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进宫？我不去！”青黛坐在床上一脸震惊的看向花十娘，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又一脸求助的看着一旁的杜若。
叶君桐坐在桌前双手抱在胸前沉默不语。
青黛掀开被子，推开姜月见递来的药碗两步跑到叶君桐面前“扑通”一声跪下，话没出口眼泪便落了下来。
“家主，我不去！”她俯身在叶君桐面前重重磕头。
一旁的花十娘上前扶她，眼中满是心疼。
“别哭，孩子。”她苦涩道：“以你的天资，定然能被皇上看中。淞王不过想要一个能够安插在后宫的眼线，不会把你怎么样。入了宫后，你便是娘娘了，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青黛含泪摇头：“淞王篡权夺位，挟天子把持朝纲，势力之大。定然知道我姐妹二人的身世。我..我怕..”
青黛压低身子将头重重磕在地上：“青黛不求荣华富贵，只想一辈子守在家主和将军身边。家主！”
叶君桐垂眸看着地上哭成泪人儿的青黛，眉头微蹙。
自从霍云楚将她二人带到她面前，她心中便有了计较，但这些日子的相处。
她心中确实有些不忍。
淞王手底下的人都是草包，他可不是。
就算他们瞒的再好，但只要查查二人的出生便能知道她们是岭南人，霍北之又刚刚从岭南回来，恰恰是她们回来之后，杜若和青黛在临渊楼一舞成名。
若说她们之间没有联系，想必她肯定不会相信。
就算是要献进宫中的人，进了淞王府，也少不了一顿磋磨。
且这些年都传那少年君王喜怒无常，生性残暴，是个昏庸无能的君主，且年纪尚小，心思顽劣，后宫不少妃嫔都受他磋磨。
服侍时一句惹他不快便拔剑杀人，可即使是这样，朝中也有不少人相继将家中女孩送入宫中。
青黛会怕也是情理中事，说到底，她不过也才十六岁。
大好年华刚刚开始，就要被送到那嗜血昏庸的君王身边，换谁都会怕。
但这件事，她已筹谋许久。
青黛跪在地上，只听头顶叶君桐的声音缓缓传来。
“你们也知道，我早已离宫，这些年宫中大小事务并不了解。如今前朝有了霍云楚，但她一人毕竟势单力薄。叶稷安年幼登基，这些年一直收淞王胁迫，性子变了些。
淞王虽是摄政王，但很多事情还是要经过他的同意，若能有人进宫引导他，让他重新振作起来反抗淞王，于我也是一份不小的助力。”叶君桐垂眸，面上浮现些许伤感。
“淞王虽疑心，却没有确实证据。在岭南见过你们的将士都是霍云楚的人，当日你们来时，也是悄悄从后门来，无人发现。他心胸狭窄，信不过别人，自然也轻信你们，但你们..”
她顿了顿。
“凭着你这张脸，他也会送你入宫。”
青黛俯在地上哭泣，一旁的杜若却眼眸微动。
“可是..可是皇上他..”青黛声音颤抖的厉害。
大阳皇帝暴戾成性，喜怒无常，后宫中除了几位重臣家的娘娘，其余身为稍微低微些的女子几乎都活不过第二日。世人皆说，如今的皇帝，当真没有先帝半分贤德。
叶君桐坐在桌上不说话，姜月见捧着药碗一脸心疼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青黛，就连花十娘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青黛的身子止不住发抖，止住了要说出口的话，缓缓起身擦去眼角的泪。
她抬眼泪眼朦胧的看着面前的人，叶君桐一手放在桌上，一手搭在腿上，她看见，叶君桐放在腿上的手攥紧了拳头微微颤抖。
她擦掉眼前的泪，看着叶君桐脸上的表情，看到了她微蹙的眉头和眼中的不忍。
又想起曾经，在岭南时，每次看着霍云楚提刀出征的背影，她心中总是浓浓的担忧，每每看见她凯旋归来时，她既开心又心疼。
霍云楚的身上有很多伤，她却总是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
霍云楚总说，保家卫国，是她的责任。可她总听见旁人议论，说霍云楚一介女流还要上阵杀敌，还有她身边那个女军师，简直是不伦不类。
这些非议听的她生气，要去和她们理论，却被霍云楚拉住。
她愤愤的问她，这些人这样说她，为何她还要放过，为何要守护一群对她抱有偏见的人。
那时霍云楚只笑笑，对她说。
“人心总有偏见，可我要做是因为我答应了一个人。”
青黛问她那人是谁，她只仰起头看着天边的明月，唇角含笑。
“那是我心中，最重要，最珍视的人。”
“她说过，女子想要做出一番事业，必定要付出比男人百倍的努力，且会受到世俗的非议。可这些事情，总要有人去做，女子不能永远被困在深宅大院中。她们一样可以建功立业，创出一番自己的天地。”
“我守的不止是他们。”霍云楚的笑容犹在：“还有你们这些理解支持我们的人啊。”
这悠悠众口是怎么也堵不完的，只有真的去做了，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第一次见叶君桐时，她看到霍云楚看着她的眼神。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和偏爱。
想必她便是将军想要守护的人吧。
霍云楚能为她提刀守边疆，能够为了想要守护的人上阵杀敌，她自知身份地位，做不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霍云楚将她安排在叶君桐身边，她只求能为他们尽一份绵薄之力。
现如今，若是进宫能帮到她，那她去便是了。
虽然心中万分害怕，但她还是轻声开口：“既然家主有命..我去便是了。若青黛进宫后能侥幸活着，定然不负家主所托..”
