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续开始散场的时候银粟他们也开始往山下走。
在半山腰的时候又遇到了之前那对奇怪的组合。
“好巧啊，又是他们诶。”银粟仰头对身侧的五条悟说。
五条悟抬眼发出了稍稍意外的声音：“啊。”
银粟顺着看过去。
有两个人类小孩从那两人身边跑过，因为路面不平被绊了一下，险些要摔倒，那个妖怪少年毫无防备，下意识打算伸手去扶。
如果碰到了，那个少年会消失！
银粟瞬间回想起刚刚遇到的时候，女孩看着手上将他们系在一起的白布，低着头娇俏又甜蜜的说话的样子。
她把手上的东西一股脑全丢给五条悟，闪身上前一手扶起快要倒地的小孩，一手拉开妖怪少年的手腕。
突然出现的银粟让银和萤吃了一惊，意外地睁大了眼睛。
银粟先安抚了一下受惊的小孩，才抬头和他们打招呼，“呀，好巧。”
“是你。”萤小声惊叫。
“雪，都叫你不要买这么多东西了。”五条悟嘴上抱怨着追上来，怀里一大堆稀奇古怪的特产。
“嘻嘻，抱歉嘛。”银粟小跑过去帮忙分担了一点。
“刚刚那个小孩...”这个时候银看了看自己差点碰到小孩的手掌，反应过来，“是人类吗？”
听到他说得话，一侧的萤脚步踉跄了一下，难以控制自己的音量，“诶？！人类？！”
银粟笑笑：“对呀，好险的。”
“多谢。”妖怪少年缓声说。
“以后千万要留心哦。”
五条悟略有些无趣地看他们一眼，抬步离开，催促道：“走了。”
银粟友善地对他们挥挥手告别，追上去。
才刚刚踏上下山的台阶，就听到身后传来女孩带着泣音，不成调的大声感谢的话语。
“谢谢！谢谢！真的谢谢！”
银粟回头，看到女孩腿软到跌坐在地，身边那个存在感微妙的妖怪手足无措站在一边，想要安慰又不能伸手触碰。
然后那个女孩抬起头带着泪对那妖怪笑了笑。
仅仅一眼，银粟就感受到了女孩身上扑面而来的、浓浓的、劫后余生的庆幸
她收回视线，抬手扶了扶短发间簪得不太牢固的波斯菊发簪。
*
因为想要坐上后天那趟老旧电车的最后一次发车，银粟和五条悟多请了一天假，打算在八原多玩一天。
晚上则住在一家小旅馆里。旅馆很小，胜在打扫得干净整洁，装潢清新以大海为主题，墙纸是海蓝色，房间里还有很多瓶中船和小海螺摆设。二楼的房间还有小阳台，阳台上养着几盆开得正盛的鲜花。
虽然昨天被猫咪老师完全掀开了五条悟捂了快十年的马甲后有些难以接受，不过得知他们打算多留一天夏目还是很开心。
他自告奋勇要当导游，可惜他对八原也不太熟悉。
最后磕磕绊绊险些还迷路了。
“嗯...大概是这边？”夏目翻着中级妖怪朋友画得很抽象的地图，不太确定的说。
他们打算一起去找传说中那个可以自己冒出汽水的泉眼。
八原的夏天清晨还很凉爽，到了太阳出来之后立刻变得热起来，知了一刻不停地嘶叫，地面被炙烤得滚烫，连空气都被热气扭曲。
银粟用遮阳帽给自己扇了扇风，拖长了调子，“悟，快用你无敌的六眼想想办法。”
他抬抬下巴，“那边倒了只绿色的东西，过去问问？”
是一只快□□死的河童。
夏目给它浇了点水，顺利问到了汽水泉眼的所在地。
是一个盖子和底部都沉积了大片红锈的泉眼，咕噜噜冒着细小的气泡，空气中微微有一点甜味。
五条悟摸了摸下巴，“嗯...给杰和硝子带一点回去当八原的土特产吧。”
银粟于心不忍，“对杰好点吧，感觉这两天他连轴转到变成小陀螺了。起码还要顺上那只河童。”
河童默默把自己藏在夏目身后。
*
晚上旅店二楼。
银粟变回了小兔子的样子，整个兔子软乎乎团在一只冰碗里——字面意思，把水用模具冻成碗的样子，本来是用来装冰饮的，现在被银粟征用了。
五条悟看了一会快变成一碗冰牛奶的兔子，捏住她的后颈把她从冰碗里拎出来，“枕石说，不能呆太久。”
挂在他手上，银粟开始控诉。
你就会这个时候把枕石搬出来！平时都叫他啰嗦鬼的！
五条悟威逼不成开始利诱，“上来的时候老板说井里冰了西瓜，如果你还要盘这只碗，那就来不及剪头发，也就吃不到井水冰的西瓜了。”
“哼！可恶！我要吃半个！抱着用勺子吃！”银粟不情不愿变成人形，坐在梳妆镜前面晃晃一头长发让他剪。
五条悟用手指代替梳子，稍微把她的头发理顺了一点，如果不用力顺滑的长发根本握不住，它们会从指缝间滑落，只在手上留下一点点微凉的触感。
