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要和叶昭昭同坐一辆马车！我不要！”戚欢棠看着院门口的马车不悦的跺脚，叶君桐将转着飞刀上前，吓得戚欢棠后退几步。
“京墨姐行礼多，一辆车坐不下，你就委屈委屈吧。”说着叶君桐有些恶劣的上前几步凑到她耳边声音里带着笑意：“若是有危险，我还能保护你不是？”说着，拍了拍腰间的佩剑。
说完转身跳上马车，戚欢棠被她吓得愣在原地，白京墨过来安慰似的拍拍她：“欢棠家中有不少东西要带回江州，只能委屈你挤挤。”戚欢棠其实很好说话，只要顺毛捋就马上没脾气。
更何况白京墨开口，她立刻换上一副笑颜拉着白京墨的手撒娇：“不挤不挤~”白京墨温柔的摸摸她的发丝，转身走向另一辆马车。
戚欢棠抬头看了看马车想起里面的叶君桐就觉得有些头疼，但奈何她有个这么好的嫂嫂，为了嫂嫂，勉强忍忍吧。
这么想着，她伸出手被马夫扶着上了车。
马车出了南州城往江州去，白京墨合上车帘拿起帕子抹了抹泪。
“别难过，待时局稳定了，想回来随时都能回来。”戚辰风安慰道，白京墨点头，拉着他的手唇角勾起一抹浅笑。
原本戚辰风想叫大些的马车被叶君桐拦住了。
“现在时局动荡，岭南战事不断，路上难免有流民，若只是流民还好，若遇山匪作乱。若是驾大车，更容易被盯上，索性叫几辆小车，分远些走，晚上扎营再回合。”
戚辰风想着有道理，便叫了几辆小车分开走，约定好了夜里在某处回合。
一路上果真遇到不少流民，各个身着褴褛，面黄肌瘦，有些人倒在路边闭着眼不知是死是活，衣袖下的腕骨细的吓人。
见到马车来纷纷上前，幸好戚辰风带了家丁随从，才没让人拦了路。
戚欢棠趴在窗边看着外面，一个骨瘦如柴的孩子被妈妈抱在怀里，那女人也是饿的皮包骨，看到马车来想紧走几步上前却忽的脚下一软摔倒了。
脑袋磕到了石头，弄得满脸是血，怀中的小儿也哇哇大哭起来。
那哭声听的人心惊。
戚欢棠刚想开口面前的帘子就划拉一声被人拉上。
叶君桐捧着烧鸡往她面前送了送。
“吃吗？”叶君桐问。
戚欢棠瞪了她一眼：“你没瞧见外面那对母女都快饿死了，你还在这里啃烧鸡，真是没良心。”
叶君桐放下烧鸡在荷叶上抹了两把油，笑道：“你心软，你去施舍她们。”
戚欢棠刚想说话又被她打断：“你可知你就得是什么人？”
“什么人？”戚欢棠疑惑的看着她。
“岭南来的流民，你救了两个，剩下的呢？这一路上我们见过的流民少说也有几百人，你救了这一对母女，剩下的人怎么办？难不成你都要救？”叶君桐拿起水壶灌了一大口擦擦嘴。
“这样的世道，就凭你，想救他们。只怕你刚下车，咱们这点东西就会被抢个干净。他们不是穷凶极恶之徒，可人在被逼到绝境的时候，心里那点道德啊，善念啊，都是没有活命重要的。”叶君桐说着面上带笑，戚欢棠闻言沉默了下来。
叶君桐看着低头沉默的她，笑着捧起烧鸡凑近用胳膊捅了捅她：“等他们到了城池，自有地方各府照顾。如果你真想帮他们就努力让自己强大起来或者拿出些不怕死的勇气。只是这样的乱世..许多人拼的粉身碎骨也不见得能改变什么。”
戚欢棠垂眸不语，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叶君桐见说不动她，也没再开口。
她将烧鸡放在一旁闭目养神起来。
戚欢棠没有看到叶君桐衣袖下紧攥的拳。
这一路她不知见了多少难民，她想帮却无能为力，最终只能忍下所有不甘与恨意，到头来憋得自己心口一阵阵的疼。
马车走了一天，原本约好了夜间在何处扎营，到时却发现那里聚满了难民，几人一商量索性几辆马车靠在一起连夜赶路，这样能和乘船的时间差不多抵达江州。
颠簸了一天，原本以为能休息一下，没想到要继续赶路，戚欢棠郁闷的坐在马车里发脾气，叶君桐看出了她的不悦，索性转身从身后的包裹里掏出一件围脖。
“马车上硬，你枕着这个会好些。若是还觉得硬，也可以靠我肩上。”说着，她拍拍自己肩头，戚欢棠低头看看她塞过来的围脖又抬头看看她，有些别扭的撇过头。
“我...我拿这个就好。”说完将围脖叠好垫在脑袋后面，又像是感觉到身后炙热的目光一般，别过脸来有些结巴的开口：“谢..谢谢你啊..”
叶君桐看着她害羞的样子瞬间心情大好，爽快的摆手道：“不客气！”
戚欢棠没出过远门，按理说马车里的环境她是睡不着的，但白日里一路颠簸实在给她累坏了，很快就摇摇晃晃的睡着了。
叶君桐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忽的感到肩上一片柔软，睁开眼看过去，戚欢棠不知何时歪了过来，脑袋靠在她肩上睡得正香。
看着她小猫一样的睡颜叶君桐不自觉笑了笑，伸手将她的脑袋往自己肩上扶了扶，确保她睡得更舒服些。
戚欢棠熟睡中忽的听到一阵马叫，车子猛地停住了，她猛地惊醒刚想开口就被捂住嘴。
黑暗中她感受到耳边温热的鼻息和叶君桐低声的安抚：“别出声。”
听到熟悉的声音，她原本紧张的心放松了片刻，伸手握住了她捂在自己面前的手。
一股的烧鸡味，真是没少吃啊..
