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岛的夜晚来得迟缓,即使过了晚上十点,天边仍残留着一种混沌的微光,像迟迟不肯凝固的血。小镇酒吧里烟雾缭绕,威士忌和龙舌兰的气味混杂着海风的咸腥,还有一种更隐秘的、属于两个Alpha的、冰冷而危险的气息。
陆然文坐在老位置,背靠墙壁,视野覆盖整个酒吧入口。他残废的右手揣在外套口袋里,左手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木质桌面,节奏稳定,如同某种倒计时。今天是他的生日。这个事实像一颗沉在海底的哑弹,无人知晓,也无人敢去触碰。
言殊知在吧台后擦杯子,他是这家酒吧名义上的调酒师,也是实际上的老板。他的动作永远带着一种属于实验室的精准,擦拭玻璃杯如同擦拭一支等待注满毒剂的针管。没人敢招惹他,就像没人敢去招惹角落里那个独眼、残废却依旧散发着硝烟与金属气息的男人。
一个不知死活的醉汉摇摇晃晃地走向陆然文,浓烈的、劣质的Alpha信息素像腐烂的水果。“嘿,独眼龙……请我喝一杯?”
陆然文没抬头,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了一瞬。
言殊知擦杯子的动作没停,只是眼皮微抬,目光掠过醉汉的颈动脉。
醉汉的手刚要拍上陆然文的肩膀,陆然文的左手动了——快得只剩一道残影。没人看清怎么回事,只听见一声脆响和紧接着的惨嚎。醉汉的手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整个人被一股巨力掼倒在地,脸重重砸在地板上,鼻血瞬间涌出。
陆然文依旧坐着,左手重新回到桌面,继续那规律的敲击。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掸去了一粒灰尘。
酒吧里死寂一片。只有醉汉压抑的呻吟和言殊知擦拭杯子的细微声响。
言殊知放下擦得锃亮的杯子,拿起另一个,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实验现象:“清理一下。”
两个穿着围裙、但眼神凶悍的“服务生”无声地出现,利落地将昏死过去的醉汉拖了出去,地板上的血迹也被迅速擦净。整个过程不超过二十秒。
酒吧很快恢复了嘈杂,但所有人都不自觉地远离了那个角落。
午夜十二点整。
言殊知终于放下最后一个杯子。他绕出吧台,端着一杯未加冰的威士忌,走向陆然文。他将酒杯放在陆然文面前,然后在他对面坐下,将自己杯中金黄色的龙舌兰一饮而尽。
“生日快乐。”言殊知说,声音不高,在酒吧的喧闹中几乎被淹没。
陆然文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他抬起那只完好的、鹰隼般的左眼,看向言殊知。没有惊讶,没有感动,只是一种深沉的、近乎审视的注视。
他没去碰那杯酒。
言殊知也不在意,身体向后靠进椅背,点燃一支烟,苦涩的药草与烈酒气息缓缓弥漫开来,与陆然文的金属硝烟味在空气中短兵相接,却没有激烈的排斥,反而形成一种诡异的、平衡的张力场。
“PYT最后一个已知的据点,”言殊知吐出一口烟圈,烟雾模糊了他锐利的轮廓,“情报确认了。在摩洛哥,卡萨布卡老城区。”
陆然文的左眼微微眯起。PYT,母体计划的残余,像阴沟里的蟑螂,杀之不尽。清理他们,是“归零”之后,他们为自己选择的、唯一的生存意义。
“三天后出发。”言殊知补充道,这不是商量,是通知。就像以往无数个任务简报。
陆然文终于端起那杯威士忌,却没有喝,只是用杯壁冰凉的触感贴着左手掌心。“礼物?”他问,声音沙哑,像生锈的金属摩擦。
言殊知扯了扯嘴角,那算不上一个笑容:“算是。”
用一场血腥的清理,作为生日礼物。这很符合他们的风格。
陆然文将酒杯放下,发出轻微的“咔哒”声。“不够。”
言殊知挑眉,等着他的下文。
陆然文的目光扫过言殊知放在桌面上的左手,无名指指根有一道几乎看不见的浅白色疤痕,是某次近身搏斗被刀尖划伤留下的。“你。”他吐出一个字。
