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赵梦洁带来携家属旅游的消息没几天，米笳就忙起来了。
原因是她接手了赵梦洁的工作。
这段时间，公司与当地政府联合筹备一场机器人行业峰会，峰会将于一个星期后举行。
这个项目原本是赵梦洁在跟，但她家小孩突然染上手足口病，不得已请假，任务临时被分派给米笳。
好在赵梦洁前期工作做得细致，米笳连着熬了几个大夜，终于赶在ddl之前完成收尾工作。
到了峰会前一天，赵梦洁家的小孩终于好转，她回到工作岗位，顺理成章的，米笳又将项目交还给她。
行业峰会当天，项目相关的同事都去到现场，米笳难得清闲。
人一清闲，就容易胡思乱想，连手也不听使唤。
米笳戴上耳机，悄悄循环程曳那句晚安。
几分钟后，她给教练最新朋友圈点了个赞。
最新朋友圈是教练新一期团课的教学片段，他每天会在朋友圈发学员训练总结，米笳看到过自己的，也看到过程曳的，但她从未暴露足迹。
如今想要攻略程曳，她能想到的最好办法就是从教练身上寻找突破口。
临近下班，教练发她微信消息：最近练得怎么样？
米笳：太忙了，没练……
教练：emmm
米笳：沪市健身房太多，我怕踩雷，郁老师有推荐吗？
教练：=
没一会儿，参加峰会的大部队回归，米笳放下手机。
赵梦洁是最后进办公室的，一进门，就冲到米笳座位旁，勾住她的脖子兴奋地说：“猜猜我今天看到了谁？”
米笳茫然：“谁？”
赵梦洁：“你男朋友。”
米笳怔住。
赵梦洁划拉手机，将照片递给她。
照片里，一个穿着笔挺西装的男人站在台上，他的身体略侧，俊朗的五官和挺拔的身姿在聚光灯的照耀下显得锐利。他在唇角擒着一抹淡淡的笑，恰到好处地柔和锋利的气场。背后宝蓝色的大屏上，简练地展示了几个专业行业关键词，前几天米笳加班时匆匆扫过。
专业、矜贵、气场强大。
米笳一眼就认出照片中人，是程曳无异。
很难形容此刻是什么心情，这样的程曳是她没见过的。她几乎可以想象，程曳的演讲将会多么精彩，他本人又是多么耀眼。
呼吸不由得发紧，除了喜欢之外，更有种隐秘的酸涩，像是自己珍藏已久的宝贝被人发现。
“擦擦你的哈喇子，”赵梦洁抽走手机，嫌弃地笑，“天天看还看不够？”
然后给她递了个眼色。
米笳怔了片刻，跟上她的脚步走出办公室。
有什么话需要单独跟她说？
难不成假冒程曳女朋友的事情被发现？
怀着忐忑的心情，追上去，米笳故作镇定地问：“怎么了？”
赵梦洁把她拉去茶水间：“我跟他打招呼了。”
米笳倏地抬眸。
看她反应，赵梦洁若有所思地拍拍她的肩膀：“瞧把你吓的，我就是跟他打个招呼而已，你和小张的事情我半个字都没提。”
她能说么，她根本不在乎那场乌龙“恋情”有没有被程曳知道，毕竟那件事与他无关。她只想知道，程曳知不知道她假冒他的女朋友。
但她不能问。
米笳干笑。
赵梦洁划拉手机相册，又给她展示几张程曳的照片，忽然敛起笑意，认真问她：“你跟姐说实话，你是不是不知道他要参加峰会？”
米笳悄悄捏了捏衣角，不动声色反问：“为什么这么说？”
“如果你知道他参加行业峰会，看到他出席，听到我跟他打招呼，怎么会露出惊讶的表情。”赵梦洁打量着她，“你们最近是不是吵架了，感情不太好了？”
雪球比预想滚得快，米笳在心里默默苦笑，面上不敢表露分毫：“我跟他最近确实有矛盾。”
此刻除了顺着赵梦洁的话说，好像也别无他法。
她总不能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自爆。
赵梦洁语重心长地安慰：“年轻人嘛，退一步海阔天空。”
她不徐不疾的从冰箱里拿了瓶饮料，经过米笳时突然说：“朱哥加他微信了，我看他俩聊得挺不错。”
如果说程曳出现在工作范围，对米笳而言是落在雪球上最重一片雪花，那么朱哥加了他的微信，无疑就是催动雪球碾压的最大驱动力。
她简直无法想象，若是朱哥知道她说谎糊弄，会怎样处置她。
无暇试探赵梦洁，此刻，没有什么比得上与程曳取得联系更重要。
只有从根源上防微杜渐，才有可能彻底解决危机。
必须主动出击，不能在等了。
当然，突破口仍在教练，这仍是目前唯一获取程曳联系方式的途径。
往口袋里摸手机，忘了带，她快步回到工位，刚坐下，就瞧见朱哥往办公室方向走，她立刻弯腰系鞋带。
好在朱哥没进门，他似乎临时有事，拐去总经办。
