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国的狼王戴着宝珠宝甲,水晶自在狼王是至圣无敌如意宝王的利爪,它的爪子带来白色的妖怪,那妖怪就是白毛风雪…”
南人们口中的碎琼乱玉,撒盐空中,现下如同铺天盖地的流矢,在这样的天气里,连牦牛都只能选择低垂头颅结阵取暖
只有饥饿的狼群会在这里梭巡着,寻找还未彻底冻结的血食
层层叠叠的尸体像是倒伏的麦田,血液在风雪中冻结,浇筑出一座屏障
空旷的雪原像一块裹尸布,掩盖了一切气息
死者的瞳孔漠然的倒印着另一个,又或者一群死者,雪花落入其中,经久不化
难辨面目的活物突然从昏迷中惊醒,喉咙在呼吸之间嘶嘶作响,僵硬的四肢勉强跟从着大脑的命令,抖落下大团混着冰渣的雪
狼王感到一阵好奇,那看起来不像是此间会有的东西,它的鳞片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四肢…不,是六个肢体,这个东西甚至还有一条和躯干等长的前肢!
狼王急促的呜咽着,正在撕咬尸体的狼群迅速抽身回撤,以怪物为圆心小步奔跑着,等待扑击的机会
匍匐在雪坡上的狼王嗅到了不安的气息,围阵中的怪物正在对着它抬起那条过长的前肢,风雪中带来刺鼻的味道
那个东西的眼睛黑的像是冻结的湖水,目光空洞,没有焦点
看起来是个好机会
狼王裂开唇嗅发出低沉而粗粝的嚎叫,狼群沸腾起来,跃跃欲试的小狼反复佯攻,试图让猎物在恐惧中仓皇逃离
为什么不动呢?
只要转身逃跑,只要转身,狼群就可以一拥而上,只要动一下!
狼王匍匐着向包围圈靠近,风中刺鼻的味道越来越浓烈了,它逐渐收紧肌肉,灰白的狼毫根根竖起,佯攻的狼群已经逼近了怪物十步之内,只要它冲出去!
怪物的前肢突然爆发出一阵白烟,狼王茫然的看着狼群惊恐的散开,它跃起的动作在空中定格,弹丸穿透它的前胸在雪地上炸出大朵红梅
狼王在雪地里抽动着,它好像在飞雪漫天的寒冬里听见了雷鸣
陈璇猛地睁开双眼,冷汗打湿了额头的碎发,耳中嗡的一声,良久才缓过气来
她自嘲的笑笑,漠北戎族以能杀死狼为荣,杀死狼王者更是被称为“吉兰瓦烈”
意为“撕裂天空者”
可是眼下她别说撕裂天空了,她其实连面饼都撕不动
洞穴里昏暗不辨天色,腿边的篝火摇曳着小小的火苗,傅安澜躺在篝火边的狼皮上,脸颊上带着不正常的红晕
腿被傅安澜压的发麻,陈璇把她挪向一边,试图通过揉捏让麻木的双腿重新找回存在感
指尖有些湿滑,她抽回手指,看着鲜红的血液顺着指尖滴落
失血,伤口感染,低温,食物匮乏,失水,死亡在不紧不慢的靠近
在腰间摸索了一会儿后,她掏出了一只牛角在手边放好
水壶居然没冻成一块冰坨子,还能勉强倒出一线清泉,陈璇撕开里衣做了块降温的手帕仔细的贴在傅安澜的额头
肉干和面饼已经冻成了干柴,吃不得了,她用油纸包好,埋在了篝火边的灰坑里
撕下几块破布咬在口中,她用力勒紧腿上的绷带将伤口对齐
耳朵里嗡的一声,冷汗顺着后背一点点滑落,她倚靠在石壁上闭目养神,等待着视野中的黑雾散去
应该没什么遗漏的了,她心想
疼痛逐渐被适应,视觉回归,陈璇拧开放在手边的牛角,在伤口上轻轻抖动
漆黑的粉末和粘腻的血液融合在一起,将伤口迅速糊住,后续的粉末无法接触到血液,在伤口上堆出了一条蓬松的黑线,陈璇面无表情的拧开火折子甩亮
黑线爆发出明亮的火光,皮肉和火药一起嘶嘶作响,颈侧青筋暴起,目眦欲裂
黑暗再一次吞噬了意识
下颌被捏开,干裂的唇瓣被噙住,带着暖意的水流过喉头,陈璇近乎贪婪的吮吸着水分
昏迷太久,篝火的光晃眼的厉害,傅安澜伸手捂住陈璇的眼睛
“眯一会再睁眼”
傅安澜的手心粗粝,带着一股烟熏火燎的味道,妥帖的熨烫着酸胀的眼眶
“还要喝水吗?”