言殊知夹着烟的手指顿了一下。烟灰簌簌落下。他听懂了这个单音节词背后的全部含义——不是□□上的占有,那对他们而言早已是常态。这是一种更彻底的、关乎存在本身的确认。在STilY崩塌、母体归零之后,在失去组织、身份和大部分生存目标的废墟之上,他们是彼此唯一的坐标。
“我一直都在。”言殊知摁灭了烟蒂,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陆然文没再说话,只是看着他。那只独眼里的东西太过复杂,像积满了弹壳的深渊。
半晌,言殊知站起身:“打烊了。”
酒吧清场,门被锁上。昏黄的灯光下,只剩下他们两人。言殊知开始清点酒柜,陆然文则检查门窗的安保系统,动作熟练得像重复了千百遍。
一切就绪后,言殊知从酒柜深处拿出一个没有任何标签的深色玻璃瓶,倒了小半杯粘稠的、近乎黑色的液体,推到陆然文面前。
“尝尝。”
陆然文接过,嗅了嗅,浓烈的、复合的草药味冲入鼻腔,带着一种陈年的苦涩,但苦涩之后,却有一种极淡的回甘。他抿了一口,液体滑过喉咙,像一道温火,缓缓烧灼到胃里。
“这是什么?”
“我调的。”言殊知看着他把那杯诡异的液体喝完,“用了十七种草药,基酒是你上次任务带回来的那瓶‘幽灵’。”‘幽灵’是一种产自东欧地下作坊的高度烈酒,纯度惊人,常被用来做□□。
用致命的东西,调出或许能饮用的液体。这很言殊知。
陆然文放下空杯,感受着胃里那团持续燃烧的火。“还行。”
这大概是他能给出的最高评价。
言殊知似乎笑了一下,又似乎没有。他绕过吧台,走到陆然文面前,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身上散发出的热量和信息素。“礼物第二部分。”他说。
然后他抬手,指尖轻轻碰了碰陆然文失明的右眼周围扭曲的伤疤。动作很轻,带着一种近乎研究的专注,如同他过去检查那些复杂的化学分子式。
陆然文身体有瞬间的僵硬。他从不允许任何人触碰这片象征着失败和脆弱的区域。但言殊知的手指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仿佛这不是情感的抚慰,而是一次必要的伤口评估。
指尖下滑,划过他脸颊上另一道细小的疤痕,最后停在他喉结上。那里有一道几乎致命的旧伤,是言殊知在三年前里约的混乱中用手术刀给他缝合的。
“活着,”言殊知的声音低沉,像耳语,又像命令,“就是最好的生日礼物。”
陆然文猛地抓住他作乱的手腕,力道大得足以捏碎骨头。言殊知没有挣扎,只是平静地回视他。两人的信息素在寂静中再次碰撞、交融,金属的冷冽包裹着药草的苦涩,像一场无声的爆炸。
下一秒,陆然文用力将言殊知拽向自己,低头狠狠吻住他。这个吻带着威士忌的醇烈和那杯诡异药酒的苦涩,更像是一场搏斗,一场确认彼此存在的仪式。言殊知立刻回应,同样凶狠,同样不留余地。
吧台上的酒杯被扫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但没人理会。
他们从酒吧纠缠到后面的休息室,过程粗暴直接,如同每一次任务的配合,精准地找到对方的弱点,然后给予致命一击,只不过这次带来的不是死亡,而是另一种极致的感官冲击。破损的身体纠缠在一起,伤疤摩擦着伤疤,信息素像失控的警报般尖啸。没有温情,只有最原始的力量碰撞和占有,仿佛要通过这种疼痛来确认自己还活着,对方也还活着。
结束时,休息室里一片狼藉。言殊知的锁骨上多了一道新鲜的咬痕,陆然文的背上也添了几道抓痕。两人身上都汗**,混杂着血腥、酒精和**的气味。
陆然文靠在床头,残废的右手无力地垂着,左手摸向口袋,似乎想找烟。言殊知先一步递了一支过去,并为他点燃。
烟雾升起。
窗外,冰岛真正的黑夜终于降临,极光在天际开始无声地舞蹈,绿紫色的光带变幻莫测,如同某种神秘的代码。
言殊知看着窗外,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事后的沙哑:“摩洛哥之后,去不去撒哈拉?”