米笳飞快地收拾好东西，踩着下班点打卡。
一路冲到地铁站，她按了按疯狂跳动的心，掏出手机扫码进站。
教练回消息了，米笳急急忙忙打开——沪市我不熟。
没几分钟，他又回：我帮你问问。
米笳的视线往下划拉，他去询问的对象会是程曳吗？
峰会上发生的事情，会让程曳觉得她没有边界感，觉得她冒昧吗？
坐上地铁，教练仍无消息，米笳只能主动询问。
米笳：有推荐吗？
教练回得很快，不过不是回答问题，而是丢来一个微信名片。
名片的头像是一只毛茸茸的西高地狗狗，微信名是一个简洁的字母“Y”。
教练：你要是着急直接问阿曳吧，他还没回我消息。
心不受控制地狂跳，她预设了一万种要程曳微信的借口，没想到全都未派上用场。
飞快地添加好友，备注打下名正言顺的借口——请问有没有沪市健身房推荐？
不对，怎么有点像卖课的？
删掉重新组织措辞——郁老师推荐我跟您请教沪市健身房选择问题。
也不对，教练想必已经将她的问题转述给程曳，他完全可以通过教练回复，没必要加好友。
健身的借口被pass，犹豫片刻，她字斟句酌地打字——今天的峰会或许有些误会，您方便听我解释吗？
好像也不行，他如果已经判定她越界，怎可能给她机会狡辩。
挣扎半响，还是删掉所有，最后只打下两个字——米笳。
米笳住得离公司不算远，换乘两趟地铁，单程半小时左右，不过换乘不在同站台，需要走天桥去街对面。
晚高峰乘客很多，耳畔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往日没什么在意，此刻米笳只觉得心烦意乱。
她今天运气不好，刚下扶梯，前一趟地铁就关门了，后来的乘客紧跟着拥上来，她沉默地抱着双臂，固守在靠前的排位。
手机被她踹在裤子口袋里，没有任何动静，米笳站在车厢中央，被挤得动弹不得。
她的情绪很低落，陷入懊恼和自省的交替循环。
意识到兜不住的时候，她就应当寻求解决办法，而不是迟迟不敢行动，错过最佳时机。
米笳长长叹气。
不，她一开始就不该拿程曳做挡箭牌，他是无辜的。
混混沌沌的随人流下车，米笳终于掏出手机。
一路上因为没有听到动静，她连手机都不愿意碰。
然而，与她预想中被无视掉完全不同，两条消息赫然跃入眼帘，一条是二十分钟前发的，一条是十分钟前发的。
二十分钟前——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与她发送好友验证的时间前后脚。
十分钟前——程曳。
是她挤第二趟地铁的时间。
米笳揉揉眼睛，咬了下唇。
有点疼。
现在她万分确定，程曳通过了她的好友验证！
出租屋离地铁站有段距离，她给自己下最后通牒，到家必须立刻给程曳主动发消息。
该怎么破冰呢？
迟疑间，走回到出租屋。没等她编辑好消息，意料之外的人拨来语音——是朱哥。
“笳笳啊，”朱哥，“你下班了？”
米笳：“今晚有点事。”
朱哥：“最近有个新项目要你对接，资料我发你。”
米笳：“好的。”
朱哥：“这个项目是跟昇光合作，你男朋友跟你说了吗？”
米笳茫然，下意识反问：“什么？”
朱哥不容拒绝地命令：“昇光年末要做一场机器人展览，你想办法拿下这个项目，算你下季度KPI。”
看赵梦洁拍的照片，米笳暗自记下大屏顶端的公司名字和logo，紧急搜索。
昇光就是程曳所在公司，他是CEO。
此前米笳的工作经验都集中在文化产业，在奥领负责的项目也是文化行业相关，她对跨界合作唯一的经验就是前几天接手赵梦洁的峰会工作。
“朱哥，我可能……”
“怕什么，由你牵头再合适不过了，我拉个群，有问题你直接跟各部门对接人沟通。”朱哥语重心长地说，“Johnson很在意这个项目，你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别让我失望。”
Johnson是公司总裁，入职快八个月，米笳统共只在年中的员工大会上见过一次。
真是好大一顶帽子。
据米笳了解，有家同行公司深耕科技领域，专做各类科技展览，有非常成熟的方案和运作机制。
这次如果不是他们报价优势显著，并且和当地政府关系维护得比较好，峰会根本轮不到他们筹办。
在科技领域，他们与同行相比，几乎是蚂蚁和大象的差距。
而他所谓的“得天独厚”的优势更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别说她跟程曳不是恋人关系，即便是，想必以他的为人，也不会徇私舞弊。
