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一遍遍的在脑海里徘徊,就像发炎的耳洞,钻心的痛。
·
今年的六月热的不正常,炙热的阳光融化着世界。
晚上五点,正是放学的时间,路上挤满了人。
女孩穿着校服挂着刻有“单挽”的名札,站在一家挂着“韩韩美容店”牌子的店门口,踌躇了好一会儿才推开门进去。
单挽从小到大就是那种典型的乖乖女,品学兼优。在学校里被老师夸奖是大家学习的榜样,在家里就是传说中的亲戚家的小孩。
可从小收到无数夸奖的女孩也会有一些烦恼。
“欢迎光临。”
稚嫩的童声打断单挽的思绪,她心里有那么一刻想要迅速跑开。不行,她在心里鼓励自己:不就是打一个耳洞吗?
门口的收银台后坐着一个小女孩,莫约七八岁,面前摆着一个平板,里面正在播放动画片。
单挽打量着小女孩,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她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拼命低着头,深怕有人认出自己。
“姐姐,你需要什么?”等一集动画片播放完,小女孩才注意到这个一直站在门口等待的大姐姐,放下平板开口问。
“我找韩阿姨。”单挽开口,声音很小。
小女孩的声音清脆,倒是音量比单挽的声音大了许多。
“老妈不在。”她转而对着天花板叫道:“姐姐!”
见楼上没有回音,小女孩扯着嗓子用更大的声音喊了一句:“姐姐!”
这一声姐姐产生的影响不小。
一楼座位上的客人都看着这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站在收银台前那个局促不安的女孩身上。
被人看着的感觉强烈到让人无法忽视,单挽很不安,不习惯这种被他人注视的感觉。
单挽脑海轰的一下空白了,那种想逃走的想法又冲出来了,好在小女孩及时开口:“姐姐你先坐在那里等一下吧。”
她对着边上那个空着的躺椅努努嘴,单挽一时找不出话拒绝,端正的坐在椅子上,双手放在膝盖上,如同平时在学校里上课。
几分钟过去了,单挽盯着公共大屏,电影频道里正播放着一个爱情电影,此刻男女主正你侬我侬的依偎在一起,她觉得很奇怪,撇过头看着自己蓝色的校服裤。
单挽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一个小小的美容院,和作为高中生的她没有丝毫联系。这一次她来,是为了一个听起来有点“叛逆”的愿望:打耳洞。
单挽是这么觉得的,打耳洞不是她这个年纪应该干的,不是一个三好学生应该干的,不是爸爸妈妈希望她干的。
但是她就是想。
她有些厌倦现在,但又说不准厌倦了什么,在耳洞上镶一颗闪闪的钻可能会好一点吧。
在解不开复杂的导数题时,摸摸耳朵上的东西可能会好受一点。她给自己打耳洞找了个正当的理由,像是回答语文试卷上的阅读理解一样。
此刻正值盛夏,美容院的后面是一片树林,延绵不绝的蝉鸣传进来,和单挽加速的心跳在一个频率。
大厅后面的走廊尽头,由流光溢彩的珠子穿成的门帘抖动着,发出明显的声音。
“小鬼头,你要把楼喊塌了吗?”
“我姐来了。”小女孩伸出手指给单挽看,走廊里没开灯,黑漆漆的一片,单挽什么都没看见,但是她可以听见。
人字拖打在地上的声音越来越近。
“来了。”
少女懒散的声音伴着盛夏的蝉鸣传到单挽耳里。
单挽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她抬头,对上了一双含笑的眸子。
她记得。
只夏。
她隔壁理科班的同学,只夏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是从同桌那里,她一次就记住了这个名字。
不是因为这个名字,而是因为拥有这个名字的人。只夏长得很漂亮,单挽总能在走廊里看见笑的灿烂的她,只是悄悄地看一眼。
“需要什么?”
只夏穿着牛仔短裤,上面印着米老鼠,衬托的她的腿笔直好看,上身穿着米色的吊带,露出纤细的胳膊和腰身。
虽然这套穿搭什么都没露出来,但单挽就是觉得有些暴露了,想低头,却又迫于要和别人交流,只能垂着头。
只夏见她不看自己,双手背在身后,弯腰探出头,从下看单挽的脸。
女孩的皮肤很白,微微低着头,白色的灯光打在她高挺的鼻梁上。
单挽再次对上了那双眼睛,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使她像一只受惊的小鹿后撤。
“我有那么可怕吗?”只夏用食指抵着脸,歪头看单挽。
单挽急于解释,可偏偏脑海里一个词都蹦不出来,也不知道考试是写议论文那庞大的词库去哪里了。
“不是。”
一个词多少显得有些苍白奇怪,可只夏来不及追问这个奇怪的女生,有一个躺在床上敷脸的客人叫她了。
“小恬啊,我弄好了,你帮我撕掉吧。”
“好,姐,我来了。”只夏利落的应付,看来她对于这种工作一点都不生疏。
“你先等一下啊。”只夏一边带上崭新的塑胶手套一边对如木头一般站在原地的单挽说。“坐吧,有一会呢,你要是急,就先和我说。”
单挽终于鼓起勇气大声说了一个词:“好。”
“我不急。”她补充,气势一下子跌了下去。
只夏对着她笑笑,拉起一边的滑椅,坐在顾客的床边,开始给顾客处理脸上的敷药。
“皮肤又变好了呢。”只夏长细的手指轻柔仔细的搓掉客人阿姨脸上的绿色凝固物,又泡好热毛巾准备仔细清洗。
单挽坐在椅子上,悄悄的听着只夏和客人的谈话,拿出一本书假装看着。
两个人从当下娱乐圈聊到某个知名时尚品牌当下的流行新品。只夏侃侃而谈,好像什么都知道,可单挽对这些东西一无所知。
“这头发怪碍事的。”
两侧的碎发从耳后滑落,只夏腾不出手。碍事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晃来晃去,剐蹭着她的脸,痒痒的怪不舒服。
“好学生?”
