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圆圆】在空中急速下坠，狂风呼啸而过。
奇怪的是，她并没有像普通角色那样失控翻滚，在下坠过程中，甚至还做出几个看似笨拙，但又莫名有效的翻滚动作调整姿势。
头顶上那根竖得笔直的呆毛直接冲破帽子，显得更加醒目了。
仿佛是感知气流和方向的风向标。
头下脚上【呆圆圆】如同一颗粉白色的流星，精准地朝着那一小片温泉的反光扎了下去。
噗通——
巨大的落水声甚至和真实一般无二。
水花溅得老高，几乎糊满了整个视角。
几秒钟后，水花落下，【呆圆圆】安然无恙地漂浮在温泉里，破洞的厨师帽和兔子拖鞋漂浮在旁边，但那根呆毛……依旧顽强地竖立着，甚至还得意地晃了两下！
“……我服了。w”
秦屿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陆斯年看着监测屏幕。
上头弹出的技能分析框中，运动性和平衡感的评价已经拉满了。
陆斯年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弯了一下。
秦屿瘫在椅子上，看着温泉里头那个正在快乐扑腾的造型灾难，感觉自己对这个世界（尤其是游戏世界！）的认知正在崩塌。
所以接下来还要修复什么？用舌头舔电线充电吗？！
他已经开始害怕下一个任务了。
显然，一旁的陆大老板见多识广，经历了这一切，居然表情都没变一个。
终于，在经历了完整的十个任务后。
秦屿已经完全不堪折磨了。
他机械地盯着游戏的任务框。
等待着下一个提示。
一声轻微的“滴——”地响过。
秦屿机械性地抬头。
几行字映在他眸中。
【所有数据碎片回收完毕】
【意识同步率：100%】
【重构……完成】
这行系统提示只持续了几秒，就悄然隐去。
实验室里一片寂静，只有系统的背景音乐在缓缓流淌。
秦屿张大了嘴巴，看着光影中那个仿佛被注入了全新生命的角色，眼眶莫名有点发酸。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陆斯年依旧静静地站在那里，深邃的目光牢牢锁在那个小小的虚拟身影上。
没有什么夸张的表情，但那双锐利的眼眸深处……
万丈冰川轰然崩塌，化成了汹涌澎湃的暖流。
一种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几乎要自他紧绷的嘴角和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出来。
他做到了。
他真的……把她找回来了。
尽管是在一个游戏里，尽管是以这样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她就是她。
独一无二的她。
奇葩的审美，又算什么？
一切的起点，那最初与最终的浪漫，都源于那几道歪歪扭扭的，色彩绚烂的——彩虹胡须。
倒不如说，这正是她特别的地方。
作为一个机器人中诞生的精神体，他们又凭什么用人类的标准去要求她？
呆圆圆就那么静静地站在原地。
几秒钟后，她缓缓地抬起头。
那双原本只是系统自带的，有些略显空洞的电子眼，突然间像被星光照亮，有了灵动的光彩。
她小心翼翼地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轻颤。
如同初生的小兽一般，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世界。
而后又抬起手，用那只正常的手，轻轻碰了碰另一只机械臂，仿佛在确认这是真实存在的。
眼神里掺杂了一点点的不知所措。
然后，不出意外的，她的目光捕捉到了两张脸。
一个是满脸紧张、眼含泪光的秦屿，另一个是……
极力维持着镇定的陆斯年。
呆圆圆的小脑袋微微歪了一下，头顶那根标志性的呆毛跟着困惑地晃了晃，仿佛在努力思考。
紧接着，一个熟悉无比的声音，通过游戏的语音频道传了出来。
“嗯……那个……你们好？”声音还带着点刚睡醒般的迷糊。
“请问……这里是哪里呀？你们……认识我吗？”
话音刚落，她身上那身混搭的灾难造型也瞬间刷新，变成了游戏初始的新手装。
秦屿脸上的激动和期待瞬间凝固，然后碎裂。
他猛地后退一步，发出堪称凄厉的哀嚎：“不——不是吧？！老板！数据恢复失败了？！格式化了？！失忆了？！哎呀我的呆啊！你怎么不认得我们了？！我是你秦哥啊！！！”
他捶胸顿足，仿佛天都塌了。
陆斯年周身的气压肉眼可见地降了几个帕斯卡。
他猛地转头，用几乎能冻死人的目光狠狠瞪了秦屿一眼：“闭嘴！还有，她叫陆槑槑！”
这显然是受了秦屿那句“我的呆”刺激。
陆斯年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紧紧锁住那个一脸“无辜”和“茫然”的身影，声音放缓了些许：“小呆……听着，无论你变成了什么样，无论你是否记得，都没关系。我会……”
他顿了顿，似乎在压下翻涌的情绪。
“……我们都会在这里。”
秦屿有些惊讶。
