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腥臭的地牢里，一个被鞭打得伤痕累累的男人躺在地上，老鼠啃食着他的脚趾，咬痛了男人也只是抽搐几下。
过了一会儿，狱卒打开牢门，往他身上泼了一桶凉水，抓着头发将人带了出去。
“大人，犯人到了。”
“嗯。”谢无涯可有可无地应了声，手指翻开一页供词，橘黄色的烛光照在他身上，却驱不散他周身凌厉的寒。
他一边翻看，一边漫不经心地开口。
“刘三，荆州人，家有老父兄妹，在一次打斗中因杀人逃出荆州，后流亡至雍州，进入老虎帮，前几日接到价格五百金的杀人订单。
八个人追杀一弱女子至森林，除意外跌落坡下的吕辛外，五死两重伤，经仵作检验，伤口是自己所制，核实为自杀。”
谢无涯轻嗤了声，抬头看向被按在地上没有动静的人，在他恐惧绝望的眼神中说出轻飘飘的威胁。
“本官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实说出你们在林中经历的一切，敢有一句谎言，你会后悔没死在'自杀'里。”
“笃，笃，笃。”手指敲击桌子的声音不大不小，在审讯室中回响，仿佛敲在心头。
已经受过锦衣卫酷刑的三子发出嗬嗬声，他哀叫：“大人，求大人饶命，我发誓，我之前所说没有一句掺假！”
......
“林沐，你怎么看？”从牢房出来，谢无涯用手帕慢条斯理擦去指尖血迹，询问匆匆赶回的心腹。
“大人，”林沐抱拳，“我带着人去那个森林搜寻过了，除了我们当晚骑马的痕迹，没有另一伙人来过的迹象。”
“并且，我们也找当地人问过了，这片林中没有出现过失踪死亡，也没听闻有神鬼之事发生。”他低头汇报。
“那真是巧了，第一次闹鬼竟是为了救人，世间还有这种心肠好的鬼怪。”谢无涯说话时表情不变，林沐也看不出他到底是信没信犯人的供词，于是不出声默默跟着他走。
两人再次来到沈竹宜的住处。
“是否有看到女鬼？”沈竹宜微笑，回答，“没有。”她上次开启副本的时候玩家没勾选上自己。
“不过，或许我可以给大人一个想要的答案。”她在谢无涯冰冷质疑的眼神中继续开口。
沈竹宜没觉得能瞒住，那几个进入副本的男人又不是全死了，只要有一个开口，她势必会遭到锦衣卫的怀疑。
在势单力孤，身背灭族之仇，顶上还有一个雍州大官赶尽杀绝的情况下，一旦失去锦衣卫的庇佑，她活不过两日。
好在她也没想着要瞒着，借助系统的力量，向锦衣卫投诚，参与到御史案中去，协助他们早日破案，让事情真相大白才是她准备做的！
于是她隐去系统绑定一事，挑能说的说，“当时我命悬一线，突然听到有人在我耳边说什么‘可怜，有缘’，然后那把砍向我的刀就突然改变了方向，最终砍到了他自己身上。”
听到这如同说书般的解释，谢无涯眉毛都没有动一下，见她说着说着停下来，也只是微抬下巴示意她继续。
“先前大人询问的时候我没说此事，因为我以为那只是我恍惚间的幻觉，现在与大人如实道出，只因...”
沈竹宜抬眸与谢无涯对视，她语气加重，仿佛发生了什么震碎她三观的事。
“我的手中突然出现了四张闻所未闻的卡牌！”
她伸手，在谢无涯的注视下，手心凭空冒出东西。
这回连谢无涯也保持不了镇定，他确定这些卡牌是无中生有突然出现的，不是江湖术士们所谓的变戏法。
拿起一张仔细端详，他摸着手中不知是何种材料所制的卡牌，谢无涯对沈竹宜的话有了八分信任。
“这有何用？”他问。
卡牌上面是有一行缺撇少捺的小字，但“副本”“玩家”是什么意思，他疑惑。
沈竹宜解释了一遍副本卡牌的用法、功能，就被眼神闪烁的谢千户几连追问，得到答案后若有所思。
“是只能在森林中使用吗？”他‘森林’两字重读。
“哎...？”好刁钻的问题，想了想，沈竹宜不确定地开口，“应该不是吧，场景限定写着林间，什么林都可以吧。”
“正好府中有一处竹林，离这里不远，我们现在过去实验一下。”谢无涯雷厉风行，抱起沈竹宜就走。
“......”站在门口护卫的林沐。
不是进去问话的吗，怎么又抱上了？
“跟上。”谢无涯吩咐。
一行人很快来到竹林中。
谢无涯吩咐林沐待会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许出声，安静站着，在他疑惑茫然的目光中拿出沈竹宜赠送的卡牌，心中默念自己和沈竹宜的名字。
“嘻~”
几乎就在他念完的下一秒，眼前骤然出现一位披着长发，身着白色长裙的女子，距他不过两指远，几乎脸贴着脸，咧嘴发出轻笑。
