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店后巷堆着空花箱,月光下像座微型迷宫。陆临殊踩着21:00整的秒针拐进巷尾,看见江述景蹲在墙根处,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正往土里埋什么东西。
"偷埋尸体?"陆临殊压低声音。
江述景肩膀一颤,铲子差点脱手:"......你属猫的?" 走路怎么没声?
月光照亮他鼻尖的汗珠,还有沾了泥的指尖。陆临殊蹲下来,发现土坑里躺着个密封玻璃罐,罐底铺着蓝铃花籽,中间那粒特别大,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
“夜光铃兰的球茎。"江述景用铲子轻敲罐壁,"三年才开花,到时候......"他顿了顿,"花店就成网红景点了。"
陆临殊看着他睫毛上沾的泥点,突然伸手去擦。指尖碰到皮肤的瞬间,两人都僵住了。巷口传来醉汉哼歌的声音,江述景猛地抓住他手腕往阴影里带——
后背撞上砖墙时,陆临殊闻到他领口传来的苦橙香,混着新鲜泥土的腥气。月光被屋檐切成碎片,落在江述景锁骨处的痣上,像枚被弄丢的硬币。
"......周延明天的聚会。"江述景突然说,呼吸喷在他喉结,"我推了。"
醉汉的脚步声渐远。陆临殊盯着咫尺之遥的蝴蝶胎记,想起消防队里听过的话——火场里最危险的不仅仅是明火,还有那些闷烧的暗火,看着灭了,其实还潜藏危机。
"为什么推掉?"他声音发哑。
江述景的指甲无意识抠进他手腕的蓝色纹路:"......你说过要去。"
远处传来教堂钟声。陆临殊突然意识到,这是他在江述景的世界里,第一次听见夜晚的声音。往常这个点,花店早就打烊,而现在,夜风正穿过巷子,掀起江述景没扣好的衣领。
玻璃罐里的球茎静静躺着,像颗被提前埋下的时光胶囊。
"三年后......"陆临殊鬼使神差地问,"你还绑着我吗?"
江述景松开他手腕,月光下蓝色纹路正在发烫:"......除非你死了。"
这句话本该让人心惊,可陆临殊却笑起来。他弯腰捡起铲子,把最后那抔土盖在玻璃罐上,动作轻得像在给伤员盖毯子。
"行啊。"他说,"到时候带消防队来打卡。"
夜光铃兰在黑暗里等待破土,而巷口的监控摄像头默默转动,录下两个被月光黏在一起的影子——
一个假装在教对方怎么埋种子,一个假装学得很认真。
近几天陆临殊忙着那群新兵蛋子,基本倒头就睡了,银币什么什么的根本忘记啦。
凌晨四点十七分,陆临殊在消防宿舍的铁架床上醒来。
窗外还沉着夜色,铁树轮廓像泼在宣纸上的墨。他摊开手掌——蓝铃花籽的油纸包不知何时被攥破了,几粒种子黏在汗湿的掌纹里,像嵌进皮肤的星辰。
值夜班的老张在走廊打鼾。陆临殊轻手轻脚摸出枕头下的银币,冰凉的金属表面已经磨出包浆。这是绑定那日江述景给他的信物,此刻在月光下泛着青黑的光。
闭眼的瞬间,他听见花店风铃的声响。
江述景正在给新到的雪柳换水,玻璃门突然被撞开。陆临殊踉跄着跌进来,作训服领口大敞,锁骨处还带着灭火时蹭的灰。
"你..."
"别问。"陆临殊抓起柜台上的凉水壶灌了大半,"队里刚端了个黑作坊。"他袖口有焦痕,浑身散发着化学药剂刺鼻的味道,"妈的,差点把老子炸回老家。"
水珠顺着下巴滴在瓷砖上。江述景盯着那摊水渍看了两秒,突然拽着他往浴室走:"脱了。"
"啥?"
"衣服。"江述景扔来条毛巾,"除非你想毒死我的花。"
淋浴声响起时,江述景蹲在外面整理被撞歪的绿萝。水汽漫出来,雾蒙蒙地爬上他的脚踝——那里有颗芝麻大的黑痣,此刻正被氤氲的湿气包裹,像粒泡发的种子。
陆临殊隔着磨砂玻璃问:"聚会真不去了?"
"嗯。"
"为什么?"
花剪咔嗒一声合拢。江述景剪断一截枯枝:"今天要给雪柳催芽。"
这谎撒得拙劣。雪柳根本不用催,它们自己会在一夜之间爆出白花,像场小型雪崩。但陆临殊没戳破,只是隔着水雾模糊地笑了笑。
浴室门开时带出团白汽。陆临殊穿着江述景的备用衬衫,下摆勉强遮住大腿根,布料上全是薰衣草柔顺剂的味道。他胡乱擦着头发,突然看见镜台上摆着个眼熟的玻璃罐——正是昨夜埋下的那个,此刻罐底蓝铃花籽中间,珍珠母贝般的球茎已经冒出一截嫩芽。
"不是说三年才发芽?"
江述景正往他伤口上贴创可贴,闻言指尖顿了顿:"...可能是你记错了。"
其实那时江述景只是希望,陆临殊能够陪他久一点,再久一点
晨光透过纱帘照进来。陆临殊突然发现江述景左手中指有道细疤,藏在指缝里,像条透明的线。
"怎么弄的?"他抓住那只手。
"修枝剪。"江述景抽回手,"上周给周延婚礼扎捧花时..."他忽然噤声。
衬衫领口随着动作滑开,露出锁骨处的痣。陆临殊盯着那点深褐色,想起自己救火时见过的炭化木——表面焦黑,内里却还烧着暗红的火。
"江述景。"他突然说。
"嗯?"
"你指甲长了。"
花店晨间的第一批客人按响门铃时,他们正蹲在角落给雪柳换盆。陆临殊满手是泥,江述景的衬衫下摆沾了水,透明地贴在腰线上。老太太挑着老花镜打量这对年轻人:"小伙子们感情真好。"
陆临殊咧嘴一笑,沾着泥的手故意往江述景脸上抹:"那可不,这可是我恩人呐。"
江述景侧头躲开,后颈的蝴蝶胎记在晨光中一闪而过。
归队的闹钟响起前,陆临殊正帮客人搬一箱天堂鸟。转身时撞倒水桶,两人手忙脚乱去扶,指尖在水洼里相碰,蓝色纹路突然同时亮起来,像两条突然相汇的星河。
"我..."
风铃剧烈摇晃。陆临殊感到熟悉的拉扯感——世界一的引力在召唤他回去。最后一秒,他看见江述景嘴唇动了动。
消防哨声刺破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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