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逢渊没有参与对话。他走到窗边,窗外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什么也看不见,玻璃上模糊地反射出病房内的景象和他自己没什么血色的脸。他试着推了推窗,纹丝不动,像是被焊死了。
他又开始仔细检查病房。三张床,床单洁白,但靠近能闻到那股淡淡的霉味。床头柜里空无一物。墙壁苍白,没有任何装饰或信息。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病房的门牌上——317。
3 1 7=11,1 1=2。数字能量学?不,太牵强。他下意识地排斥所有带"4"的房间,但仅仅是这样吗?规则只说了"不含数字4",但并没有说其他数字就是安全的。是否存在其他隐含的危险?
他注意到,裴界也在做同样的事情,检查病房的每一个角落,动作细致而高效。两人目光偶尔相遇,都带着对彼此的审视和衡量。
"接下来怎么办?一直躲在这里吗?"中年男人问。
"规则只说了病房'安全',没说是永久避难所。"裴界打破他的幻想,"而且,我们需要食物、水,更重要的是——信息。困守等于慢性自杀。"
"可外面有那种东西!"快递员激动地说。
"所以需要计划。"裴界走到门边,再次将耳朵贴近门缝,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确认外面暂时没有异常后,他直起身:"必须找到护士站。规则一提到,遇到深色制服要'立即前往最近的护士站',这意味着护士站可能是一个安全区,或者至少能提供某种庇护或信息。"
"谁知道护士站在哪儿?"西装女人问。
"来的路上,我好像看到一个指示牌。"谢逢渊忽然开口。他声音不大,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尤其是裴界的。
"哦?什么方向?多远?"裴界问。
"我们来时的方向,大概经过两个岔路口,有一个向右的箭头,上面写着'护士站'。"谢逢渊回忆着,语速平稳,"但不确定现在过去是否安全,也不确定路线是否发生了变化。"他补充道,显得冷静而谨慎。
裴界盯着他看了几秒,嘴角似乎勾起一个极淡的、意味不明的弧度:"记忆力不错。"
谢逢渊垂下眼睫,没有接话。他当然记得,他甚至记得沿途大多数门牌号。但他不会全部说出来。
"两个岔路口……不算远。"西装女人沉吟,"但怎么过去?谁知道外面还有没有那种……东西。"
"必须有人出去探路。"裴界的声音没有起伏,"集体行动目标太大,容易成为活靶子。"
他的话让刚升起一丝希望的人们再次陷入沉默。
谁去?谁愿意去?
这几乎等于送死。
"我去。"
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是谢逢渊和裴界。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意外,但更多的是冷静的评估。
谢逢渊提出去,是因为他极度不喜欢这种被动等死的未知感,他需要主动获取信息,掌控局面。而且,他隐约觉得,这个裴界虽然危险,但目前为止展现出的能力和理智,似乎是一个可以短暂利用的"合作伙伴"——至少在找到生路之前。
而裴界……谢逢渊看不透他的动机。是真的为了团队,还是另有所图?
"我也去。"西装女人咬了咬牙,"三个人互相有个照应。总比留在这里等着未知的恐惧强。"她显示出超越常人的勇气和决断力。
裴界挑了挑眉,没反对:"可以。其他人留在这里,锁好门,无论听到什么声音,不是我们回来都不要开。记住规则三,灯如果再闪,就闭嘴躺好。"
他的安排干脆利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留守的人自然没有异议。
裴界再次确认门外安全后,轻轻打开了门。
惨白的光线和冰冷的空气再次涌入。
走廊空无一人,远处依旧被昏暗的黑暗吞噬。那具扭曲的尸体还躺在原地,像是一个冰冷的警告。
三人鱼贯而出。谢逢渊最后出来,小心地带上门,听到里面传来反锁的咔哒声。
走廊里只剩下他们三个。
寂静无声,只有自己的心跳和呼吸显得格外清晰。
裴界打了个手势,示意按照谢逢渊记忆的方向前进。他走在最前面,脚步放得极轻,身体微绷,处于一种随时可以反应的状态。
谢逢渊居中,他的感知提升到极致,注意着任何细微的声响和变化。
西装女人断后,手里紧紧抓着一个从病房里带出来的空玻璃杯,当作可怜的武器。
第一个岔路口很快到了。左转通向更深的黑暗,右转是另一条相似的走廊。
按照记忆,应该直走。
裴界没有丝毫犹豫,选择直行。
又走了十几米,前方隐约传来一点细微的声响。
三人立刻停下脚步,屏息凝神。
那声音……像是某种拖沓的摩擦声,还夹杂着湿漉漉的、类似吮吸的怪响。
裴界缓缓侧身,向声音来源的拐角处探去。
谢逢渊也小心地靠近。
拐角另一边,是这条走廊的一个凹陷处,似乎放着一个医疗废物桶。
一个穿着白色护士制服的背影正蹲在桶前,肩膀微微耸动,发出那种令人不适的吮吸声。她的白色制服后背,沾染了一大片暗红色的、粘稠的污迹。
看起来像是个正常的、可能受伤了的护士?