“朱哥……”犹豫片刻，米笳还是决定问，“你……跟程曳怎么聊的？”
朱哥打哈哈：“年纪轻轻做出那样的成绩，心高气傲也难免，不过啊，”清了清嗓子，他拿腔拿调，“太老沉太严肃可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面对咱们这样的娘家公司。”
原来如此，他八成是在程曳那里吃了瘪。
看样子他没能跟程曳进行什么有效互动，否则怎会天真的以为她可以走后门帮公司争取到项目？
语音终于在朱哥连番叮嘱后挂断，米笳发现自己被拉到一个八人小群。她有修改群昵称的习惯，点开群，赫然发现张敬先的名字也在群成员中。
真是祸不单行。
烦躁的暗灭屏幕，米笳打开电脑搜索昇光资料。
昇光创立于2019年，其所研发的送餐机器人在口罩期间被广泛应用，最新研发的护理机器人已投入多家疗养院临床应用。目前，昇光已经获得D轮融资，属于机器人领域的独角兽企业。
再看程曳的百科资料，他毕业于国内TOP2大学之一，在校期间多次参加国内外竞赛，斩获多个奖项。毕业后便与同窗联合创办昇光，去年被评为杰出青年企业家。
合上笔记本电脑，米笳忽然觉得有些无力。昇光可选择范围太多，除了深耕科技领域的策展公司，布局跨界的公司也不止奥领一家，想要脱颖而出并不容易。
尤其，在她损害程曳名誉，叠加debuff的情况下。
米笳歪头栽进蓝胖子的肚子里，痛苦揉眉。
手机很轻地震动一下，她翻了个身，慢吞吞按亮屏幕。
嗯？
揉了揉眼睛，没看错。
她不可思议地盯着屏幕上的字母“Y”。
程曳竟然主动给她发的微信消息！
她飞快点开微信。
程曳：？
一个问号什么意思？米笳想了想，回他：发错了？
程曳：你刚刚发了什么？
程曳：没收到。
两人的聊天记录连一页都填不满，往上划拉往下翻，她都没说过一个字。
难道是他以为她询问健身房的选择？
这原本就是她加他的理由，想必教练给他打过招呼。
米笳从善如流地敲键盘：我想问问您知不知道沪市哪个健身房比较好？
程曳：？
猜他想了解前因后果，米笳一五一十交代：今天跟郁老师聊天，他批评我懈怠。
程曳：所以呢？
米笳郁闷地揉揉脑门，难不成大佬的文风都这么简练？还是说他嫌弃自己三番两次因为这种小事打扰他？
就在米笳纠结，不知该如何回答时，程曳又发来消息：你们经常聊天？
悄悄舒气，还好他主动跳过上一问。米笳快速打字：没有，就今天。
程曳：为什么？
又是没有上下文的提问……
不想让他久等，米笳盲选一个方向答题：我想找个靠谱的健身房健身，沪市健身房太多了，我怕踩坑。
发出消息，米笳把脸埋进蓝胖子的肚子，蹭了蹭。万能的哆啦A梦，让她过关吧。
过了一会儿，一条语音消息蹦了出来。
米笳怔了怔，小心翼翼点开语音——
程曳说：[在开车。]
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随着他的话音不断放大。
又一次点开语音，米笳深深吸气，冲去厨房灌了口冰水。
米笳想，他这是结束对话的意思。
她贴心地回复OK的表情，然后打字：您忙。
米笳随手把手机甩上床，也把自己甩上去，突然沮丧。
她果然是冷场王，连程曳那么友善的人都被她说得无话可说了。
过了一两分钟，手机震动一下，程曳又发来一条消息：
[米笳，我不是健身教练，你找我难道只想了解健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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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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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社死倒计时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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