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斯年从衣帽间里拎出一件简约的白色衬衫和一条剪裁利落的灰色西裤。
“我们家不需要会走路的霓虹灯。”
小呆接过衣服，比在身上，眼睛突然亮起来。
“老板！你是不是在偷偷帮我搭配？”
“我只是不想明天丢人。”
陆斯年扯松领带，看着已经果断抛弃正装，正抱着亮片裙快乐转圈的小呆。
活像古早迪厅天花板上那颗球儿！
小呆扯着亮片裙，正对着落地窗摆pose。
“老板！我明天穿这件去试镜怎么样？”
这显然是根本没在听。
“我说了你是去试镜不是去走红毯。”
“可是网友都说我穿亮闪闪很好看！”
呆圆圆指着平板上的热搜#矿泉水天使的星光裙#，理直气壮地叉腰。
“这是大数据！”
“不行。”
陆斯年把她的亮片裙扔到沙发上。
提案被无情驳回的小呆气鼓鼓地捡起裙子。
“老板你自己天天穿得像黑客帝国，还不许别人漂亮！”
说着，她突然把裙子往头上一套。
“偏要穿！就要亮瞎星耀的摄像头！”
“……”
陆斯年看着那个顶着亮片裙到处蹦跶，还对自己做鬼脸的身影，彻底放弃劝说了。
第二天上午十点整，星耀直播公司总部大厅光可鉴人。
头上时不时飞过拍摄用的小型无人机。
还有浓重的化妆品香味。
那是一种商业化的科技感与娱乐业特有的浮躁气息的混合体。
三人各怀鬼胎，在这片喧嚣的背景中形成一种奇特的静默。
刘备笑容依旧温和热情，亲自在前台迎接陆斯年和小呆，举止得体，无可挑剔。
作为A国情报人员，他的目标一直都相当明确。
一是评估“星火”项目，设法拉拢其核心人员——陆斯年。
二是以星耀为跳板，尽可能窃取这个足以改变格局的AI项目的核心情报。
小呆之前侦测到的异常频率，正是他手下人员利用星耀业务为掩护，进行刺探时的特殊频段信号。
陆斯年依旧面无表情地酷帅。
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与那随处可见的五彩斑斓的直播背景板格格不入。
答应这场在星耀的“试镜”不过是他的缓兵之计。
答应他，既能降低对方的警惕，也便于他反向追踪刘备背后可能利用星耀基础设施构建的网络。
至于带上小呆，既是将可能的变数置于眼皮底下，也是一种掩护。
如果自己不让她去，反而会显得可疑。
而被陆斯年勒令保持安静的呆圆圆，正在一旁努力扮演好“左家大小姐”兼“被临时拉来见世面的素人小白”角色。
她穿着陆斯年让公司首席形象设计师连夜打造的“战袍”——一套剪裁极佳、质感一流的浅灰色定制套装。
款式低调，能恰到好处地衬托出她的气质，又不会过于扎眼引人探究。
栗子色的柔软卷发柔顺地披在肩后，妆容清淡，最大限度地削弱了她本身过于跳脱的存在感。
总之就是力求看起来像个安静的花瓶。
小呆亦步亦趋地跟在陆斯年身后，一双眼睛却像最精密的扫描器，不着痕迹地扫过周围环境，无声地记录着一切数据流及刘备每一个细微的反应。
“斯年，圆圆，欢迎欢迎！”
刘备引着他们穿过忙碌的办公区，走向内部走廊，语气热络。
“知道斯年你是技术领域的翘楚，寻常的东西肯定入不了你的法眼。所以今天特意请你们来，是想让你们看看我们星耀最近投入最大的一个项目。”
他推开一间演示厅的门。
里面环境优雅，灯光柔和，与外面的喧嚣形成对比。
正中央是数个巨大的沉浸式交互屏幕。
“我们称之为‘情感共鸣型直播’。”
刘备开始介绍，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自豪与憧憬。
“我们都知道，AI能分析数据，能生成内容，但如何让内容真正打动人心，引发深层次的共鸣，一直是难点。”
他示意工作人员启动演示。
屏幕上开始流淌经过复杂算法处理后，极具视觉冲击力的影像碎片。
孩童的笑脸、离别的泪水、自然的风光、城市的脉动……
配以精心编排的音乐，确实能在瞬间抓取观众的情绪。
“我们通过采集海量的情感反馈数据，训练AI模型去理解和模拟人类最细腻的情感波动，然后反向赋能给我们的创作者，甚至未来，我们希望能由AI直接生成真正拥有‘灵魂’的故事和人物影像。这也就是我们为什么要从贵公司订购那批产品的原因。”
刘备相当自然且不着痕迹地解释了陆斯年的疑惑。
他侃侃而谈，将一项可能涉及敏感数据收集和情感操控的技术，包装得充满人文关怀和艺术追求。
“我们相信，技术最终应该服务于人性的温暖，而不是冷冰冰的算法，不是吗？”
刘备微笑着看向陆斯年和小呆，眼神真诚，仿佛真的只是一个充满理想的媒体人。