水肿的声带让她只能艰难的发出几声微弱气音,陈璇有些焦躁的挣扎起来
“嘘…嘘…没事了,张嘴,啊”
她贪婪的拽住傅安澜的衣领,舌尖冲破牙齿的阻碍,把喂水这个单纯的动作变成一个粘腻而暧昧的亲吻
太久了…
从傅安澜离京北上到现在
太久了
傅安澜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反抱住了她,陈璇认真的凝视着这个只有在梦里才能见到的人,看着她眼角细碎的纹路,看着被烈日摧残的,麦色的脸
西北苦寒
她从没觉得傅安澜那么瘦过,脊柱摸起来像算盘珠子一样突出,原本让她看起来英气逼人的颧骨现在变得刺眼起来,两鬓甚至有了几缕闪烁的银光
昔日少年,今两鬓霜
但傅安澜的眼睛里却带着温和的笑意,她甚至托住了陈璇的肩背任她予取予求
陈璇愤愤不平的咬住傅安澜的舌尖,直到尝到淡淡的血腥味才松口
傅安澜是那种黑瘦时反而更为耐看的人,原本干将发硎般的锐利被风沙打磨,留下沉稳安静的气质
也许她去边关才是对的,陈璇心想
她不该被供在堂前做一把装饰精美的仪仗,她是斩风裂雪的刀,缺刃断尖之后方见真章
“还在气?”
“少气了一点”
“让殿下生气,是淑君不是,淑君给殿下赔罪”
秦武安君白起,名起,字淑君,大抵天下武人都钦慕于他,傅镇山当年给独女的小字也正是“淑君”
永远都在傅安澜这碰软钉子的陈璇已经学会了自己化解闷气,跟闷葫芦计较气死的永远是自己
“傅安澜,我就该把你扔在那喂狼”
“那我这就出去等着让狼叼了去?”
她面带冰霜地盯着傅安澜,“不冷吗?”
“一点”
“进来”,陈璇无奈的叹了口气,打开毯子将穿着单衣的人搂进了怀里
经过火堆的烘烤,山洞里不复开始的阴冷,软玉在怀,陈璇昏昏欲睡,却又怕重新回到血腥的梦里,强打着精神闲聊起来
“你怎么把火堆升那么大的?”
“趁着风雪小的时候我回去了一趟,狼群拖不走尸体,随身的东西都还在马鞍上”
“那么大的雪,你怎么找到方向的?”
陈璇在问出口的瞬间就把昏沉的脑子吓醒了,心里暗道不妙,正要开口假装无事发生
“你腿上有伤,血滴了一路”傅安澜从怀中抬起陈璇的下巴,眼中带着难以辨别的情绪
陈璇尴尬的对上视线,张了几次嘴,最后还是决定引开话题,
“我分兵前与赵念靖说好,三日之内我没有回去他便会直接带着粮草去捅扎什伦布大营的屁股,眼下不知几日了。”
傅安澜翻身跪坐在陈璇身上,“殿下”
“怎么了?”
傅安澜素色的单衣下是流畅的肌肉曲线,原本平坦的小腹在几个月的缺粮后瘦出了隐约可见的腹肌,像是扑击前的野兽,带着无法忽视的压迫感
平日里她自然是不好意思这样盯着傅帅做这般登徒子的行径,但篝火渐渐黯淡,昏暗的环境下,压抑已久的欲念悄然攀升
“别动,伤口会蹦开”
小腿上已经痛到麻木的伤口让陈璇无处着力,骑在身上的傅安澜显然也并不打算给陈璇起身的机会,她轻轻挪动腰臀试着找到一个不会压住两人伤口的姿势
篝火在石壁上投出令人遐想的身影
烫…太烫了
心头的占有欲无声的嘶吼着,催促陈璇闯进那温柔乡中去
傅安澜像是正在校场上策动自己的骏马般不疾不徐,腰身摆动之间偶然会传出几声细碎的低吟,陈璇抬手将人拽进怀中,在咽喉处□□吮吸
说是亲吻不如说是撕咬,喉头薄薄的皮肤被犬齿叼住,唇瓣含住喉结带起不安的吞咽,小小的耳垂被轻慢的揉捏,傅安澜微微挣扎了一下,却被更凶狠的动作逼出了几声呜咽
耳边传来狂风呼啸的呜呜声,神志不清的野兽在嘈杂中捕捉到了一个横频的声音,在解析出这个声音的一瞬间,所有的杂音如海潮般退却
陈璇突然觉得心头澄澈起来,在血腥和杀戮中生出的暴虐渐渐褪去,那个稳定的心跳像是招魂的鼓声,呼唤着游荡的孤魂
可惜是梦
世事犹如梦中梦,复醉复醒难言
做梦梦到前任了就是这样的(耸肩
就说人不能一大早被叫醒,被叫醒还见了某个“相见又不想见”的人,见了那个人之后这次做梦都梦到被亲亲
不过创伤应激和亲亲一起出现真的很好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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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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