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虞心生不妙预感,每次姜明芳拦着他,都没好事!
然而这次姜明芳只是将他带到后堂,轻声询问道:“你是不是有了什么困惑?”
苏虞愣住。
姜明芳这老头,平时嬉笑怒骂,吹胡子瞪眼,少有这么认真的时候。苏虞记忆里,姜明芳上次这么一本正经,还是在前世他和云归鸿结道侣的那天。
心中如何想,都不做数,苏虞面上只笑了笑,温和道:“练剑受伤,不免怀疑自己是否不是这块料。”
半真半假,亦是实情。
姜长老却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叹了口气,道:“你没有剑骨这件事,你入门那天我就知道,你师尊也早就知道,他还不是收了你?小老儿还不是想办法帮你打熬筋骨?何须妄自菲薄!”
说着,老头去架子上翻了一本册子来递他。
苏虞伸手接过,封面赫然三个大字《锻灵术》。
苏虞:“……”
怎么前世今生姜明芳都要执着于将他打造成剑侍啊!!!
苏虞欲哭无泪,却听得姜明芳道:“这本书里,有一章是讲灵体与躯体不对等的内容。你分明灵魂强大,只是这身躯无法容纳罢了。这书中有锻灵,亦有锻体,你且拿去看。”
苏虞听了一半就震惊了,他下意识错开半步想夺路而逃——姜长老为什么会知道他灵魂与身体不匹配?难道姜长老知道他是重生?
可姜明芳并没有露出异样表情,他只是那样温和地看着苏虞,眼神坦荡得没有一丝秘密。
苏虞背后的冷汗浸透了衣服,正想开口问一句什么,姜长老就叹了口气:“栖灵密卷里的考核等级拔高,小老儿作为持卷人怎会不知?虽然我猜不到你为何灵魂强大,但这总归是你的机缘。”
……原来是栖灵密卷的缘故。苏虞暗暗擦了把汗,松了口气。
姜长老还在喋喋不休:“既然有这份机缘,便不可妄自菲薄。若能取长补短,你的修为不会比其他人低。”
苏虞低头称是,接过了《锻灵术》。
……好好好,这辈子也没逃过炼器、医药、锻灵。
苏虞捧着册子往外走,书册封面的大字在他眼前转着圈,仿佛在嘲笑他逃不脱既定的命运。他不免觉得有些牙疼,正盘算着要不要寻个地方把这书埋了,突然讲剑堂门口起了一阵风,将这书吹开了几页。
苏虞的目光落在扉页上,那清隽小字映入他眸中,竟将他定住了。
云归鸿。
这是云归鸿的书。
苏虞心跳骤然快了半拍,他的嘴唇动了动,下一秒,将书匆匆揣进了怀里,仿佛藏什么稀世珍宝、不敢给人瞧见似的。
回到十里湘雪的竹屋中,苏虞不顾右手腕还肿着,将怀中书放在木桌上,珍而重之地打开。
这本《锻灵术》确实有年头了,纸张略有发黄,其中墨迹倒是清晰,只是内容晦涩难懂。
但苏虞一页一页翻过,只觉得无比新鲜,只因他在某几页的空余处,找到了少量云归鸿留下的注脚——
少年时的云归鸿,留下的注脚。
云归鸿成名是近百年前的事了,苏虞并不知道他少年时是什么样子。
但从这本书来看……云归鸿少时,似乎也并不如现在一般冷漠。
他会在书页的角落写“吾师甚严”,抱怨他的师尊严格,也会认真用蝇头小楷长篇大论地解读某一句的含义。
甚至,在讲“易灵换体”这一章节,少年云归鸿在页内侧用极其细微的小字写道:此法甚妙,或可借此逾一苇宗之山门!
一苇宗?苏虞没听说过这个名字,想来也是几百年前的宗门了,但苏虞莫名对这一章起了兴趣,是什么样的术法,让云归鸿生出了“可以借此逃离师门”的念头?
前世,他学到的锻灵术是越境堂裴玄君口述的,这本书他还真没看过。
然而,细细读来,苏虞倒是大吃一惊!
这“易灵换体”之术,几乎接近夺舍!
已知整本《锻灵术》讲的都是如何强健自己的灵魂、锻炼自己的灵识,而书中写,当灵识强大到一定境界时,是可以“出窍”的。
这“灵识出窍”,区别于修为强大之人的“神识外放”,它是一种灵识完全脱离本人躯体的奇术,如果外界有合适的肉身,供灵识暂居,那么灵识的主人可以随时随地更换身躯。
这不像正经术法,倒像是邪术。
苏虞越看越心惊,他思来想去,还是揣着书去找了姜明芳。
“**?邪术?不可能。”姜长老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我讲剑堂不可能有邪术,而且你是瞎了吗?这本书写着你师尊的名字,这可是他少年时读过的书。”
苏虞将书摊开在“易灵换体”这一页:“喏,你看!”
姜明芳狐疑低头,细细阅读片刻,皱紧的眉头倒是逐渐松了。
“嗐,我当是什么。”姜长老不以为意地拍了拍苏虞的肩膀,“这易灵换体根本就没人能炼成,因为‘锻灵’和‘出窍’这两件事本身就是一个悖论。”
苏虞好奇道:“愿闻其详?”