小呆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心里的小雷达却滴滴作响。
【滴——情感数据采集？共鸣模拟？算法模型的底层架构需求对**数据的触及极深……可疑度上升！】
陆斯年面无表情地听着，目光冷静地扫过那些绚丽的屏幕，语气平淡。
“很精彩的视觉演示。那么，我想知道，刘总你如何量化‘情感共鸣’？它的商业变现路径清晰吗？以及，数据安全的边界在哪里？”
他的问题很直接，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剥开华丽的外衣，直指可能的核心问题。
数据伦理以及最实际的目的——利润。
刘备闻言，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他侧了身，将话题引向一旁安静扮演花瓶的呆圆圆。
“斯年的问题总是这么一针见血。这些正是我们需要不断探索和规范的。不过，再好的技术，最终也需要落到具体的应用和‘人’的身上。”
刘备看着呆圆圆，语气变得格外温和，带着诱哄般的鼓励。
“就像圆圆小姐，你的气质非常特别，既有东方的柔美，又带着一种……未经雕琢的灵动的生命力。这正是我们‘情感共鸣’项目渴望寻找的绝佳代言人。”
“我们设想中的直播，不再是简单的才艺展示或带货。”
刘备描绘着蓝图，目光灼灼。
“而是通过我们的技术，实时捕捉主播最细微的情感波动和特质，与观众建立更深层次的情绪链接。圆圆小姐不需要刻意去表演什么，你只需要做你自己，我们的系统会帮助你放大那份独特的感染力，让你的‘真实’成为最打动人心的内容。对AI而言，这是验证其与人结合效果的最佳方式，也是向市场展示其潜力的绝佳机会。”
他顺势发出邀请。
“不知道圆圆小姐有没有兴趣现在就体验一下？很简单，就当玩个小游戏，对着镜头随便聊几句，让我们看看系统初步的反应就好。”
“这个……”
小呆心里的小算盘立刻噼里啪啦响了起来。
虽然本体能力受限，但她庞大的数据库里可存着海量头部主播的影像资料、话术库、互动技巧分析。调用这些来临时抱佛脚，应付一下这种“演示”应该没问题……
还能趁机近距离扫描这个所谓的“情感共鸣AI”到底在搞什么鬼！
“听起来很有趣呢……”
福尔摩呆脸上适时地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好奇与羞涩，微微歪头看向刘备，声音软糯：“具体需要我做什么呀？”
刘备笑着指了指旁边一个已经布置好的，看起来就科技感十足的直播位。
“很简单，就坐在那里，就像和朋友视频聊天一样，随便说点什么，分享一下心情就好。我们的系统会自动工作的。”
小呆乖巧地点点头，在陆斯年的注视下，步履轻盈地走了过去，优雅落座。
她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的位置，姿态自然而放松，仿佛天生就该属于镜头。
然而，就在她坐下的瞬间，陆斯年敏锐地注意到旁边一个不起眼的指示灯由绿转红。
那意味着直播信号已经悄然开启，而并非刘备所说的内部演示！
“等等！”陆斯年声音骤冷，一步上前，目光锐利如刀地射向刘备。
“刘总，这似乎是实时直播？我想我们需要一个解释。”
现场气氛瞬间凝结。
刘备脸上闪过一丝极快的尴尬，随即被更深的笑容掩盖。
“哎呀，看来是技术人员搞错了调试模式，疏忽疏忽！不过斯年，这也是难得的机会嘛，正好看看真实环境下的效果……”
就在这时，坐在直播位上的小呆却忽然转过头，对着陆斯年露出了一个安抚性的甜美笑容，眼神里传递着“放心，交给我”的自信光芒。
她甚至趁着调整发丝的间隙，对陆斯年飞快地眨了下眼。
“没关系的，斯年。”
她开口，声音通过麦克风放大，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清晰又温柔。
“既然是测试，真实的环境不是更好吗？而且我也很好奇呢。”
陆斯年到了嘴边的话被她这反常的镇定和突如其来的“表演”堵了回去。
他眉头紧锁，死死盯着她，最终还是强压下怒火，选择了暂时按兵不动。
但周身的气压无疑更低了。
而小呆，已经从容地将注意力转回了镜头。
直播开始了。
观众已然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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