谢无涯瞳孔紧缩，手条件反射一挥，拳头从女人的身体穿过，她眼睛直直盯着谢无涯，惨白的面孔没有一点血色，接着动作一卡一卡地弯唇一笑，身体慢慢消失。
“你也看见我了？”再次骤然出现的女鬼趴在谢无涯的背上，伸头越过肩膀与他怀里的沈竹宜对视。
“呃。”沈竹宜将脑袋埋进锦衣卫肩上装成害怕，掩盖眼中的跃跃欲试，这VR做得真的好真实！
感受到肩膀上的动静，转身出拳的谢无涯沉默收紧手臂。
“嘿，我在这里~”
“嘻嘻。”
“郎君~”
因为怀中抱着人，也没有带武器，谢无涯的攻击手段只是挥拳、出腿，一番动作后了解到攻击无效，他快速收手。
“你是谁？”他问飘离地面几寸的女鬼。
“郎君，你害得我好惨啊。”女鬼阴恻恻开口，“你说过中举后就回来娶我，你骗了我。但我原谅你了，郎君，来陪我吧——”
说完台词，女鬼嬉笑出声，手指攀上谢无涯的脖子，像是要掐死他。
“卡牌开启前，可以设定50字的故事背景，你没有重新设定，卡牌用的就是原始背景。嗯，看来是一个薄情书生高中后抛弃未婚妻的故事。”
沈竹宜低声分析，谢无涯同样淡定地点头，两人不约而同地无视了掐在他脖子上的手。
“效果很不错，在一些特定的案件中也许能发挥出奇效。”谢无涯默念关闭副本，看到眼前的女人消散，手心的卡牌裂成两半，而后消失。
有些硬骨头扛过严刑审讯，这类人来硬的不管用，但如果他们知道世间有鬼怪呢？有时候恶者肆意妄为，只是以为死后自可长眠。
人在恐惧之下最容易吐出实情。
沈竹宜拿出来的卡牌副本，就连他这种见过无数刑讯案件，心理素质绝佳的锦衣卫，在见到女鬼的那一刻，都被震慑到了。
“你提供的副本卡牌很有用，要什么奖赏都可以说。”对于有用的人，谢无涯向来不吝赏赐。
“我想加入锦衣卫！参与御史暴毙案的调查！”沈竹宜仰头看他，向他保证，“以后我还会有其他副本卡牌，可以协助锦衣卫破案！”
抓住时机提出要求，沈竹宜想加入锦衣卫，是为了报原主的灭门之仇，也是为了报仇之后的安全。
虽然被救后一直处于锦衣卫的庇护下，周身安全。但她可一刻没有忘记，古代对单身女性的危险之处。
谢无涯低头跟她对视，在那双眼睛中看到第一次见面时的坚毅生机，他点点头，应允了这个对如今女性来说过火的要求。
站在一旁被勒令不许出声的林沐：“......”
看到谢无涯又是突然挥拳踢脚打空气，又是对着空气说话，现在又三言两语答应了让沈小姐加入锦衣卫......
他一开始以为是有他看不见的鬼，但现在他怀疑是谢千户中邪了！
这是在干什么，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了吗？自锦衣卫成立一百多年来从未有女子加入过！
林沐盯着谢无涯的后脑勺，不禁怀疑这是他追求沈小姐的方法吗？
在他脑洞大开，想入非非的时候，上司冷得要冻死人的声音将他冰的一激灵清醒过来。
“啊？没有。大人，我就看到你抱着沈小姐，没有看到其他人。”林沐站直，觉得这句话冒着鬼气，什么叫有没有看到什么？
难道刚刚真的有鬼出现？他哆哆嗦嗦想问一下，就看到谢千户已经抱着沈小姐走远了。
啊？啊！林沐回头看一下竹林，快步跟上。
谢无涯是一个办事很高效的人，下午答应让沈竹宜加入锦衣卫，隔天一早来上班的锦衣卫们就知道了他们即将有新同事了。
知道新同事是女的，还是御史暴毙案中唯一幸存者的各位锦衣卫：我们千户疯了吗，为了让沈小姐配合，还专门把人拐到锦衣卫来了？！
一个刚及笄、柔弱无依的官家小姐，怕不是刚踏入锦衣卫所大门就得被吓哭吧！
私下里议论纷纷，现实中并没有人敢跑到谢无涯面前对他说长官，我觉得你这个决策不合规矩。
又不是活腻了！
于是在沈竹宜养伤的时候，她就成了锦衣卫中的一员了。
年轻身体恢复力很强，两日时间，沈竹宜已经能够走路了。她来到锦衣卫临时办公点，无视偷偷看她的视线，走进谢千户办公室。
是的，她来了解御史案的进程。
根据沈竹宜给出的线索，谢无涯让手下去调查陈知府独子历任妻子，找到她们存在的证明，将她们的家人带回来。
按时间，这些人今日就能到。
“大人，不好了！”说曹操曹操到，派遣出去调查的锦衣卫下马后连件衣服都没换，匆匆赶来。
“大人，”他跪在地上汇报，“证人，证人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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