姜长老捋了捋胡子,昂首道:“锻灵体,锻的是你的灵识与你身体的契合,你灵体越强,跟身体契合度就越高,契合度越高,越难以离体,你还怎么‘出窍’?”
苏虞:“……”
姜长老笑道:“你还是老老实实学你的,别想这些天方夜谭。”
苏虞拿过书,悻悻地走了。
但,真是如此吗?
姜长老的话在他脑子里过了一遍,却并没有让他真正放弃尝试。
当他揣着那本书回到竹屋时,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能做到在“灵体强大”的同时,又能够做到“出窍”。
真的做不到吗?
……并非苏虞执着于不可得之道,只是根据书上所说,“易灵换体”交换的是灵识,而非神识。
灵识和神识不同。
只要潜心修炼,灵识就能收放自如,探查周围,前世苏虞曾学过的。
而“神识外放”,则是只有修为达到一定境界的高阶修士才能掌握的技能——是可以分体的,也就是“本体”与分裂出去的“神识”可以分开活动。
苏虞自己的资质,想达到元婴都很困难,更不必说到达能够“神识外放”的化神期。
如果他将来遁逃至青炉台,又想时时关注……
苏虞想到这里,突然抬手,轻轻扼住了自己的咽喉。
惩罚一般,他收紧了手。
他承认他内心明知故犯的卑劣,他时时刻刻都想关注着云归鸿。
他可以非常坦然地承认,他永远无法摆脱对云归鸿的渴慕。
竹屋里的空气沉凝得让人烦闷。
苏虞将那书翻来覆去,一遍遍看,却始终不得要领——毕竟右手负伤,苏虞只能对着书看,他没法儿炼器绣花,也拿不了剑。
而云归鸿自上次重伤离去,便再没有回来。
这段时日,苏虞用炼器等事麻痹自己的神经,希望能让自己忘了去想云归鸿,也希望借此熬过见不到云归鸿的日子。前世这一趟,云归鸿近两年才回来,苏虞根本急不得。
但……
前世云归鸿并不是带伤离开的,这是变数。
……前世也可能带了伤,只是苏虞不知道,前世的这个时候,苏虞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每天只知道跟那群看他不顺眼的臭小子较劲。
而如今的苏虞……他两世的记忆混在一起,实在很难继续把自己当做十六岁的小孩子。
二十四岁的苏虞,为人夫就有六年,断断做不出那些不入流的少年行径。
想到这里,苏虞感慨地叹了口气。
别人重生,都是鲜衣怒马、年少轻狂。
偏他不一样,满脑子都是儿女情长,连跟周喜等人斗嘴打架都兴致缺缺。而且,苏虞始终记得前世周喜等人为他而死的结局。
重来一次,他还是想尽所能让所有人都能有个好结局。
一边这样想着,苏虞一边仰面躺下了,并以书覆面,阖上双眸。
自重生后,他经常重新梳理前世的记忆,防止自己忘记。但一些细枝末节的地方,还是模糊不清。
尤其是,那些未曾与云归鸿结为道侣时发生的事,极模糊。
苏虞叹了口气,翻了个身。
然《锻灵术》不慎滑落,跌在地上去了,日光径直落在苏虞眼皮上,刺得他皱眉。
片刻后,苏虞认命伸长了手去拾,摸起来后,就看见书页夹层里脱了什么东西出来。
这种古籍都是折叠装订,每页纸均有一个折面藏在里头,苏虞翻了这书许多遍,倒没发现折页里藏了东西。
将书页屈起,苏虞眯着右眼往里瞧。
只见那内页贴着一张薄薄的竹纸,因为太薄了,从外头完全摸不出它的存在,如果不是刚才不慎抖落出来半个角,苏虞绝对发现不了它。
竹纸脆弱,苏虞费了好大力气,才将它完整取出,但这页纸上并没有写什么武功秘籍,苏虞颤颤巍巍捧着它读了一番,目瞪口呆,发现这好像是少年云归鸿写的一篇日记。
“今日那物又与我对话,声声入耳,却无人信我。我曾以为,盖因我天生剑修,世间第一,那名为系统之物才择我为主,而今,竟察此物欲控我身心为它所用,此乃邪物,未知如何挣脱。此锻灵之术,于我无用,故不再读。”
苏虞讶异,却又怅然。
脑海中那个清冷飘渺的师尊,仿佛一下变成了身量纤细、面带稚色的少年,他倔强地捧着书寻找解决脑中那个“声音”的办法,好像要与那试图操控自己的玩意不死不休。
但很显然,云归鸿失败了,那个声音到现在都还在。
苏虞咬牙,回忆起前世无数次与云归鸿产生龃龉的瞬间。
那些……在关键时刻选择了陈洛城的瞬间。
事已至此,他笃定那时的云归鸿受了系统的影响。
他能不能想办法,让这一世的云归鸿摆脱那系统?
苏虞开始在心里构建一个能抵御系统的法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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