陆然文吸了一口烟,烟雾从鼻腔缓缓溢出:“随便。”
“听说那里的星空,比冰岛更清楚。”
“嗯。”
又是一阵沉默。极光在言殊知的瞳孔里投下变幻的光影。
“陆然文。”他叫他的名字,而不是代号。
陆然文侧头,用左眼看他。
“下次我生日,”言殊知说,“我要PYT首领的头骨当酒杯。”
陆然文盯着他看了几秒,将吸了一半的烟递到言殊知唇边。言殊知就着他的手吸了一口。
“嗯。”陆然文应道。
一个荒诞而血腥的约定,在他们之间却显得无比自然。
烟燃尽了。陆然文躺下,背对着言殊知。言殊知也翻身背对他。像在西伯利亚那个寒夜里一样,背靠着背,体温透过紧贴的皮肤传递。
黑暗中,陆然文残废的右手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碰到了言殊知后腰上那道三年前的旧疤。
言殊知的身体微微一顿。
然后,一切归于寂静。
只有窗外的极光,依旧无声地燃烧,照亮着这两个从地狱归来、彼此为生日礼物的男人。
摩洛哥的阳光像融化的黄金,泼洒在卡萨布兰卡老城区迷宫般的巷弄里。空气炙热,裹挟着香料、汗水和牲畜粪便的浓烈气味,与冰岛的清冷截然相反。陆然文穿着本地人的长袍,兜帽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和那只锐利的左眼。残废的右手隐藏在袍袖下,左手的触觉却绷紧到了极致,感受着藏在布料下枪柄的冰冷。
言殊知在他身后三步远的地方,同样身着长袍,却更像一个沉默的学者,眼神平静地扫过两旁拥挤的摊位和斑驳的墙壁。他的指尖偶尔会掠过腰间,那里藏着改装过的注射笔,足以在瞬间放倒一头骆驼。
他们的信息素在这喧嚣燥热的环境里被刻意压制成最微弱的波动,如同潜伏在沙地下的毒蝎。
目标据点在一栋外表破旧的土黄色建筑里,门口挂着褪色的地毯作为幌子。根据情报,PYT最后的几个核心成员,包括掌握着部分残缺母体代码的技师,都藏匿于此。
“正面三人,暗哨两个。屋顶一个。”陆然文的声音通过微型骨传导耳机传来,沙哑而稳定,像在报告天气。
“电源总闸在后巷。备用发电机在地下室。”言殊知回应,语气同样没有波澜,“优先清除技师。代码不能外流。”
没有多余的废话,行动指令在两句交谈间已然明确。
午后两点,一天中最炎热慵懒的时刻。集市上的喧闹达到了顶峰,为他们的行动提供了最佳的掩护。
陆然文像一道幽灵,悄无声息地贴近建筑侧面。他甚至没有用眼睛去看,仅凭脚步声和气息的流动,就判断出暗哨的位置。左手寒光一闪,一把特制的薄刃匕首如同毒蛇出信,精准地没入第一个暗哨的颈侧,另一只手几乎同时捂住对方的嘴,将轻微的呜咽声扼杀在喉咙里。尸体被轻轻放倒,拖入阴影。
言殊知则绕到了后巷。他避开堆积的垃圾和打盹的野猫,找到了电箱。没有使用暴力破坏,他用一根细小的探针插入锁孔,几秒后,电箱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他快速而精准地剪断了主要线路,然后将一个火柴盒大小的装置贴在备用发电机的启动器上。做完这一切,他退回到巷口,如同一个偶然路过的行人。
“电源已断。备用发电机九十秒后失效。”言殊知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
“收到。”
陆然文已经解决了第二个暗哨,正利用墙壁的凹凸处,如同壁虎般向上攀爬。他的动作协调得惊人,完全看不出右手的残疾。屋顶的哨兵正打着哈欠,试图点燃一支受潮的香烟,丝毫未察觉死神已从背后降临。
