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梦。
然而,沈息魄睡得并不沉。
天色还未彻底亮起,他便感到有人站在了他的门外,却并未抬手敲门。
“进来吧。”略一思索过后,他开口说道。
“沈仙人,今日怎么醒得这般早?”推门而入的刘村正,脸上虽有遮掩不住的疲色,但已然精神了许多。
“自然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你口中的传家宝。”
“沈仙人神机妙算。”老者强笑道,“老拙正是为了此事而来。”
“既是如此,还耽搁什么,走吧。”沈息魄率先朝着门外走去。
“欸!”
见状,老者一边应声,一边匆忙跟上。
不多时,他们便来到了祠堂。
而刘村正的小孙儿,正揉着惺忪的睡眼,乖乖地候在门口。
“进吧。”
老者牵起稚童的手,一同进到了祠堂之中,而沈息魄则是紧随其后。
只见刘村正,先是躬身拜了拜密密麻麻的牌位,才绕到了后侧,于墙壁之上,一阵摸索之后,取出了一个长条形的物什。
除了大小上的不足,眼前的东西,赫然就是一具棺材。
沈息魄看得眉心直跳。
但他并未开口阻拦。
将“棺材”郑重其事地放在了桌上,老者拿出一根细针,先是戳破了自己的指腹,滴了几滴血上去,又拽过小孙儿的手,进行了同样的步骤。
“哇!”
伴随着一声响亮的哭叫,横在桌面上的“棺材”,竟是缓缓地自行打开了。
“快走!”
下一刻,刘村正便拉着还在兀自落泪的稚童,逃难似的飞奔出了祠堂。
沈息魄:“……”
若不是对老者,还算是知根知底,他几乎要以为,自己是被对方坑了。
失笑着摇了摇头,沈息魄看向桌上的那具“棺材”。
正如老者先前所言,里面的确装着一把剑,但剑柄暂且不提,剑刃上却是锈迹斑斑,似乎一挥便要折断。
“嗯?”
沈息魄蹙起眉头。
难不成,刘村正口中的“传家宝”,只是一把破铜烂铁?
毕竟,刘村正已是古稀之年,而他上一次见到这把剑,还在他的儿时,时间不可谓不久。
越是好剑,便越不能荒弃,在“棺材”里躺了这么多年,恐怕早就泯灭了锋芒。
思索间,沈息魄已经抬手,拿起了那把剑。
变故由此而生。
锈剑甫一入手,沈息魄便觉得剑柄,坚寒似冰,令人遍体生凉,竟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将其甩开。
但原本拿放自如的剑,却像是牢牢地吸附在了他的掌心,根本脱离不得。
更有甚者,他感觉他浑身上下的血液,正在不约而同地朝着持剑的右手涌去,然后飞快地被剑柄吸收,直至涌入剑身。
如同一只血蛭,融进了皮肉,黏在了那里,还是一个无比贪心的家伙,大有不将他吸成人干,决不罢休的势头。
沈息魄的面色,肉眼可见地苍白了起来,但他的嘴角,却翘得越来越高。
很好。
区区一把剑,却敢打他性命的主意。
既是如此,他何不成全了对方?
沈息魄用空余的左手,划开了自己的胸口,面不改色地取出了一大团心头血,狠狠地冲着剑身砸去。
“来!”沈息魄笑得邪异,“想喝,我便给你喝个够!”
话音未落,便见片刻之前,还吸血吸得正欢的剑身,陡然萎靡了下来,不仅主动从沈息魄的手中落下,还在地上“痛苦”地翻滚了起来。
“怎么?”沈息魄似笑非笑道,“受不住了?”
闻言,又挣扎了许久,那把剑,才歪歪斜斜地立了起来,又笔直地朝着下方倒下,似乎在点头。
“受不住你招惹我作甚?”沈息魄不为所动道,“不是喜欢喝吗?你倒是喝啊。”
此时,被他取出的那团心头血,还剩下大半,但那把剑已然怕极,远远地躲了开去。
“我当你多有本事呢。”沈息魄轻蔑说道,“不过是一把欺软怕硬的废剑。”
听见沈息魄下的的这番论断,那把剑似是不乐意了,它又立了起来,然后原地甩了几下。
待它停下之际,不论是剑柄还是剑身,哪里还有半点锈钝的样子?
“冥剑?”望着剑柄之上,唯二的两个字,沈息魄微微颔首,“倒是与我十分相配。”
“我且问你,你可愿跟着我?”沈息魄沉声说道,“我这人不喜欢行勉强之事,纵使是一把剑,我也不要与我不同心的,再好的剑,若是不趁手,还及不上一根竹筷。”
“铮——”
焕然一新的冥剑,登时发出了一道清越之声。
“很好。”沈息魄一个扬手,那把剑便复又入了他的手中,却已然乖顺了很多,一副臣服之态,“既然你的剑柄上,写着‘冥剑’二字,我便不替你更名了,以后,你还是叫‘冥剑’。”
剑柄轻轻地颤动了两下,仿佛在回应他的话语。
“走吧。”
沈息魄正欲将冥剑收起,却发现少了剑鞘,而背后属于陨丹门内门弟子的剑鞘,又与之并不相合。
要不索性插在腰间?
