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有还是没有?”沈息魄失笑问道。
“有,曾经有过那么一次,他们好似研制出了一种新的丹药,对于成效,无甚把握。”女子缓缓说道,“正好十七患了重病,眼看着就要不行了,他们便给他塞下了一粒,结果才将将过了一个时辰,原本气息奄奄的十七,便奇迹般地生龙活虎了起来。”
“哦?”沈息魄挑眉道,“十七是哪一位?我想与他交谈一下。”
“十七……”女子的语气,瞬间沉了下去,“十七方才还活着,但不慎沾到了炉长老喷出的绿液,人已经没了。”
“可惜了。”口中如此说道,沈息魄的面上,却并无一丝一毫的惋惜之色,“也就是说,陨丹门炼制的丹药,的确有效,而且效用不错?”
“嗯。”女子勉强打起了精神,“除此之外,我们的人手,即便时不时地需要喂给炉长老,仍旧一直在增加,也能从侧面,印证这一点。”
“虽不知晓具体的价钱,但丹药一直供不应求,想必是很抢手的吧。”女子补充道。
“那便有些棘手了。”沈息魄微微蹙眉。
“棘手?”女子不解道,“陨丹门已灭,炉长老也已身死,只要我们将丹炉毁去,以后便不会有人,继续在此作恶了。”
“小丫头,你大概弄错了一件事。”沈息魄似笑非笑道,“我灭陨丹门的弟子,杀炉长老,可不是为了惩恶扬善,别把我当成真正的英雄,省得日后,追悔莫及。”
“那你为何要……”女子似是有些说不下去了。
“我嫌他们太臭了,不行吗?”沈息魄不耐烦道,“想杀便杀了,哪有那么多理由。”
“太臭了?”女子愕然道。
须臾,她才猛然想起,此时此刻的自己,也是脏污满身。
只不过,她在暗室待得久了,鼻子已经闻不出味道了,但想必也是臭不可闻的。
“失礼了。”女子低低地垂下了头,“让英雄见笑了。”
“都说了别再叫我‘英雄’了!”沈息魄猛地一甩袖口,露出了分外狰狞的伤处,让一众孩童,齐齐地呼吸一滞,“我平生最为厌烦这些正气凛然的称谓!”
“是。”女子乖顺应道,“您方才说‘棘手’,恕小女子愚钝,敢问究竟‘棘手’在了何处?”
见沈息魄神色不对,女子赶紧转开了话茬。
“既然丹药,不是炉长老炼的,也不是内门弟子炼的,那些血腥的‘料材’,究竟是如何变成了货真价实的丹药?”沈息魄思忖着答道,“无论怎么想,都让人琢磨不透。”
“呃……”
闻言,女子同样陷入了沉思。
片刻之后,他们不约而同地望向了那个巨大的丹炉。
难道秘密就藏在此物之内?
沈息魄毫不犹豫地抬脚朝着那里走去。
纵使左臂伤得不轻,他仍是觉得,这一仗,打得太过容易了。
即便没有金炼,只要抓几个孩童,挡在他的身前,作为他的肉盾,他依旧有充裕的时间,酝酿轮回灭魂掌。
而就像他之前分析过的一般,两位炉长老的攻击手段,可谓是单一到了极点。
但凡来个不怕毒的,他们便只能被动挨打,竟是连金炼这种初出茅庐的蛊王,都奈何不得。
委实不像是一门之主的身手。
虽然剿灭了敌人,但沈息魄心中的疑窦,却堆得越来越多。
看来,只能去丹炉之中,一探究竟了。
“金炼。”他出声唤道,“别蹭了,去丹炉里看看,切记小心,不要把命搭进去了,无论你发现了什么,一刻之后,必须出来。”
闻言,半金半绿的金炼,先是扬了扬自己的上颚,而后便一路爬到了丹炉之下,顺着浮满了暗纹的炉壁,飞快地爬入其中。
“英……公子,这只虫子,是您豢养的宠物吗?”忍了又忍,女子终究是没能忍住,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宠物?”沈息魄一挑眉梢,“姑且算是吧。”
“哦。”女子点了点头,“真威风。”
明明是一只虫子,却生得比她都大,果然是有能之士,才能驯服的东西。
女子暗暗地在心底想道。
“怎么,你不怕它?”瞧着女子的面上,并无惧色,沈息魄若有所思地问道。
“不怕。”女子不像是在扯谎,但她随即又想起了什么,又心有余悸地补充了一句,“只要不咬我,便不怕。”
显然,她也被金炼方才惊天地泣鬼神的那一口,给结结实实地惊掉了下巴。
对此,沈息魄的反应是一声轻咳。
“你的胆子,倒是不小。”少顷,他浅笑说道,“许多女子都怕虫,尤其是长得不同寻常的虫。”
“我自幼长在乡间,虫子见得多了,谈不上怕不怕的。”女子不甚在意道,“跟人的嘴脸比起来,虫子,便也没有那么可怖了。”
闻言,沈息魄不由得多看了女子几眼。
“你自幼长在乡间?”他意味深长道,“但你的言行,倒像是读过一点书的。”
“我没读过书。”女子摇了摇头,“都是我娘教我的,她来自书香门第,才识不浅,跟我娘比起来,我这种半吊子,却是连她的一成都不如。”
“你娘来自书香门第?”沈息魄略显讶异道,“既是如此,你为何会被卖到此处?”