但下一秒,那"护士"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动作猛地停住。
然后,她的头以一种人类绝对无法做到的、整整180度的方式,猛地转了过来!
一张惨白浮肿的脸出现在他们眼前,嘴角裂到耳根,沾满了暗红色的浆液,手里抓着一团模糊的、带着皮毛的血肉。她的眼睛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浑浊的死白色,正"看"向他们所在的方向!
"跑!"
裴界低吼一声,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跑!
谢逢渊和西装女人反应极快,立刻跟上!
那怪物发出一声尖锐的、不似人声的嘶鸣,四肢着地,像蜘蛛一样飞快地爬行追来,速度快得惊人!
"右边!第一个门!"谢逢渊急喊,他记得那边有一个开着门的设备间!
裴界瞬间领会,猛地冲向那扇门!
三人几乎是撞了进去!裴界反手狠狠将门摔上并锁死!
几乎在门锁落下的同一秒,巨大的撞击力从门外传来!
砰!砰!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抓挠声和疯狂的嘶叫!
门板剧烈震颤,灰尘簌簌落下。看起来撑不了多久。
设备间很小,堆放着一些清洁工具和床单,没有其他出口。
"怎么办?!"西装女人背靠着墙,脸色惨白,胸口剧烈起伏。
谢逢渊快速扫视周围,目光落在一个老旧的金属配电箱上。箱门上挂着一把已经生锈的锁。
裴界也看到了那个箱子,又看了眼摇摇欲坠的门,眼神一狠:"赌一把!"
他猛地抬脚,狠狠踹向那把锈锁!
砰!砰!几声脆响后,锁扣崩飞!
他拉开配电箱门,里面是错综复杂的电线和开关。
门外的撞击声越来越疯狂,门板上已经开始出现裂纹!
"找总闸或者照明回路!"裴界语速极快,目光飞速扫过那些标签已经模糊的开关。
谢逢渊立刻上前帮忙。他的手指在那些开关上快速划过,大脑飞速处理着有限的视觉信息。
"左边第三个,标签有个模糊的'L'字母,可能是照明(Lighting)!"他急促地说道。
"信你一次!"裴界毫不犹豫,猛地拉下了那个开关!
滋——啦——
一阵电流过载的噪音从天花板和墙体内传来!
紧接着,门外疯狂的撞击声和嘶叫声,骤然停止了。
只剩下一种压抑的、充满恨意的低吼,以及……逐渐远去的、窸窸窣窣的爬行声。
黑暗。
彻底的黑暗。
裴界拉下开关的同时,似乎也断掉了这个设备间乃至整个这一片区域的电源。
规则三:若灯光熄灭,请保持绝对安静,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离开您的床位!
他们现在,不仅离开了"床位",还主动陷入了绝对的黑暗之中。
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三人,连呼吸都几乎停止。
在死一般的寂静和黑暗里,谢逢渊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然后,他感觉到一只冰冷而有力的手,在黑暗中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是裴界。
那只手扣得很紧,指尖的温度低得吓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控制力,但似乎……又有一丝极细微的、难以察觉的颤抖。
谢逢渊身体一僵,却没有立刻挣脱。
"别动。"裴界压得极低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气息冰冷,拂过他的耳廓,"它可能还没走远。"
他的声音听起来依旧镇定,但谢逢渊敏锐地察觉到,那镇定之下,似乎隐藏着一丝极其罕见的、因黑暗而引发的紧绷。
这个人……怕黑?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
下一秒,更让谢逢渊惊愕的事情发生了。
他感到裴界抓着他手腕的手指,力道微微松懈了一点,然后,指尖似乎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在他冰凉的手腕皮肤上摩挲了一下。
仿佛在确认什么。
又仿佛……是一种连裴界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源自灵魂深处的熟悉感和依赖。
黑暗中,两人维持着这个突兀而诡异的姿势,谁都没有再动。
冰冷的恐惧依旧弥漫,但那无声无息的、莫名的牵绊,却在这极致的惊悚中,悄然探出了一根细微的丝线。
未知的前路,致命的规则,潜伏的怪物。
谢逢渊轻轻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铁锈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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