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回到孟府,又躺在已经占满她味道的床上,卿和辗转反侧,她睁着眼睛一直到了鸡鸣时分,才终于扛不住睡意袭来,睡了过去,晚睡的结果就是次日醒来已经天光大亮,如意都来叫了好几次门,她才有反应。
“姑娘,您可算是起来了,方才夫人来传话,说等会儿让您过去一起用午膳呢,今日休沐,老爷和姑爷也都在呢,可不得马虎,奴婢这就伺候您洗漱。”她一打开门,如意便迎了上来传话。
卿和抬头看了看太阳,确实时辰不早了,遂也没多言,在如意的帮助下换上刚赶制出来的新衣服,她方才及肩的头发也被如意的巧手给挽成了一个小巧的髻,她觉得有点类现代的丸子头。
看着镜中柳眉杏眼的自己,被身上嫣红色如意云纹短袄衬得越发的唇红齿白,卿和甚是满意。
刚收拾停当,荀夫人身边的王嬷嬷便来请人了,看着卿和满脸笑容的问道:“姑娘可梳妆好了?老爷夫人还有姑爷已经等着了。”
卿和微微点头,“都好了,我这就过去。”说完抬了抬下巴,示意王嬷嬷带路。
穿过月洞门,沿着游廊走过去便是正院,荀夫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看见卿和便上前拉住她的手,“快来快来,我特意准备了你爱吃的菜,你许久不在,定是很想念了吧。那日回来我便染了风寒,你父亲怕我过了病气给你,也不让我见你,今日好转了些,一会儿你多待会儿,让我好好看看你。”
如今虽已见到迎春吐蕊,但到底春寒料峭,荀夫人的手触之微凉,估摸着在这等了有一会儿了。
看着她眼里快要溢出的欣喜,卿和心里也涌出几分不忍,她伸手抱住荀夫人的手臂,撒娇道:“我一见着夫人便觉得亲切,这两日在院里憋闷坏了,定要和夫人好好说说话,把这两日欠下的都说了!”
卿和的一番话逗得荀夫人越发开怀,眼角都笑出了眼泪,一直紧紧握着她的手,直到行至明间见到孟文德翁婿才松开。
孟文德依旧不苟言笑,倒是李凤池的神情耐人寻味,似喜似愁,卿和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还没来得及细想,便被荀夫人按在了她身边的位子上。
“清清你看,这鳜鱼、鹿肉,还有这豉油鸡,都是你爱吃的,快尝尝看。”荀夫人一脸期待的看着她。
卿和扫了一眼桌上的菜肴,也是巧了,这孟清和的口味还真的和她是一致的,这些菜她确实很喜欢,尤其是看到鹿肉和燕窝,眼睛都亮了,这俩在现代她可吃不上,看来这穿越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嘛!
孟文德也扶着荀夫人坐下,荀夫人见卿和眼睛一直盯着鹿肉,遂拿起筷子给她夹了两块,“瞧你,馋坏了吧,还和以前一样,看见好吃的就两眼放光。”
孟文德见状神色缓和了些,“时候不早了,大家动筷吧。”
又对着卿和开口:“这几日我和慎之朝中繁忙,慢待了姑娘,今日算是给姑娘赔礼,还望姑娘不要怪罪,稍后用完膳,还请姑娘书房一叙。”
卿和心里暗道,终于来了,她挤出一丝笑容,点头应下。
李凤池一直未发一言,但是翘起的嘴角却从未放平,尤其是最后,看见卿和拿着勺子吃燕窝的时候,眼中情绪翻涌,隐隐泛着水光。
书房内,孟文德端坐主位,李凤池位于左侧下首,婢女进来奉了茶便悄然退了下去。
沉默片刻,孟文德开口,声音比起先前软和了不少,“内子见到姑娘精神好了很多,老夫很是感激。我听慎之说你先前遇到危险,从山上摔下来,伤了脑袋,不记得过去了,暂时也无去处,既如此,老夫有一想法,欲听听姑娘的意思。”
卿和闻言瞥了一眼对面的李凤池,他竟然替自己想好了理由,这是她意料之外的,她还以为他要继续用这个把柄拿捏她呢。
对上孟文德,她不敢放松,谨慎地回答:“不知道孟......孟老爷有什么高见?”
“姑娘既忘记了过去,想来一时半会儿也寻不到亲人,老夫想恳请姑娘暂住孟府,陪陪内子,助她延缓病情,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卿和看吃饭时孟文德的态度,大概也猜到了他的意思,她想了想,开口问道,“能陪伴夫人我很荣幸,只是不知孟老爷让我以何身份留下?是令嫒?还是会给我安一个新身份?”
