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家庄后山有一处百丈高瀑布,戚雾晚时常在瀑布下的潮湿岸边练刀,不论寒暑,从未间断,但母亲甄玉华脸上永远是不满。
“废物永远不会因年龄增长而改变,就如同你。你已经十九岁,却仍旧无法到达荧惑刀法第七层,像你这样的废物,我真不知道当年为何要生下你,生下你到底能有什么用?”
甄玉华的嫌弃指责令戚雾晚不满,心中烦躁愤怒灌注右手银白苗刀往下一劈,刀气击打在瀑布下形成的大河上,河水被刀气击打溅起数丈水浪,‘哗啦啦’落在岸边,淋了她全身。
甄玉华颤抖着手指她,“好啊,你还有脸发脾气,还有胆子发脾气,我生你来到底有什么用?就你这个废物,戚家庄一定会败在你手中,我不管你死活,我只担心你爹在阴曹地府见到你,会被你羞辱的面上无光!你爹生前因无法让戚家庄独步武林,羞愧难当,最终在老鹰峰死于千叶上人之手,至死都闭不上眼睛。”
“爹死时四十三岁,也才只将荧惑刀法练到第四层。”戚雾晚话音甫落,甄玉华冲过去给了她一个耳光,骂道:“他是你爹!”
见戚雾晚半阖着眼沉默,甄玉华气不打一处来,喝道:“没有练好刀,一罪,指责你爹,二罪。脱,你本就是一无所有来到这个世上,是我和你爹给了你所有一切,就是为了让你跟我顶嘴的吗?你就在这儿好好反省。”
戚雾晚皱眉不动,甄玉华愤怒下亲自动手拽下戚雾晚衣裳砸在地上,再踩上几脚,转身离开,将只穿了鞋袜的戚雾晚留在河岸边。
水从断崖上流下,砸出令人烦躁的水声。
瀑布半空,出现彩虹,绚丽可爱。她看呆了。
明明她天赋够高,明明她足够勤奋,可为何在母亲眼中她永远都只能得到一个废物的评价?
明明是母亲一次次在她面前抹泪抱怨爹有多废物,导致戚家庄在他手中衰败,可为何她只要一开口,母亲就会打骂羞辱她?
她不懂,也想不明白。
“啊——”
男子尖锐惨叫声刺穿包裹戚雾晚的迷雾,她手中刀一挑,衣裳抛在半空,立即捡起穿上身,系腰带时抬头看向声音来源,看见背对着她的晏初鹤背影。
但晏初鹤一身粗麻白衣。
“晏初鹤,你怎么穿成这样?”戚雾晚只能当做方才一幕未曾发生,否则她有何脸面见人?
晏初鹤低着头不太敢看她,冲她下跪,再起身,沉声道:“先父……离世了。”
“怎会如此?不可能啊。”戚雾晚满脸不信。
十七年前,戚家庄之主戚长青与归元谷之主晏飞云、少林方丈一尘圣僧、北海听雪庵三摩提神尼,四人联手在老鹰峰共抗西域国师千叶上人,以四敌一,方才换得一个平手。
当年那一战,换得千叶上人二十年不踏足中原。换得戚长青当场身亡,一尘圣僧与三摩提神尼也在六年前去往西天极乐。但四人中晏飞云伤势最轻,不该这么早便离世啊。
晏初鹤哭道:“内伤不可治,终究前往极乐,我正要去戚家庄报丧,途经此地……”他悄悄用余光去瞥戚雾晚,“可是你遇上什么坏人了?”
“此事家母尚不得知,走吧!去庄上。”戚雾晚不敢看他脸,便率先迈步将人甩在身后。
甄玉华得知晏飞云离世,勾起思夫之情,呜呜咽咽哭泣,说起丈夫离世后的悲惨,还是戚雾晚道:“娘,客人尚在。”
晏初鹤有些尴尬,甄夫人每次见面都要哭诉他丈夫,虽然他也理解寡妇不易,可见一次哭诉一次,也烦啊,便道:“晚辈急着赶回处理先父丧事,就先告辞。”
晏初鹤一走,甄玉华严肃道:“我们马上启程前往归元谷,我要和周夫人商议你跟晏初鹤的婚事。”
“娘,晏初鹤才刚丧父,这个时候说婚事不恰当。”戚雾晚劝道。
甄玉华不悦瞪她,“又不是嚷嚷的人尽皆知,只是私下先说好,等三年孝期过了才定亲,你当我跟你一样天真,做事没个章程?”她沉沉叹气,“我这也都是为你好,我还能害你不成?你要是认为我在害你,那我以后就不管你了,你也别认我了,反正我在害你。”
戚雾晚叹息一声,不耐烦地别过头去看窗外碧绿的芭蕉叶。
甄玉华当即叫人收拾,第二日东方泛白便上马车赶往归元谷。
但甄玉华不高兴戚雾晚骑马,觉得招蜂引蝶的,便叫她坐马车。戚雾晚不愿和她同乘一辆,便自个儿单独一辆,紧赶慢赶,总算到达归元谷。
这一路上她也想过和晏初鹤的事。两家是世交,两人自幼相识,也算青梅竹马,若要成婚,也没什么不可,晏初鹤也挺好。
只她不明白,娘一面要她担起戚家庄重担,一面却又迫不及待要将她嫁出去,这是为何?
