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量此刻站在空旷的走廊里,终于读懂了刚才师叔离开前留给自己的眼神。
自求多福。
令人不适的视线还黏在身上,无量一边搓着鸡皮疙瘩,一边品味师叔刚才说的“那东西已经走了”。
哪里走了!!它哪里走了!!
它不仅没走,好像还把自己困在里面了。无量叹口气把值日手册卷起来塞进了校裤口袋,走到半开放的走廊栏杆边往外看。
二十五中学占地面积很大,再加上有各方扶持,学校修教学楼和不要钱一样,一个年级一栋楼。无量所在的高一教学楼和对面的高三教学楼,中间隔着一个大操场,足球队每天都会训练到六点五十下训,但此刻操场上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出现在无量故事里的塔,其实就坐落在校内。因此学校明令七点准时关闭校门,所有教职工和学生都必须按时离校回家。就算是高三也不会有晚自习,只会比其他年级多上一节晚课。
对面高三的教室黑灯瞎火,通常他们的晚课是六点半结束。无量抬手看了看手表,五点四十。
明白了。看来是被魇着了。
无量挠着脑袋仔细思考,师叔肯定不会害自己送死,走之前一定给了些提示。
师叔走之前都交代了什么?他先是抬头看了看天,然后看了看手表。最后…
最后捏了捏无量的后脖颈。
一阵酥酥麻麻的瘙痒像是应景一般,迅速攀上了无量的后颈。呼吸一顿,无量动作飞快地抬手按在自己后颈上。
入手是粗粝的毛发,还带了些湿意,无量只觉得后脑勺一沉似乎附上了些什么东西,带着她整个人往后倒了倒。
稳住身形,猛地揪住后颈上的毛发,无量提气回身将它甩下来砸在了墙壁上,那东西似乎是疲软的,撞击到墙壁的瞬间还发出了“啪唧”的声音。
无量咧着嘴抬手摸了摸后脑勺的黏糊液体,放在鼻子前一嗅,差点没呕出来。
那东西包裹着毛发,从墙上滑落留下一串湿黏的痕迹,掉在地上咕噜咕噜转个圈,露出一张人脸来。
按着翻滚的胃,无量终于看清楚面前的东西。
这就是在楼梯上趴着看自己的那个“人”。说是“人”其实不太准确,因为它仅仅是有一个人头而已,而本该长耳朵和脖颈的地方,却是往外支棱着的四肢。
无量咽了口口水就要往楼下跑,值日手册可以明天早上再交,但是命就这一条,想也不用想当然是逃跑重要。
上前在那颗脑袋上狠狠补了两脚就准备开溜,谁知无量还没跑到楼梯口,就感觉脚被什么东西绊住猛地往前栽出去。身前就是楼梯口,可无量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被绊住她脚的东西猛地朝后拖去。
槽!!那个鬼脑袋竟然有两个!
楼梯边就是厕所,无量忍着恶心猛地撑起上半身,紧紧抓住了厕所门口的透明门帘,这才堪堪止住被拖拽的动作。
无量拽着门帘身体都被扯悬了空,她反应却是快的。只消低头一看,便精准地一脚踹在抱住她腿的黑乎乎脑袋上。
这一脚用了十成的力气,那头很快就被踢开了去。乍的失去被拉扯的力道,无量侧着身子摔在地上,但她一刻来不及喊疼,站起身就往楼梯处蹿。
只听过有一就有二,无量却不曾想除了一和二,竟然还有第三个脑袋!
第三个脑袋是在无量往楼下冲的时候,正面撞进她怀里的。无量倒抽着气就被第三个脑袋撞到了楼梯拐角,后脑勺撞在墙上,耳朵开始发出危险的嗡鸣。
眼看着那脑袋在无量怀里囫囵转着,露出张血肉模糊的脸,她想也没想抬起左手就直直地拍了下去。
这一下直让那脑袋炸成了烟花,似乎有温热的血液溅上无量的面庞。伴随着耳朵嗡鸣
的减弱,无量听到了清晰的吹哨声。
是足球队在晚训。
无量看了看原本应该血肉模糊的怀里,此刻却干干净净,还带着些抽搐的左手被人捏住,来人猛地使劲将她拉了起来。
“左手?”秦洵捏住无量的手腕仔仔细细看了看手心手背,“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无量摇摇头,摸了摸脸颊,却被秦洵结结实实弹了下眉心。
就是这一下,无量的脑袋开始缓缓恢复了清明,脸颊上自然是干干净净,走廊里原先的两个脑袋此时不知去了哪里。无量来不及思考,就被秦洵拧了耳朵。
“教你的你一个没记住。”秦洵的语气有些恨铁不成钢,“遇到事就想着跑?”
无量微微有些不服气:“谁知道这脑袋还能有三个呢?第一个我不是处理得很好吗。”
秦洵有些不可置信:“这是脑袋?这叫人面魉。”
…
好家伙原来有学名!
“回家吧。”叹口气,秦洵不动声色地虚空在无量背后一抓:“最近脏东西多了一点。你要多注意。”
“噢。”无量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有些纳闷的看了看左手。
方才为什么会用左手呢?无量从小到大都没有用左手捏过诀,也不曾学过左手的术法。刚才那股突如其来的力量让无量有些心悸,却又带着些熟悉。
秦洵侧眼看了看,捉住无量的手到她身侧放好:“走路看路。”
“噢…”无量深呼吸一口收拾了心情,远远就看到等在校门口的宋柯:“宋柯!我师叔来了,带你一道回家!”
又有免费车坐,宋柯心情很美好!粗神经地忽略了秦洵的黑脸,快乐上车,快乐被送到家楼下,快乐地和无量秦洵挥手告别,今天真是快乐的一天!