单挽不确定她是不是在叫自己。
“单挽?”
这下她可以确定了。
“嗯?”
单挽猛然转头,似是受到了什么惊吓。她不知道只夏原来知道自己的名字。
“帮我把头发捋到后面去可以吗?”
单挽不知道只夏为什么会选择自己来干这件事,但她一向不会拒绝别人的要求,乖乖的照做。
靠近了只夏,单挽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是甜甜的桃子味。
她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住那一撮头发,小心翼翼的仿佛在对待什么珍宝,放在只夏的耳后用桌子上的夹子固定住。
“谢谢。”只夏没抬头,低着头往顾客脸上涂抹药膏,但单挽从侧面看见她的眉眼弯弯,似在笑。
但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别的东西吸引了,只夏的耳朵,单挽痴痴的看着只夏露出向她的那一只耳朵。
银白色的金属在灯光下泛着锋利的光芒。
酷,她第一次看见就想对那个耳骨上挂着钉子的女孩说了,可惜她不认识只夏。
单挽也想这样,或许那个打耳洞的想法就是由只夏而来,那个耳钉就这样隐蔽的埋藏在她心里。
只夏处理好工作,招呼顾客阿姨好了。
阿姨从床上坐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脸,从包里拿出现金给只夏。
“小夏啊,新耳钉,蛮好看的。”
“哪个牌子的?”
“不值钱的。”只夏一笑而过,专注数零钱。
“小夏啊,你说我打个耳洞怎么样?”顾客阿姨一只手握着包包一只手摸摸自己的耳朵。
“姐,你不是有一个了吗?打多了疼。”只夏把准确无误的钞票刚到口袋里,双手顺便就插在牛仔裤的口袋里,斜着身子倚着墙,一副慵懒的模样。
“哎呦你还好意思说我,你耳朵上不是挂着挺多东西的吗?”
“好看。”只夏摸了摸耳朵上的钉子。“但是很痛。”
痛?
有多痛?
单挽瞬间紧张起来。
“对了,单挽同学,你来干什么的?”
“她来找韩女士。”坐在收银台后的小女孩抢先单挽一步回答问题。
“韩女士啊?出去玩了,要找她至少一周前预约哦。”只夏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
单挽注意到姐妹俩对于韩阿姨的称呼不是“妈妈”之类的,而是“韩女士”。
韩芝韩阿姨是她妈妈的初中同学,是单挽偶然翻她妈妈的社交软件看见的。三四年前发布的一个帖子,帖子里面有打耳洞这项服务,收费她的零花钱也支付得起,于是单挽就来这里了。
“你找她有事吗?”等待客人阿姨收拾好东西走后,只夏才开始收拾床铺,等待下一位客人。
“我想,打耳洞。”单挽趁着只夏背对着她说。
“打耳洞?”只夏反问她。
“嗯。”
“你生日几号?”
只夏问了一个和上句话没有任何关系的问题。
“九月。”单挽如实回答,离成年不远了,可她心里还没什么概念。
“好没成年呢,你老爸老妈同意了吗?”
单挽被只夏的话唬住了,原来不止纹身,连打耳洞都要家长同意。
“他们不知道。”单挽回答,她咽了一口口水,有些紧张的问只夏:“不可以吗?”
只夏摇摇头,抽了一张餐巾纸,拔出挂在胸前口袋里的圆珠笔,弯腰在纸上写下一串数字,
“这是我的电话。”
只夏把纸递给单挽。
“下次让你爸妈给我打电话,我就给你打了,不用找我妈的,我的手艺也不错。”
只夏似是炫耀的展示自己的耳朵。
“不错吧。”
“嗯。”单挽做出一个简单的回答。
只夏走近,嘲笑她:“小书呆子,夸人的话都不会说吗?”目光顺便落在了单挽拿出来的那本《必备文言文》上。
书呆子。
换做是他人说的话单挽会觉得冒犯,但从只夏嘴里说出来她就丝毫没有这样的感觉。
只有一种莫名的亲昵。
只夏比单挽高一点,就站在她面前,单挽慢慢的抬起头再次打量。
“很好看。”
单挽接着背了一句描写美人的古诗。
只夏笑着摇摇头,有些无奈的说::“没事了吧,你快回家吧,作业应该挺多的。”
只夏说的没错,单挽书包里沉甸甸的都是作业。
单挽猜只夏应该是不用写学校布置的作业了,因为美容院里又涌入了一群阿姨,只夏忙着去招呼顾客了。
单挽想,只夏今天甚至都没去上课。
只夏是单挽同桌口中隔壁班那个经常不来上学成绩却数一数二的美女。
这一点为只夏这个女孩蒙上了一点神秘色彩。
突然吵闹起来的环境让她不适应,单挽拎起书包,推门而去。
热气扑面而来,外面还是这么热。六点半了,换做是平常她应该在房间里写作业了。
口袋里的学生机震动。
“小挽?你到家了吗?”妈妈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我今天提前回来了,买了你爱吃的菜。”
“我今天留下来打扫卫生。”
单挽没说谎,她动作快,特意腾出时间来打耳洞。
“那你快点回来啊,注意安全。”
“好。”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