老板居然没提一句要努力恢复数据什么的。
难道真就这么算了么？
然而，陆斯年却没有继续沉浸在失落的情绪中。
此时此刻，他所追求的那个最大目标，显然已经实现了。
失忆、格式化，对他而言虽然麻烦。
但是小呆还在那里，他们就还能创造出新的数据。
而且，因为陆斯年的目光一直逡巡在小呆脸上。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破绽——那个看起来“失忆”的家伙，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睛深处，飞快地闪过了一丝狡黠的光芒。
虽然只有一瞬，快得几乎像是错觉。
不过，配合着她那根忍不住欢快抖动的呆毛。
陆斯年的心头闪过怀疑。
当呆圆圆还只是小呆的时候，她每次兴奋（憋坏主意）时的呆毛都会不同程度的晃动。
当时陆斯年也没在意，就把这当个情绪模块的拟态风向标。
不过，此时此刻，一个难以置信的猜想在他胸中浮现。
陆斯年眯起眼睛，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危险：“哦？失忆了……那之前某个AI偷用我私人账号，订购了整整一箱粉色饰品和亮片，还把我服务器界面改成彩虹色这些事情……你也完全没印象了？这些产生的费用都需要从你之前的薪水里扣。哦，既然你不记得了，那之前拍剧的薪水也就不需要给你了。”
“啊？”
“呆圆圆”，或者说，小呆脸上的“茫然”表情有一瞬间的皲裂。
那双努力装作纯真无邪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明显的慌乱。
想到自己赚的那些辛苦钱还在老板账户里存在，她下意识抠了抠衣角，声音逐渐变虚：“粉、粉色饰品……亮、亮片……？我不……不知道呀……那个……你说我的钱还在你那？”
语气飘忽，明显底气不足。
陆斯年乘胜追击，语气却是更加四平八稳：“还有，你曾经把我的保密文件名都改成‘宇宙第一可爱老板の绝密计划’的事，你也忘了？害我开组会的时候还花时间解释。误工费也要扣。”
“啊！那个……那个是……”
小呆顿时更加手忙脚乱，脸颊似乎都泛起了一点淡淡的粉色光晕（自定义特效）。
“……那个绝对是系统……系统自己bug了！对！是bug！”
她用力地点着脑袋，试图让自己相信这个说法。
呆毛也跟着一顿乱晃。
陆斯年好整以暇地抱着手肘看她，慢悠悠补充道：“哦，你还偷偷扫描我的照片。我记得那张照片，我从未上传到任何云端，也从未给任何人看过。我完全可以告你侵犯肖像权。虽然你不记得了，我也无疑闹到法庭，但是赔偿是少不了的……”
“那是我的钱呀——”
小呆彻底装不下去了，整个人像是被戳破的气球，软塌塌地蹲了下去，脸颊埋进了膝盖里，只露出那根还在微微颤抖的呆毛。
“……呜…老板……老板你太狡猾了！……怎么……怎么还记得那么清楚嘛！人家赚钱很辛苦的，就要全扣光……”
“谁让你开这种不分轻重的玩笑。”
陆斯年语气淡淡。
小呆依旧以脸埋膝，断断续续地抱怨，“人、人家只是想……开个小小的玩笑嘛……欢迎一下……我自己？”
一旁的秦屿一大堆话都卡在喉咙里。
表情从绝望变成懵逼，再变成狂喜，最后定格在了哭笑不得。
“……所、所以……你没失忆？！你骗我们？！你个小坏蛋！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差点以为我们心血都白费了！”
小呆抬起脸，眼睛亮晶晶的，盛满了星星。
虽然她努力想做出一点愧疚的表情，但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向上翘起，露出了一个有点傻气又无比灿烂的笑容、
“因为人家看到老板和秦博士那么紧张的样子……就、就忍不住想玩一下下了嘛……对不起嘛……”
她对着手指戳了戳。
但那双发光的眼睛里分明写着“好好玩！下次还敢！”
“怎么样老板？我演得……是不是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小呆眨巴着大眼睛，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这是她女演员的自我修养。
陆斯年看着她那一脸“快夸我”的期待，那活蹦乱跳的模样；听着她叽叽喳喳带着点小委屈的抱怨，心中那块悬了太久太久的巨石，终于轰然落地。
只来得及激起一片柔软而滚烫的尘埃。
他强压下那几乎溢出的笑容，努力维持着惯常的冰冷语调。
“……笨死你算了。演技差得要命，一眼就能看穿。”
却掩不住眼底那因失而复得的绽开的万千星光。
“哼！”
小呆立刻鼓起脸颊，头上的呆毛不服气地竖得更高了：“老板你就嘴硬吧！刚才不知道是谁紧张得手指都捏白了！小呆我呀~可都看见啦！”
陆斯年面不改色：“你看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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