他若是独来独往还好,可如今他的身边,跟着五个孩童,万一不慎刺到了谁,只怕是性命堪忧。
为难间,却见原本装着冥剑的那具“棺材”,陡然缩了下去,分割成了一个剑鞘和一具手掌大小的“棺材”。
“哦?”沈息魄当即便明白了冥剑的意思,“原来这便是你的剑鞘。”
然而,为何还是有一具“棺材”?
沈息魄将那具“棺材”拿起,上下左右地看了一遍,发现侧面竟是有一个凹槽,恰好可以将剑柄嵌入其中。
“铸造得还算巧妙。”
慨叹过后,他正准备顺势将剑柄嵌入,却感到手中的冥剑,又开始颤动了起来。
“怎么?”沈息魄不解道。
下一刻,似是为了解开他的疑惑,剑尖指向了一个位置。
沈息魄抬眼看去,却看见了自己那团用灵力包裹着的心头血。
“你想让我把它装进‘棺材’里带走?”沈息魄哑然失笑道,“没想到,你的胃口还挺大。”
显然,冥剑是把他的心头血,当成了“储备粮”,既然一口吞不下,便分成几次,慢慢地吸收。
若他猜得没错,剑柄应当能够控制吸入血液的分量,如此一来,剑身便不会被活活“撑死”。
左右他的心头血已经取出,纵使不装入“棺材”,也不可能塞回去。
与其白白地浪费,倒不如遂了冥剑的意。
沈息魄操纵灵力,将那团心头血,放入了“棺材”之中,冥剑这才没了声息。
事毕,沈息魄将背后的长剑,换成了冥剑,便走出了祠堂。
只见老者,正恭敬地等待在那里,至于他的小孙儿,已经不见了踪影,大抵是回去接着睡了。
“沈仙人,如何了?”刘村正面带忐忑地问道,“你可有法子,制住那把邪剑?”
“自然是有。”沈息魄淡然道,“刘村正,你的传家宝,我便收下了。”
“沈仙人果然是神通广大!”闻言,老者的眼中,又多了几分景仰,“实在是令老拙,佩服不已!”
“行了,废话少说。”沈息魄将手中的那把剑,丢到了对方的面前,“既然有了新剑,旧剑便对我无用了,这把剑,原是陨丹门内门弟子的佩剑,由上好的精铁制成,锋利无匹,你且拿去防身吧,虽说及不上你的传家宝,但普通人也能挥动自如,毋需担心被剑意噬体。”
闻言,老者也不推辞,他弯腰拾起那把剑,珍重地用双手托起,连声说道:“多谢沈仙人!多谢沈仙人!”
沈息魄摆了摆手,便走了出去。
等五位孩童醒来,他们便要离开斜斛镇了。
正式离去之前,他还要确认一件事。
沈息魄走出了刘村正的住处,来到了阿井的家中。
“果然已经人去楼空。”
两日前,来到斜斛镇的那一晚,带着五位孩童,前往刘村正所居之地的途中,他便路过了此处。
虽并未细看,但屋内却是一片黑灯瞎火,俨然已经没人在了。
今日,沈息魄只是印证了心中的猜测。
踏入院中之后,他径直来到主屋,找到那个暗盒。
将其打开之后,他毫不意外地看见,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但愿你不要误入歧途。”
轻轻地落下一句,沈息魄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番折腾过后,时辰已经来到了辰时,五位孩童不仅起来了,还盥洗了一番,又在刘村正的招待下,饱餐了一顿,乖乖地等待着沈息魄归来。
“走吧。”甫一到达,连坐都未坐,沈息魄便张口说道,“继续向南行进。”
“公子,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金风体贴问道。
“不必。”
闻言,金风也不多劝,略一点头之后,便招呼其余几位孩童,将东西尽快拾掇好,跟着公子一同离去。
“东西?”沈息魄不由得挑眉道,“你们哪儿来的东西?”
“公子有所不知,今日一早,有数位乡民,聚到了此处,说是听闻了您将陨丹门灭门的义举,心中感激不尽,即使我们再三推拒,他们仍是不管不顾地塞了许多物什过来。”金风笑着应道,“其中,大部分都是食物,我们留了一些便于携带的干粮,还有一些腌菜,可以在赶路的时候,对付几顿,剩余的,都留给刘村正了,权当报答他这两日的招待。”
“义举?”
沈息魄的脸色,却倏地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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