“等等。”
她的话被打断，众人齐齐朝塌旁看去，只见杜若提起裙摆缓步向前在青黛身边跪下，平静道：“家主，青黛年幼，性子又莽撞，进宫后恐服侍不好当今皇上。”
“姐姐..”青黛猛然转头有些慌张的看向姐姐。
杜若没有理会她，只抬眼眼神坚定的看着叶君桐。
“淞王世子只说要我姐妹中一人前去，我的舞姿虽比不上青黛，但也不算太差。往日里霍小将军常来光顾的，也是青黛的生意，于我交集并不算多，且..”她深吸一口气，将身子弯的更低了些：“且我比青黛，更像家主些。”
此话一出，除了叶君桐和青黛以外，在场的几人皆倒吸一口凉气。
“青黛还小，她还有大好年华，家主，让我去吧。”
她一字一句认真的说着，说罢，将头重重磕在地上。
平日里温柔似水的人，此时说话确实如此有力决绝。
杜若通红着眼眶，虽跪在地上，身子却如翠竹般挺立，以往总是喊着笑意的桃花眼，如今却是异常平静，无波无澜。
“姐姐..”青黛跪在她身边泪流满面的喃喃。
叶君桐垂眸俯视着地上的杜若，没做声，拿起一旁的茶盏茗了一口。
“家主，让我去吧。”青黛有些急切的看着叶君桐：“姐姐做事稳重，让她留在家主身边为您排忧解难。我不怕，为了您，为了将军，我愿意进宫，家主，让我进宫吧。”
叶君桐岿然不动，只细细品着茶。
今日的茶叶有些发苦，她眉头微微蹙起，脑中思绪流转。
她不开口，一屋的人皆是屏息凝视，静静等着她开口。
桑安站在一边，神色淡然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
她从一开始便知道叶君桐和季寒水的计划。
将军还没回来时，季寒水曾来过一封信，叶君桐给她看过。
季寒水在信中说在岭南遇到了一对舞伶姐妹，长得与她有几分相似，她已让霍云楚将她们待在身边一起回来。
等她们回来后，让叶君桐找个时机让淞王世子看到二人。
为此叶君桐特地吩咐花十娘，让楼里的姑娘给叶文远平日里的那群狐朋狗友约定，让他们多来带些人来照顾生意，哄得几人将叶文远带了过来。
又让叶文远看到用面纱掩面的青黛和杜若，他一定会回去告诉叶习清。
这几年不少人将家中适龄女子送入宫中，能留在叶稷安身边的没几个，对淞王送的人更是见一个杀一个。若想找个能留在叶稷安身边的人，即使怀疑杜若和青黛是将军府的人，淞王也会来找她们。
只是...她看着叶君桐的脸色。
叶君桐垂眸沉思着。
如今没有确实证据，叶习清又迫切的需要有人进宫，倘若杜若要死不说，他也不会直接取她性命，只是少不得受些磋磨。
叶稷安虽是她的弟弟，但她毕竟离宫多年，这些年在叶习清的控制下，她也不敢保证他在看到杜若的脸后，不会当场杀了她。
对于杜若姐妹，一开始她却是单纯的利用，可看到那日青黛为了骗李瑜喝下毒酒时痛苦的模样，她心中确实有些不忍。
复仇的路太冷，是这些姑娘将一颗颗滚烫的真心捧到她面前，撑着她一步步走下去。
可她们真诚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她心中总有愧疚。
可她不得不做。
一杯茶喝完，叶君桐才缓缓开口。
“明日淞王府的人就会来，届时青黛留下，杜若跟着他们走。”
青黛还想说什么，却被杜若拉住手。
她转过头看着一脸决绝的姐姐，杜若只对她淡淡一笑，随后俯身异常坚定道。
“杜若，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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