像是去握流动的水。
长发的时候，好像更适合戴发簪。
他抬眼就看到那支祭典结束后，银粟随手放在梳妆台上的簪子。
银粟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它，早上起来梳头发的时候，中午坐在这里和他闲聊的时候，晚上回来路过梳妆台的时候，还有现在。
她一眼都不留给发簪，好像那就是一颗灰尘，是可以掠过无视的存在。
自己送出去的东西被这样对待，饶是五条悟也多少开始觉得扎心。
咔嚓——
剪刀合上，长发落地。
可能因为赌气，他将银粟的头发剪得更短了一点。
短到戴不上簪子的程度。
银粟在镜子里看到后微微睁大了粉色的眼睛，飞快看了一眼摆在桌子上的发簪，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事实上和五条悟想得正相反，卖发簪的小妖怪只是去凑个热闹，祭典一结束她的妖力就开始逐渐消散。
发簪上面的波斯菊早就开始渐渐枯萎，是银粟重新为它灌输妖力并时刻注意，才能维持现在这样鲜艳的样子。
刻意无视完全是因为她今天心绪稍微有一点乱。
但是银粟转念一想，她只要变回兔子就又能有长发了。
于是她安静没说话。
五条悟意味不明地轻哼一声，“走了，下去吃西瓜了。”
“啊。”银粟抿了抿唇，突然她想起每年夏天惨遭五条悟抢走的西瓜的至宝，她紧张兮兮道：“悟不能和我抢西瓜中心那一勺哦，我要生气的。”
“这是预告吗？”
“嗯哼。”
*
深夜四点，银粟悄悄睁开了眼睛。
她今天有点不对劲，还总是回想起那天遇到的人类女孩和妖怪少年。
看一眼熟睡的少年，银粟从枕头上跳下床变成人形轻盈落地。
她觉得有件事必需要去确认一下。
五条悟睡觉时对她向来毫无防备，因此她把手上的沾了自己气息的手环放在枕边，轻易就能在不惊动他的情况下溜出去。
黎明前的小镇很安静，银粟循着一天前感受到的人类女孩的气味静悄悄走在小道上。
她有个问题想要问那个女孩。
*
“哐哐——”
萤在睡梦中听到了窗户被敲动的声音。
她惊醒后迷迷糊糊睁开眼，揉了揉眼睛，走向窗边，和正在扒拉在窗子上的白发粉眼的少女碰个正着。
“啊！”
“嗨。”少女退开一点挥手。
“唔！”萤立刻捂住嘴。
虽然发型变了但还是很熟悉的人。
不对，她可以碰到银，也就是说这个少女是个妖怪。
是熟悉的妖怪。
奇怪的妖怪大半夜敲窗，还一副恨不得贴在窗户上的样子，一般人都会觉得害怕，但是萤不会。
她对银粟的印象很好，被撞到也没有生气，还救了银。
所以她的第一个想法是，赶紧开窗，可不能让恩人等急了。
“呼，你家好远呀。”银粟从窗户钻进屋子里。
是个有点自来熟的恩人。
互相交换了姓名，然后寒暄了一下近况。
银粟直奔主题，“我想要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吗？”
“当然可以。”为了不吵醒家里其他人，萤用气音回话。
“嗯....”银粟沉吟了一下，有一点难以启齿，最后还是问出了口：“你喜欢那个妖怪吗？”
“咕唔！”坐床上的萤被吓了一跳，脸颊迅速涨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最后干脆用枕头捂住了脸。
好在银粟很快换了个问题，“人类会喜欢上妖怪吗？”
萤悄悄把亮晶晶泛着水光的眼睛露出来，“会吧。”欲盖弥彰一般很快又补上一句，“大概！”
“真的吗？”银粟露出了一点怀疑的表情，“种族不同，寿命不同，观念不同，连食谱都有可能不同。这样的情况下人类真的会喜欢上妖怪吗？”
萤觉得比起提问的答案眼前的少女似乎更想要向谁倾诉些什么。
“和妖怪在一起，人类的那一边需要一直忍受这样的差异。等到几十年之后人类垂垂老矣，妖怪还是青春如昔，人类可以忍受这样的心里落差吗？这对于人类来说会不会太残酷了？”
银粟虽然听过很多人妖相恋的故事，但是现实中还是第一次遇到，所以有很多问题忍不住想要问她。
萤明白过来，她是真的很烦恼，想要得到答案的建议。
忍下翻滚的羞耻心，萤慢慢放下怀里的枕头望着银粟的双眼，她鼓起勇气一字一句道：“差异是相对的，人类在忍受差异的同时妖怪也在忍受。至于是不是很残酷..”
