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轻松点,难得今天下午没有你的戏份,都来海边拍戏了,出来透透气,别总绷着。”叶启楼乐呵呵的说着。
人们总说事不过三,但在叶启楼的职业生涯里这个定律恍若玩笑。
叶启楼前半辈子都在为别人打工,直到三十八岁才正式开始拍摄以自己为主导演的电视剧。一直到现在只拍过三部电视剧,却得了四个奖。她以严格的标准对待演员和制作,故事和出品却是充满生命力的。
时隔四年了,叶启楼始终没有再出新作。网上提起总说“江郎才尽”,一部分人是感到惋惜,一部分人则是忮忌。
在互联网吵得不可开交时,穿着舒适的亚麻衬衫,戴着遮阳帽的叶启楼正在监督自己的工作狂侄女休假。
项喑躲在屋檐下。
被无情盘起的秀发在阳光下染上几分金黄,偶尔有散落的,顺着耳廓再到下颌线,修饰着立体的侧脸。宽松款白衬衫配上亚麻绳做腰链,很基础,却把先天的身材优势勾勒到了极致。
“我知道的,林导。只是天太热人多了会不舒服。”项喑眼睛躲避似的扫过沙滩。
也不能完全算是叛逆。作为演员,下意识地观察在生活中遇到的人群和周围的动态是她自己的职业习惯。
而偶然参与进去对事件起到推动的作用则是项喑的一点恶趣味。
比如十分引人注目的混乱场景——
人群围着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后者正在被一只巨大的萨摩耶扑的狼狈逃窜。
正在享受项喑小电扇的叶启楼也注意到了,抬启墨镜看过去:“哎?那个人不是你们剧组的吗?他又在搞什么名堂?”
“是有两个我们剧组的。”项喑对盛斌这个同组演员印象非常差。形象一般,演技一般,能混下去全靠人设在支撑,在粉丝吹捧中迷失自我的人,干出什么事情都不奇怪。
两道目光随着声音源头越过混乱中心的盛斌,定在一旁的三个女孩和那只像弹簧一样的萨摩耶身上。
叶启楼的注意力首先被最显眼的幸唯乐吸引,职业病开始发作……
考官思索一秒后总结道:“整体都很适合镜头。”她这种看似合格线的评价其实在心里已经给幸唯乐打上了优良的高分。
远处的幸唯乐正懒懒散散,和旁边一身休闲装的言不渝说着什么,后者停下走向萨摩耶的动作,三人隔岸观火,哄笑成一团。被围在中间的怀怯神态瞬间就放松了,平日里的局促消失,变得格外生动。
“另一个是怀怯啊。看样子是交到朋友了。这样挺好,年轻人就应该活泼点!”
对于叶启楼这种明显带有指向性的话,项喑选择避而不答。而欲擒故纵的手法非常有效果的让叶启楼把自己拉向事发现场。
玻璃反射着大海的涟漪,浪拍上沙滩。
“汪汪——”
猫猫是一只不喜欢水的萨摩耶,终于是被赶了回来,嘴里还叼着飞盘,仰头围着自己的主人绕圈圈。
“这是发生什么了?”叶启楼顺着石板走近。
在场的人大多都不认识神出鬼没的叶启楼,只知道是来探班项喑的长辈,七嘴八舌的吵起来,场面一时有些混乱。
言不渝扯着幸唯乐暗示她趁乱快跑,可蹲下来玩猫猫的幸唯乐却被咬住了手上的红绳。
这就不能怪我了,姐妹你放心飞吧!
“我也很好奇。”项喑跟在后面附和道。
盛斌一看到叶启楼,像是看到了救星立刻指着另外三人:“叶导你可算来了!这两个女的故意搞放疯狗扰乱我们对戏……”
“这位小姐,请问这是你的狗吗?”项喑不理会盛斌,走向幸唯乐。
“不是…”幸唯乐下意识答到,被拽住红绳的手自然垂落,转头望向言不渝刚才在的位置。
很好,没人。
“不是它干的。我是说,它不是故意的。”
躲在人群中的言不渝见状,捂着脸不忍直视地发出嘲笑。
这话一出口,幸唯乐自己都无语。这解释也太像为自家熊孩子辩驳的家长,感觉越描越黑了。
项喑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她俯下身,手扶过萨摩耶头顶。终于等到空隙的幸唯乐解救了自己的红绳。许是动作太快,也可能是因小于正常社交距离靠近,两人的手有一瞬间的触碰。动作在空中滞留了片刻,刚刚的触感让项喑常年体温冰凉的手背留下隐隐灼热。有些奇怪,但并不反感。她向身侧毫无察觉的人说:“可是看起来很像惯犯。”
闻声,幸唯乐仰头,出现的是一张比屏幕里看起来更为震撼的脸,而这张脸正在与自己对视。她轻轻“啊”了一声,像是才反应过来,对这句话没头没尾的话不知如何作答。
“还有这群人!不知道在拍什么!”盛斌的声音越来越大。
一直没发话的叶启楼抬起手,打断了他的话:“盛斌,注意你的措辞。”
幸唯乐自知彻底逃不掉了:“对不起,导演。刚刚在玩飞盘,不小心丢到了这位先生的脚边,猫猫追着飞盘就扑上去了,我们没有想要攻击演员,非常抱歉。”
一边说着,她也偷偷看了眼身边小心翼翼和猫猫玩的项喑,那些黑粉说的耍大牌高冷一点果然是假的。我女儿明明就很温柔。
“意外?说的轻巧!狗不是故意的,你可以是故意的,你又不是头一回多管闲事!”盛斌忍不住插嘴,意有所指的狠狠瞪了幸唯乐一眼。
项喑目光淡淡扫过跳脚的盛斌,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睛却让后者瞬间噤声。
被瞪的人姿态从容:“我只是看到这位先生打排球似乎准头不太行,是直冲着人脸上去的。我顺手拦了一下,没玩过排球,可能也打歪了吧?”