陆然文从屋檐边缘翻上,落地无声。在哨兵听到细微响动转身的瞬间,他的左手如同铁钳般扣住了对方的喉咙,猛地一拧。颈椎断裂的脆响被市场的嘈杂完美掩盖。
“屋顶清除。”
“行动。”
言殊知推开那扇挂着地毯的破旧木门,门内光线昏暗,一股霉味和电子设备散热的气味混合在一起。三个正在打牌的男人愕然抬头,手迅速摸向腰间的武器。
言殊知比他们更快。他看似随意地抬手,袖口中射出三枚细如牛毛的毒针,分别命中三人的脖颈。毒针上的神经毒素瞬间发作,他们的动作僵住,眼神涣散,无声地瘫软下去。
陆然文从屋顶的缺口跃下,落地时一个翻滚消去冲力,左手握着的消音手枪已经指向内室的门。“技师在里面。有防护。”
言殊知点头,从袍子下取出一个小型气罐和面罩,递给陆然文一个。他自己戴好面罩,将气罐的喷嘴对准门缝,按下阀门。一股无色的气体嘶嘶地涌入内室。
“催眠气体,三十秒生效。”
等待的时间里,两人背靠背站在昏暗的厅堂中,警惕着任何可能的意外。PYT的残党都是亡命之徒,谁也不知道这栋建筑里是否还有别的陷阱。
三十秒后,言殊知打了个手势。陆然文上前,一脚踹开内室的门。里面是一个简陋的电子工作台,一个戴着眼镜的瘦弱男人已经趴在键盘上昏睡过去,屏幕还亮着,上面滚动着残缺的代码。
言殊知迅速上前,将一个U盘插入电脑接口,开始拷贝数据。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 bypass 简单的防火墙。
陆然文则守在门口,独眼如同扫描仪般检查着房间的每个角落。他的耳朵微微动了动,捕捉到一丝极其细微的、不同于机器风扇的声响。
“有心跳声。”他低声道,枪口移向房间角落堆放的杂物。
言殊知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只是说:“清理掉。”
陆然文走近那堆杂物,用脚踢开几个空纸箱。后面露出一个低矮的小门,像是储藏室。心跳声正是从里面传来。他没有任何犹豫,举枪对着门锁连开两枪,消音器让枪声变得沉闷。
门被踹开。里面蜷缩着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吓得面无人色,手里紧紧攥着一把老旧的手枪,抖得几乎握不住。
陆然文的枪口对准了少年的眉心。少年的瞳孔因恐惧而放大,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嘴里发出无意义的呜咽。
“等等。”言殊知的声音传来。数据拷贝完成,他拔下U盘,走了过来。他看了一眼少年,又看了看他手中那把他可能根本不会用的枪。
“非战斗人员。”言殊知判断道,语气没有任何起伏,“PYT从当地招募的杂役,或者某个成员的亲属。”
少年似乎听懂了“PYT”这个词,用力摇头,用当地语夹杂着破碎的英语哀求:“不……我不是……放过我……”
陆然文的食指压在扳机上,没有丝毫颤动。在他的准则里,目击者即是威胁。消灭威胁,是本能。
言殊知沉默了两秒。少年的生死,在他们漫长的杀戮生涯中,微小得如同尘埃。但……他看了一眼陆然文那只冰冷的左眼,又看向少年绝望的脸。
“打晕。”言殊知最终下令,转身走向工作台,开始安装微型炸弹,“我们时间不多。”
陆然文的枪口下移,对着少年的颈侧,用枪柄重重一击。少年闷哼一声,软倒在地。
炸弹设定为五分钟倒计时。足够他们撤离,并毁灭所有痕迹。
两人迅速离开建筑,重新汇入喧嚣的集市。阳光依旧炽烈,仿佛刚才那场无声的杀戮从未发生。
走到几个街区外的一个僻静角落,身后传来一声沉闷的爆炸声,火光和黑烟从老城区升起,很快被更多的嘈杂所淹没。
任务完成。PYT的最后一个据点被拔除,残缺代码回收。