“……没落了。”女子徐徐地压下眉眼,似是不愿多说。
见状,沈息魄也不会自讨没趣。
横竖也是为了打发时间,他对女子的过去,一丝兴致都无。
炼丹室陡然寂静了下来。
明明已经打发他们离开,但兴许是好奇,丹炉内究竟有什么,在场的孩童,并未有一人迈步离去,而是站在沈息魄的身后,神色各异地等待着。
一刻转瞬即逝。
金炼却并未从炉中出来。
……嗯?
沈息魄的神色一凝。
又过了一刻。
炉中仍未传来一星半点的动静。
“金炼?”
沈息魄试着张口唤道。
但回应他的,只有丹炉之中,袅袅上升的雾气。
不好!
不能再等了。
沈息魄快步走向丹炉。
然而,还没等他攀步而上,便是一阵地动山摇,直晃得连他都有些站立不住。
“地裂了!地裂了!”一位孩童登时惊恐地喊道,“快跑啊!”
“别吵!”沈息魄回头吼道,“地裂不是这样的,这根本就不是地裂!”
但极端的危境之下,已经无人听他所言。
众人纷纷作鸟兽散,跑的跑,躲的躲,叫的叫。
一时间,场面已然乱作一团。
“大家都靠到我这里来。”即便如此,女子仍在试图掌控大局,“我们抱在一起,小的在里面,大的在外面,争取多活几个。”
闻言,有少数人聚到了女子的身边,他们环成了一圈,抱头蹲下,努力稳住自己的身形。
至于不远处的沈息魄,自然是犯不着和一群孩童抱团。
然而,他的脸色,却越来越差。
若是普通的地裂,压根儿就无法伤到他分毫,他甚至还有余裕,救一救眼前的这些孩童。
但他们分明是在一座山丘之顶。
倘若真的是地裂,还严峻到了这般程度,山顶早就应该已经断裂开来,决计不会像眼下这般,将所有物什,晃得东倒西歪,却一丝裂缝都无。
非要描绘一番的话,此时此刻的他们,不像是遭遇了地裂,反倒像是被什么东西,给顶起来了。
等等——
顶起来了?
沈息魄陡然瞪大双眼。
下一刻,他便冲到了炼丹室之外。
原本布满浊液的大门,早就随着无穷无尽的晃荡,清出了一大片。
是以,沈息魄才能够轻而易举地通过。
而甫一来到空旷之地,沈息魄便疾步走向了边缘,然后俯身向下方望去。
“!”
下一刻,入目之景便让他不可置信地愣在了原地。
眼见为实——
他们的的确确是被一个“东西”顶起来了。
但沈息魄属实是没能想到,那个“东西”,竟是位于他们脚下的整座山丘。
山丘是活物?
不。
不对。
严谨一点来说,应当是活物是山丘。
早先,沈息魄嫌弃这座山丘太矮,门派建在其上,一丝气势都无。
但这座山丘不高,是相比于其他的崇山峻岭,若它本身就是一个活物,那便不是“太小”的问题了,而是“太大”的问题了。
一个活物,竟能长得跟一座山丘一般大。
如若不是他疯了,便是这个世界疯了。
恍惚间,沈息魄想起了他在陨丹门的第一晚,住进的那间属于外门弟子的洞府。
彼时,他嫌弃那间洞府,太过逼仄阴暗潮湿,却未曾想过,那是在一个活物的表皮之下。
怪不得,洞府的山岩,外灰内红。
待久了,还会渗出“露水”。
原来一个个洞府,便是一个个穿凿的伤处,时不时渗出的液滴,也不是水,而是这个活物的“血”。
顷刻间,沈息魄恍然大悟。
可是,陨丹门的众人,究竟知不知晓,他们的门派,建在了一个活物之上?
这个活物,究竟是什么?
它为什么会猝然苏醒过来?
它跟陨丹门的炼丹之法,有何干系?
金炼又去了哪里?
一时间,难解的问题,接踵而至。
沈息魄却一个都答不上来。
重生以来,他好似从未面临如此巨大的危机。
显然,那个活物并不打算让他们活着离开,它正处于极度的暴怒之中,想要将所有踩在它头顶上的人杀死。
这一次,沈息魄属实是有点无辜了。
无论陨丹门的人,做了什么,都跟他一个外人无关。
尤其是在他“顺手”灭了陨丹门全宗之后。
倘若这个活物,跟陨丹门存在什么恩怨,他无异于帮了对方一把。
但假使对方跟陨丹门是互惠共利的关系,他便着实有些“不识抬举”了。
不过,沈息魄认为此种可能性不大。
若真是如此,陨丹门怎么可能在对方的身上,肆无忌惮地凿出一个个洞眼,还成日踩在对方头顶,半点尊重都无。
考虑到这只巨兽的实力,沈息魄不认为,它能够被陨丹门的一群乌合之众降服。
沈息魄甚至隐隐地有一种感觉,陨丹门的弟子,应当是在利用这只巨兽,达成自己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至于是何种目的,大抵跟炼丹有关吧。
思及此处,沈息魄决定赌上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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