“幸小姐是为了帮我。”怀怯也连忙补充,对盛斌瞪回去,“盛斌老师,请你不要再来纠缠我了。”
盛斌脸色实在算不上美观,还想反驳,但在项喑平静的目光和叶启楼隔着墨镜也能感受到不容置疑的审视下,只好把话堵在喉咙里,憋的难受。
连想到前几天休息室内发出的巨大响声,两人已经明白了七八分。叶启楼不再看向盛斌,转而看向人群中的言不渝:“以后在公共场合遛狗,还是要牵好绳,注意安全。”
被逮到的言不渝点头如捣蒜,又挪回幸唯乐身边:“是是是,导演您说的对!我下次一定注意!”
这时一直沉默的项喑忽然动了,她微微侧身面向叶启楼:“叶导,看来是个意外。大家都没出什么事,这事就算了。”
盛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这么轻描淡写的把事情定性为“意外”了?他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另一位。
“嗯,剧组人员在外面起冲突,影响也不好。”另一位如是说道,“幸好怀怯没受伤。盛斌,既然是个意外,你就别计较了,回去整理一下吧。”
两人一唱一和的,明显就是在帮对方说话。盛斌感觉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笑话,所有的指控和愤怒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无人理会,反而自己变成了一个跳梁小丑。
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好的,叶导。”
随后蹭的起身,带着沾满口水的名牌衣服快步离开。幸唯乐看着他那双充满了怨毒和不甘的三角眼快瞪出眼眶,心情无比舒畅。
没了八卦的吃瓜群众很快纷纷散去了。怀怯被叶启楼请走。
言不渝手忙脚乱的翻着:“项喑女神!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可以啊,签在哪里?”大明星的声音很亲和。
“这里就行!嘿嘿。” 完全忘记自己有个项喑狂热妈粉的朋友还在旁边幽幽地看着自己。捧着签名就去抓溜走的萨摩耶。
“我好看吗?”像是注意到了幸唯乐的视线,项喑带有一丝玩味的问道。
幸唯乐不是一个怕生的性格。在特殊环境中长大的她并没有变得孤僻,相反,因为收放自如,从小与人相处的过程都很顺利。
她目光流连过眉骨,高挺的鼻梁,最后顺着人中停留在不点而赤的嘴唇上……
“可好看了。”幸唯乐肯定道。
海风带着咸味,吹起沙沙的白噪声,在没有活物的喧闹时,大自然的碰撞也让人觉得格外安静。
项喑没有躲避有些肆意的视线,她也在看着她,“那姐姐为什么不和我要签名?”
这句话但凡是别的明星说出来幸唯乐只会从其中觉出自恋。可从项喑的嘴里说出,居然让幸唯乐感到几分自己的不是来。
“……一时间没想起来。”她细长的手指将挂在胸前的写生簿夹住,向项喑试探性地斜了斜。
项喑看向到眼前的写生簿,绳子的另一端环绕在幸唯乐的脖颈上。她指尖轻轻勾住绳子的一端,另一只手托住本子卡其色的背面。
“那现在还来得及吗?”幸唯乐觉得氛围有些凝住,问道。
项喑的指尖翻到写生簿封面,揿开在手上把玩的中性笔。动作在翻开内页时,有一瞬间的不连贯。
作为九岁就出道的童星,大多数后进圈的演员会为项喑早早成熟的性格感到羡慕。可被母父当做商品培养的她养成了洋葱一样的性格。
控制了自己前半生的母父一朝被车祸带走,留下十五岁的活人商品项喑在水最深的娱乐圈里迷茫。她试图用不停歇的演戏工作重塑自己的世界观,然而一下戏后她的情绪又丢失不见。
直到偶然间刷到“Lucky”的漫画作品,富有张力的线条叙述着主角的故事,冲击力大的画风在一众少女漫中十分新颖,唤醒了项喑对世界的感知力。项喑和Lucky的关系与普通读者被作者需要是不同的,Lucky是被依赖的。
所以——在完全没有想到的场景下看到lucky的画风,项喑能保持脸上的表情原封不动已经体现了她作为演员的超高素养。
见项喑迟迟没有下笔,幸唯乐以为是自己离得太远了,于是又向前倾身,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太近了,若有似无的呼吸打在手上,先动手的项喑有些后悔,可她必须保持镇定。
“这是我吗?”笔在空白处隔空点了下。
“对,是之前那部电影的客串。”或许是怕被认成私生饭,幸唯乐又补充了句,“我也是你粉丝。”
得到肯定的回答,选好位置的笔尖落在画作旁边的署名附近。“经常画喜欢的明星?”
“感兴趣的人或物都会画吧。”艺术签名果然要比自己自创的字体看上去美观多了,幸唯乐看着墨迹的走向感叹。
项喑收起笔,将写生簿轻轻放下。
“谢谢项喑老师。”言不渝又不知道追狗追到哪里去了,而且她们还有帐没算完呢。“那我先去找我朋友了!”
点头致歉后幸唯乐转身朝着,一人一狗消失的地方快步走去,融入进了嬉戏的人群中。
项喑在原地起身,抖掉衬衫上残留的细沙。
没过几分钟,叶启楼回来了,她看见只有项喑一个人站在那里有些担忧,巡视一圈发现周围并没有围观群众,又松了口气。“没出什么事吧?”
海风吹起衣摆,项喑走到叶启楼身边摇头:“我觉得最近挺稳定的。”
轻快脚印和语气都暴露了此人的谎言,叶启楼看着项喑那张一如既往平静的侧脸,并没有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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