他们回到临时的安全屋,一个位于新城区的普通公寓。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言殊知第一时间检查U盘里的数据,确认无误后,将其放入一个特制的屏蔽盒。陆然文则脱下长袍,检查武器,用布仔细擦拭着匕首上的血迹。
房间里只剩下器械摩擦的细微声响。
许久,言殊知开口,打破了沉默:“那个少年,活下来的几率不超过百分之三十。爆炸、废墟、或者被PYT的仇家找到。”
陆然文将擦拭干净的匕首插回鞘中,语气淡漠:“你下的命令。”
言殊知看向他:“你可以违抗。”
陆然文抬起左眼,与他对视:“没有必要。”
是的,没有必要。一个陌生少年的生死,于他们而言,轻如鸿毛。那一瞬间的迟疑,或许只是漫长杀戮生涯中一次微不足道的波动,如同湖面被石子激起的涟漪,很快便会消失无踪。
言殊知不再说话。他走到窗边,看着远处老城区仍未散尽的烟尘。卡萨布兰卡的白城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而阴影处的污垢与血腥,无人关心。
陆然文走到他身后,残废的右手无意间碰到了言殊知垂在身侧的手。两人的手指都有着一层厚厚的枪茧和伤疤,触碰的感觉粗糙而真实。
“撒哈拉。”陆然文突然说了一个词。
言殊知微微侧头:“明天出发。”
他们需要穿越阿特拉斯山脉,进入那片广袤无垠的沙漠。没有具体的目标,只是言殊知说过,那里的星空更清楚。
当晚,两人在公寓里吃了简单的罐头食物。没有酒,在这种环境下,保持清醒是铁律。
陆然文坐在沙发上保养手枪,每一个零件都拆解、擦拭、上油、组装,动作流畅得如同呼吸。言殊知则在桌前摆弄着一些小巧的电子元件,似乎在改进他的注射笔。
接近午夜时,陆然文突然停下动作,开口:“生日。”
言殊知抬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昨天——那个在冰岛酒吧里被一杯威士忌和一场血腥任务草草标记的日子。
“过了。”言殊知淡淡道。
陆然文从口袋里摸出一样东西,抛给言殊知。那是一个黄铜弹壳,已经被仔细打磨过,光滑明亮,壳底刻着一个极小的、歪斜的字母 “L”。这是陆然文姓氏的缩写。这枚弹壳,看不出是从哪一把枪里退出来的,也许是昨天某个PYT成员的,也许是更早。
言殊知接住弹壳,指尖摩挲着那个刻痕。这算不上礼物,更像是一个标记,一个来自陆然文的、笨拙而直接的确认。就像他这个人一样,没有多余的形式,只有最本质的实质。
言殊知将弹壳收进口袋,那里已经放着另一样东西——一小块从西伯利亚安全屋带出来的、被体温焐热的碎铁片,上面沾染过两人的血。
“嗯。”言殊知应了一声,继续低头摆弄他的装置。
陆然文也不再说话,重新开始组装他的手枪。
咔哒一声,最后一个零件归位。手枪在他手中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与此同时,言殊知也完成了他的工作,将改进后的注射笔小心地收好。
两人几乎同时抬头,目光在空气中相遇。
没有言语。
卡萨布兰卡的夜,深沉而燥热。而属于他们的旅程,还远未结束。撒哈拉的星空之下,或许会有新的杀戮,或许只是短暂的寂静。但无论如何,他们依旧同行,如同两枚紧紧卡在一起的弹壳,指向未知的、共同的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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