但无量就不太快乐了。
今天上课跟宋柯讲了以前师叔给自己讲的故事,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无量就有点整不明白,小时候每次听这个故事都睡得很快,怎么这会想到这个故事反而越来越清醒呢。
等数到了2500只羊还没睡着时,无量干脆爬起身拨通了宋柯的电话。
“你干嘛啊,大晚上不睡觉的…”宋柯快要哭出声了,无量也不管他:“下午那故事不是没讲完吗,赶紧爬起来,我给你讲完,不然我睡不着。”
…
“可是我睡得着啊!”宋柯躲在被子里含含糊糊的。
无量也不跟他多掰扯,开口就继续讲。
那些孩子确实都是被双头妖怪杀死的,而道长碰到的那个血肉肠子流了一地的小孩,就是妖怪的其中一半。
事实上在收伏了那双头妖怪后,那些失去孩子的村民也全都想了起来。那些消失的孩子们虽是枉死,但因尸骨残破,村民们只能挖个大坑一道埋了。
经过道长的指点,村民们在塔里为那些孩子们立了二十七座牌位。如此结束后,村子里也开始重新有了新生儿,被阴霾笼罩的村子也终于从那次恐怖的屠杀里恢复过来。
而那位异瞳小孩则成为了道长的弟子,随他一同进入了塔里修行。
村民们听闻道长号追云,遂为这无名的山,冠以同名,曰“追云”。
“这就是我们这儿追云山名字的来历啦!”无量越讲越兴奋,“宋柯!你睡着了?”
“没呢,听着呢。行了,讲完了吧?我睡…”
“别啊朋友!还有一段呢!!”无量差点没站起来,“听见了吗?还有一段!”
宋柯给气到坐起身:“那你快讲,不要耽误我睡美容觉!”
世事更迭,如此过去百年,道长带着异瞳小孩离开塔的那日,竟在葱茏山色间起了座观。那道观外头郁郁葱葱,隐于山中,这百年来竟无一个上山的人发现,但看道观的成色又似乎是早就在那处的。村民见道长有此神通,再加上村里口口相传道长的英雄事迹,大家更是把道长奉作神明。
而跟在道长身后的青年,自然就是那异瞳的孩子。这次离开塔,道长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出山用一卦换来了追云山的地契,交给了青年,随后便因着云游历练,将他送下了山。
如此又过去百年,当年稚童修为高人,返山却见道长已然飞逝,如今观内也不似当年质朴,竟是将道家供奉的三清天尊金身像请来观内,日日香火不断。
至此,高人初见当地富豪。
“师叔也不知道当年那个异瞳小孩叫什么名字,所以后面就叫他高人。”无量还没问宋柯睡了没。电话那头就发出了哀嚎:“还有后面呢!!求求你了,让我睡吧!奶奶!!我叫你奶奶还不行吗!”
无量乐呵呵道:“我要你个孙子干嘛,你听我讲,讲完保证你就清醒了再也睡不着了!”
…宋柯陷入沉默,所以我为什么要在该睡觉的时候让自己睡不着啊!
观内金身像乃富豪捐赠,观内洒扫童子乃富豪安顿,观内修习弟子乃富豪招揽。
这个时候高人手里的那纸地契,好像也不是那么算话了。
不过高人回到观内,每日继续修道,并未被其他事打扰。
说来富豪并不是当地人,是带着妻子来这块做生意的。
经过这么多年的更新换代,追云山下的小村子也慢慢发展起来,人人过上了富足的生活。且此地正处其他城镇交汇,经商方便,富豪就是看重这一点来这处安家的。
听闻了数百年前发生在追云山上的事,富豪就常常为没有机会见到追云道长而遗憾,因此为弥补遗憾给观里捐了不少东西。
生活有条不紊的继续着,直到有一天,富豪又为追云观捐赠了一尊玉皇大帝金身像。
但这次不同的是,富豪命人在金身像底,纹刻了自己的名字。区区凡人,又怎能铸金身,享跪拜呢?出事也是必然的。
高人能掐会算自然是早就知道这件事,却并未出手相助。
说来富豪家里的儿子曾经还沾染过邪祟,是高人出手救下的。但这次的事,是富豪命中注定,乃个人命数。追云道长曾经教过高人,若是随意干涉他人命数,会造成无法逆转的结果。
但实际上,有些命定的事不论是干涉与否,结果都不会改变。
高人认为只要富豪按照命定的方向度过此劫,一切就会结束。所以到了后来事情发展到无法控制的地步,高人才意识这既定的命数早就发生变化,更多无辜的人遭受牵连。
按照卦象来看,这劫由富豪起,并且富豪的命数与这劫紧紧纠缠,绝不是轻易能解决的。这一劫,乃是前世今生因果循环。
只是没想到的是,这劫毒辣异常,不仅仅影响了富豪的命数,更是将他一家老小全都牵涉进来。
高人意识到自己错了的时候,富豪家的小儿子已经在那尊玉皇大帝金身像前暴毙了。
他死的时候,已经失去了一边的眼珠子,牙齿被拆得干干净净,浑身的骨头都消失无踪,只剩一副猩红的皮囊,软塌塌的摊在金身前。
随后出事的,是富豪的母亲。老人勤恳一世,死的时候竟是没了全尸。除了那颗干瘪的头颅端正的放在追云观的牌匾上,其余尸身竟是都没了踪影,仔细看才发现,那小儿子失去的眼睛,竟被人生生按在了老人的额头上。
“那…老人其他…身体部位呢?”宋柯咽了咽口水。
无量停顿几秒继续道:“其他部位。除了躯干,四肢都被硬装到了那座玉皇大帝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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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富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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