归元谷处处挂白,晏飞云的棺椁就停放在正堂。甄玉华代夫上了一炷香,便以拜见晏飞云未亡人为名前往后院见周夫人。
戚雾晚便知她是去和周夫人说婚事,心中忐忑,毕竟周夫人才丧父,该是何等心痛,却要谈婚事,这怎么都有点触霉头。可她劝不动,也只能忐忑不安又百无聊赖地靠在垂花门边等。
丫鬟们都在前头忙着,这垂花门后安静的仿佛没有人住似的。
大约一刻,周夫人便走了出来站在门内,似笑非笑盯着戚雾晚。
那目光让戚雾晚浑身难受,正好奇,甄玉华急匆匆小跑到周夫人身边,急道:“我说得难道不是真话?雾晚与令郎也是青梅竹马,彼此也都知根知底,这门婚事我实在是挑不出不好的地方。”
周夫人瞧着戚雾晚冷笑道:“自令尊去后,戚家庄便一落千丈,我归元谷为何要与戚家庄联姻呢?呵,真是笑话。姑娘家家的,还是要点脸比较好。虽然我明白你心中着急想要攀上大树,但大可不必急不可耐贴上来,显得你很廉价,既然你廉价到没人要,凭什么认为我会留下你?”
戚雾晚脸发烫,咬紧牙道:“抱歉,周夫人,我知道在这个时候不应该和你说这种事,我也劝过母亲了,但母亲自从先父去后就一心都是我,有些糊涂了,生怕我终身无依,方才冒昧,请周夫人见谅。”
甄玉华脸也红,不高兴道:“周夫人也别显得你有多高不可攀,十七年前老鹰峰一战,晏谷主可是将你归元谷密不外传的绝学交给先夫看过,以备联手时可不漏破绽。周夫人,你也不希望归元谷的武学传得人尽皆知吧!”
瞧见甄玉华势在必得的神色,周夫人不屑嗤笑,“你觉得你能威胁得了我?”
“我威胁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你又能把我怎样?”甄玉华话音一落,突然一掌扑向周夫人面门。
“不可!”戚雾晚大吃一惊,忙冲上前去阻拦。
可下一瞬,周夫人右手轻轻一挥便挥开甄玉华厉掌,反而一掌重创甄玉华。
“娘!”戚雾晚忙扶起甄玉华,惊讶看向周夫人,“原来夫人不但会武功,还有这么高的武功。”
周夫人凉凉一笑,“若不会点武功,我儿子今日就要被人逼婚了。”
戚雾晚脸又红起来,“我马上带我娘走。”
“走?”周夫人呵笑道:“你娘才刚威胁我,要将归元谷武学传得人尽皆知,还想走?”
“多谢姑娘。”垂花门外的走廊上一个年轻男子在丫鬟带领下走进门,感觉到剑拔弩张的气息,佯装不知,冲身穿孝衣的周夫人作揖,“晚辈是北海听雪庵三摩提神尼弟子徐霜月,有一事求问周夫人。”
周夫人眼底冷光愈深,大约已知徐霜月要问什么,淡淡道:“我一个寡妇,不便私见外男,你要问什么,就在这儿问好了。放心,这两位是戚家母女,料想不会是多嘴多舌的人。”
徐霜月狐疑问:“何不请令郎来陪伴?”
“小儿因先夫离世,伤心无比,哪儿有多余的心思啊,徐公子既然找来,直说便是。”周夫人语态随和。
徐霜月略一犹豫,只好道:“先师圆寂前曾说过,晏谷主伤势是四人中最轻的,不碍寿元,但如今晏谷主骤然离世,晚辈心中狐疑,故而有此一问。”
周夫人沉沉叹息,低头抹泪,“生死皆是命数,难道我希望中年守寡不成?”
“晚辈绝无此意。”徐霜月忙道。
“先夫内伤复发,加之天命已到,方才抛下我们孤儿寡母离去,别说的好像我多希望他死。三摩提神尼终究是人,又不是神,难道还能预料人几岁死不成?”周夫人语气不悦。
徐霜月面含薄怒,“先师提过一嘴,是晚辈多思了。那不打扰夫人了,告辞。”
见徐霜月离去,戚雾晚搀扶着甄玉华也要走,周夫人却一闪挡住去路,幽幽冷笑,“记住哦,女孩子家家的,别上赶着求婚,这样会让我怀疑你有什么问题,比如说……”她将目光落在戚雾晚肚子上,“急着给孩子找个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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