她想得很好,孟清和已经死了,总不能死而复生吧,他们若能给自己一个新身份也好,日后攒些家底寻得良机逃出去,只要有钱,也能生活。
“姑娘放心,让你顶替小女的身份只是权宜之计,待日后姑娘想起过往,我们定会帮姑娘找到家人,恢复身份的,不会让姑娘更名换姓的。”
卿和闻言猛地抬头看向孟文德,这怎么和她想的不一样?若是顶着孟清和的身份,那岂不是要和李凤池扮夫妻,对着一个孟文德已经够心累了,还要和李凤池斗智斗勇吗?
拒绝的话刚要出口,一旁沉默了许久的李凤池出声了,“姑娘有所不知,孟家身处高位,盯着我们的人不在少数,我们若是给姑娘伪造户籍,容易授人以柄,届时若牵连了姑娘岂不是我们的罪过?”
卿和冷哼一声,“那这死而复生不是更难以让人信服?”
李凤池看了孟文德一眼,又向卿和解释:“内子当年缠绵病榻许久,我们求遍了天下神医,幸得高人清虚道人出手相助,他将内子带回了他清修的山谷治疗,待日后内子痊愈,才会回来。只是受清虚道人叮嘱,我们才对外说内子病逝,却不想竟使得岳母受此病扰。但这其中天机不可泄露,我们也不能多言,惟盼姑娘能可怜岳母一片爱女之心,让她能重展欢颜。”
卿和前面听着还觉得孟清和挺可怜,等到后面就完全是一脸“我看你编”的表情,什么世外高人、避世山谷,又不是武侠小说,搁着糊弄鬼呢!
她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眼前的俩人,“夫人是个伟大的母亲,我很钦佩,但我毕竟不是令嫒,脾气秉性很难改变,怕是难以胜任两位的托付。这几日在府上多有叨扰,日后必登门拜谢,还请两位放我归去吧。”
她话音一落,书房里的空气仿佛都停止了流动,一时针落可闻,孟文德的视线直直的看过来,仿佛是在看她,又仿佛是透过她在看别人。
静默良久,他再次开口,“姑娘是觉得匪夷所思?老夫刚听闻时,与姑娘一样的想法,但这世间,万物有灵,宇宙无穷,玄之又玄的事物也并非从未有过,若真能救小女的性命,便是再难以置信,老夫都愿意一试!”
他的语气竟让卿和听出了几分卑微,她心里又开始松动,她想到自己在现代昏睡了两年,父母也是想尽一切办法救他,纵使医生说希望渺茫,也从未想过放弃,可怜天下父母心呐!
她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也可以答应孟老爷的提议,不过我有条件!”
孟文德和李凤池皆眼神一亮,“愿闻其详。”
“第一,虽然现下我是以令嫒的身份行走,但你们也要给我准备一个合理的身份,日后若令嫒回来,我还要用这个身份生存。”
“老夫可以承诺,日后小女归家,孟家一定给姑娘安排好后路,保证姑娘后半生无忧。”
“第二,令嫒与李大人是夫妻,但我不是,所以日后我与李大人充其量是假扮夫妻,李大人不得失了分寸!”
李凤池忙回道:“这是自然,在府中我与姑娘分房而居,定不会越雷池半步!但是在外,怕是要劳烦姑娘与我遮掩一二。”
卿和点头应下,“第三......第三我暂时还没想好,等我想到再说吧,但是你们不能推脱。”
孟文德自是无有不应。
最后,两人击掌为盟,自此,卿和算是就在孟家安置了。
孟文德看着卿和逐渐模糊的背影,老泪纵横,“我的清清,她真的回来了!十年了,十年了啊,慎之,我以为我要等不到了。十年过去了,我都已经老眼昏花了,没想到,上天还是垂怜我,又把她送回来了。”
他抬手捂住了脸,激动地语气又逐渐落寞,“可她却不记得我了......”
李凤池上前宽慰道:“岳父,记不得没关系,我们重新开始便是,就当再把卿卿养一遍,感情总会处出来的,来日方长,我们慢慢来。”
孟文德拍了拍他的肩膀,“委屈你了。”
“只要她还在,怎么都好!我愿意等。”
他已经等了十年,不在乎再等十年,只是希望上天能多垂怜一些,让他少等一些。他的眼角已经有了细细的纹路,可他的卿卿还是那样年少活泼,那样聪慧明媚,他不想等她想起来的时候,他已经满头华发,她那样爱美的人,定不会喜欢的。
他摸了摸自己嘴角的胡须,心里一凛,忙向孟文德告辞,头也不回的往自己的住处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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