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导师邀请两人参加一个学术会，陆栩白坐在谢离旁边，对着她悄悄说：“阿离，我有点冷。”
谢离把她的手放进自己的口袋，轻轻摩挲，“这里没开暖气，你忍一会儿，会议结束了我们就走。”
“嗯。”
陆栩白听的昏昏欲睡。
他昨晚通宵赶论文，眼睛底下已经有淡淡的乌黑，谢离用力捏了捏他的手，拉着人离开。
“怎么了？”
会不是没有结束吗？
“你先去休息室睡会儿，我一会儿来叫你。”谢离说。
陆栩白点了点头，乐得清闲。
半小时后，走廊外面传来一阵欢声笑语，陆栩白被吵醒，打开门一看，瞌睡瞬间没了。
那是陆玟，陆栩白的母亲。
他眼眶一红，正想上前，却想到自己身份不对，只能默默转开脚步来到谢离身边。
“想不到谢同学年纪轻轻已经有如此见地，”陆玟笑道，“不知道毕业之后愿不愿意来我们明胜屈就。”
“陆总抬爱了，明胜是行业翘楚，我这样的后辈还需多历练。”
陆玟的目光掠过她从容的眉眼，忽然从手袋取出名片，“我相信我们还会再见，这是我的名片，明胜始终欢迎你的到来。”
谢离双手接过，指尖在“陆玟”二字上停留一瞬：“承蒙陆总青眼。”
“她是？”陆玟注意到陆栩白若有若无投来的视线。
谢离侧身半步挡住她，声音清凌凌落下：“是我同学，刚才讨论会时有些不舒服。”
陆玟了然，“原来如此，看着有些面熟，不禁让我想起还在国外念书的儿子，也是怕生得紧。”
陆栩白脸色一白。
若是这样，我根本就没有死？
陆栩白在国外，那我又是谁？
陆栩白心情不好，一连几天都是神色恹恹。
晚上他做了噩梦，梦见谢离和别人在一起了，他怎么叫她她都听不到，仿佛看不到自己一样。
他大汗淋漓地醒来，低头咳得撕心裂肺，随后看着手心里的血迹出神。
我要死了吗？
陆栩白怔怔地想。
那谢离怎么办？
“栩白，马上放假了，我带你去苏州玩好不好？”谢离开门进来，陆栩白连忙藏好手里的血渍，转身埋进被子里。
“我刚刚听你在咳嗽，怎么回事？”
“没事，就是做噩梦了而已。”
“什么梦？”
陆栩白没说话，他一直以为自己只是陆栩白，从未没有把自己当成一个真正的女人对待，可陆玟的出现让他不得不认清，或许他的之前才是一场梦，自己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陆栩白，而不是什么陆家小公子。
那她还有什么脸面去纠缠谢离？
“哭什么？”谢离拿开她的被子，看着她通红的眼睛，不解地问。
“你会娶别人吗？”陆栩白突然问道。
谢离愣了愣，“我不知道。”
以后的事情谁说的准，谢离不作虚无缥缈的承诺。
“你真是一点谎话也不说。”陆栩白吸了吸鼻子，垂眸道，“可是我要死了，你就不能哄哄我吗？要是我不在了，你应该很高兴没人再烦你了吧。”
“别胡说，你会长命百岁。”谢离严肃道。
陆栩白破涕为笑，“谢离，你在意我。”
又是苏州的梅雨季，青石板路上浮着层水光，谢离撑伞带她穿过评弹馆的雕花门廊。台上一男一女抱着三弦琵琶，吴侬软语唱到：“珍珠宝塔一层层，层层锁住有情人......”
两人在堂屋坐下，雨势渐大，水珠顺着黛瓦檐连成银线。
三弦声如珠落玉盘，她忽然低声跟着哼了句“方卿失塔痛断肠”。
陆栩白转头看她，谢离眼底映着满堂红灯笼，像两盏温暖的长明灯。
天井旁生了一棵葳蕤的玉兰树，宽叶承着雨水，时而倾下清亮的水瀑。谢离的目光从戏台移向树影，她起身离座，再回来时带着满身水汽，指尖拈着两串含苞的玉兰花。
她声音裹着雨气，低头将花串系在陆栩白腕间，“听说被亲手戴上玉兰花的人，来世会循着花香重逢。”
台上的琵琶仍在弹奏，可陆栩白的心早已不在高台之上。
谢离俯身靠近，她捧住陆栩白的侧脸，满带着一身潮湿，低头吻她。
“噔——”
琵琶弦断，满堂静寂中只剩雨打玉兰叶的沙沙声。
“她们......”
男角霍然起身，不可置信地看着台下人。
女角摇了摇头，连忙拉着男角歉意离开。
男角可惜地看了谢离一眼，这样神仙般的人物，竟会喜欢女子，可惜了。
“谢离，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两人退开些许距离，陆栩白颤抖地问。
谢离仿佛没事人一样，她将人拉进怀里，说：“琵琶听完了，我们回家吧。”
陆栩白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明明去再多的医院检查都没有问题，可以他却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身体的衰败，可能原身的命数，也到尽头了吧。
子不语，怪力乱神之说。
陆栩白也不愿去想太多，他只想好好地陪着谢离。
“阿离，如果我说，我会重生，你信吗？”
谢离知道她又开始胡思乱想，却也应道：“我信。”
“真的？”
“嗯。”
“如果我重生成一个男子，你会娶我吗？”
谢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累了，早点休息吧。”
“我想知道。”陆栩白从背后抱住她，“你哄哄我也行。”
“我会娶你。”谢离转过身面对她，认真道。
陆栩白哭了，他舍不得走，舍不得现在的谢离，可算算日子，真正的陆栩白也快回来了。如果他不回去，他就没办法遇见谢离了。
或许是经历一次死亡，当熟悉的无力感传来时，陆栩白还有闲心想，谢离果然适合冷着脸，哭了一点也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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