“我觉得正相反，我反倒觉得人类生命这样短暂，如果真的相爱了，等到人类死去让妖怪一个人在漫长的时间里缅怀，会不会对妖怪太残忍。”说着说着，她渐渐伤感起来，“妖怪愿意承担这样的结果来爱一个人类吗？”
沉默了一下之后银粟小声喃喃：“是这样啊。”
很快她灿然一笑，“谢了！”
然后一把拉开了窗户准备翻出去，在窗户外面丢给急匆匆下床追出来告别的女孩一块玉牌，“这是谢礼！把它给那个小妖怪吧，我做的养魂玉，也许有一天你们就可以手牵手约会了！”
萤紧紧抓着手上小小的玉牌，看着少女像是一朵轻飘飘的云，缓缓消失在微明的街道尽头。
“谢谢...”
*
银粟向旅馆的方向走，因为雀跃和迫不及待，时不时会变成小跑，纱裙和长发在身后扬起。
天边的云是软的，就连迎面吹来的风都是甜的。
清晨路边开店的花店老板看她哼着歌，脸上笑容甜美灿烂，受她感染忍不住笑着高声问：“小姑娘，有什么事这么开心？”
银粟背着手转过来面向他一下下后退，然后眨了眨一边的眼睛故作神秘地说：“不告诉你。”
“哈哈，那我送你一支花，希望你今天一天都能这么开心。”花店老板哈哈大笑，随手拿了一支太阳花抛给她。
花瓣灿金热烈，宛如一轮小小的太阳。
银粟稍稍停下脚步。
她买了一大捧鲜花，抱在怀里的时候险些要把她给遮住了。
走到了旅店楼下，银粟从花束里面揪下几朵未开的玫瑰花苞，对准了二楼的落地窗一颗颗扔上去。
白发蓝眼的少年拉开窗户走出阳台，抬手接住了银粟再次丢上来的东西，他用手指捏了捏花苞，堪堪快要绽放的花蕾在他手指间缓慢绽开。
五条悟指间松松夹着火红的玫瑰，随意倚靠在围栏上俯身看着她，微垂的眼睫下蓝眼里含着一点些微的混沌和戏谑，“你又乱跑。”
银粟的头发被晨雾打湿，双眼却亮的惊人，看上去既狼狈又清丽。
她背着手仰头笑得很灿烂，“给你一个惊喜怎么样？”
五条悟没有主动去看她背后藏了什么，轻笑，“那最好得是个大惊喜。”
银粟微微弯腰前倾，一手背在身后，一手向他高高举起巨大的花束。
这时清风吹起几片树叶遮住了他的视线，迫使他闭上了双眼，只听银粟含笑的声音响起。
“你要和我谈恋爱吗？”
五条悟睁开眼睛，风吹动了远处的云层，晨曦的光线铺天盖地涌进他眼中。
太阳花的花语是：勇敢，热烈。
想要采访一下告白都被抢先的悟：大不大啊？
原来大半夜更新是会碰上服务器崩溃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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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 4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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