性我才将他带回来，捧在手心里养到现在，说实在的，我对他的感情并不比您对他的感情少，甚至多于您，要是秦执愿意跟你走，我无话可说，绝不会从中阻拦，但如果他不愿意，我不可能让你带走他。”江允镜边说边观察女人的神色，她先是震惊，而后有懊悔，眼泪慢慢盈满眼眶。
“都怪我，难怪他不愿......”
“眼下，秦执不需要你的钱财房产，你就不用想尽法子塞给他，至于日后他想不想收你的东西，那就是以后的事，我会说服秦执找时间见你，时间频率我不能确定，但我尽量争取让您和他相处的时间长些。您觉得怎么样？”
女人噙着泪点头。
“那平时没到见面的时侯，我们还是按原来的样子过，别去找他，能答应吗？”
女人抽了纸巾擦泪，半带哭腔地说好。
“那就说定了，微信联系。”江允镜站起身，“再见，李女士。”
对了忘记解释了，关于江哥点大红袍是因为我觉得那个好好喝[哈哈大笑][哈哈大笑]哈哈哈我是大馋丫头[奶茶][奶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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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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