她心里犯着嘀咕。
车外传来车夫的叫骂声，貌似是有落石挡住了去路。
“小姐莫慌，山上有落石挡了去路，大公子他们已经走到前面去了。稍等片刻，我们把石头抬走就能追上他们。”车夫笑着说道。
“原来是被挡路了..”听到车夫的声音，戚欢棠这才放松下来，拉下叶君桐的手下一秒，车夫的惨叫在车外响起，霎时间车外嘈杂了起来，似乎是家丁和什么人打起来了。
似乎有人跌跌撞撞的跑了上来，一声大嗬马车调转车头朝后面狂奔起来。
戚欢棠骤然拉进叶君桐。
叶君桐几乎是在惨叫声响起的瞬间就拔出了腰间的佩剑，一手扶住了险些跌倒的戚欢棠。
戚欢棠只觉得紧握的手一松，紧接着递来的是一把带着叶君桐体温的匕首。
“无论发生什么都要跟紧我。”叶君桐将她护在身后，转头看她一眼，面上满是坚定。
“放心。”叶君桐语气坚定。
下一秒车顶上传来一声巨响，一声惨叫过后一把沾血的剑穿过车帘刺了进来。
戚欢棠只觉得一股大力将自己推开，叶君桐消失在车厢内，几下刀剑碰撞之声后是一声重重的落地声。
车帘被拉开，她吓得缩在角落大叫起来，手却被猛地攥住拉出了车外。她握着匕首就刺了过去，却被猛地握住。
“是我！”
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她睁开眼，这才发现车外已经没有别人，马车外早已血流一片，叶君桐一手搂着她一手驾马，马车以极快的速度在山道上狂奔。
她摸到叶君桐肩上的一片温热，尖叫道：“你受伤了？！”
叶君桐不屑的勾唇，回头看了一眼道：“后面有追兵！”
“啊？是山匪吗？”戚欢棠缩在她怀里眼泪止不住的滑落。
“不是，山匪一般只抢不杀。这些人，呸..”叶君桐吐了口血沫：“怕是冲我来的。”
“冲你？！啊——”戚欢棠还没问完马车就剧烈的颠簸起来，叶君桐回头一看，车辕不知何时撞到了石头，如今以是歪歪扭扭有散架的架势了。
戚欢棠只觉得自己腰间的手忽然收紧，耳边传来叶君桐的大喊。
“要跳车了！”
“什么？！”戚欢棠不可思议的看向叶君桐，冰冷的月光照在她的脸上，她看到了她唇角的一抹邪笑。
“叶昭昭！你不要乱来！”她扯着嗓子大喊。
“要死还是信我？！”叶君桐问道。
“叶昭昭你——啊——”戚欢棠转过头看向叶君桐看着的方向，之前见面时一处断崖，她刚想开口下一秒就觉得一股大力拽着自己飞了出去。
马车在她们跳下的一瞬间掉了轮毂，车身重重摔在地上，马受了惊不顾一切的向前跑去，车身炸裂的瞬间，马和车一起摔下了悬崖。
叶君桐抱着戚欢棠跳下马车，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护住她的脑袋，戚欢棠只觉得自己摔在一个坚硬的怀抱，巨大的冲力让她们在地上滚了几圈。
恍惚间她听见“咔嚓”一声脆响，又听的身前的人闷哼一声。
直到两人停下，不等她反应身上各处摔得剧痛，就被人一把撤了起来。
“快走。”叶君桐不由分说的拉着她向崖边跑去。
这段山路没有树丛，两人只能一路狂奔，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戚欢棠平时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拿出了毕生的力气迈开步子跑。
她的手被叶君桐紧紧攥着，只是她觉得叶君桐跑起来有些奇怪，另一只手一直低垂着。
后面脚步声越来越近，叶君桐忽然停下，那一秒戚欢棠看着她的背影，似乎时间都凝固了一般。
叶君桐从怀中掏出一块被包好的物件塞进她手中。
“我胳膊断了，打不过他们。”将她拉到身前无比认真的盯着她，这是戚欢棠才发现，叶君桐的胳膊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扭着。
“你快走，回去以后把这个给桑安，让她去做该做的事。”叶君桐握住她的手，无比恳切的看着她：“答应我。”
戚欢棠愣愣的看着手里的物件，仰起头泪眼婆娑的看着她。
“答应我！”叶君桐提高音量急迫的看着她，戚欢棠流着泪点头：“你别死！”慌乱间她说不出别的，只憋出了一句。
“快走！不许回头！”叶君桐闻言轻笑一声，一把将她推开，随后一手拔出剑朝那群人跑去，戚欢棠看着叶君桐的背影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抹了一把鼻涕眼泪转身朝山上跑去。
身后传来叶君桐的喊声：“敢回头咱俩就一起死！”
“王八蛋..”戚欢棠撒开腿用自己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往前跑，将那包裹塞进自己衣服里，听到叶君桐的声音刚刚收回去的泪水再次涌出，她咬牙骂了一句，随后头也不回的向前跑去。
她没出过江州，更不认识这里的山路，不知不觉跑到了一处断崖，身后还有零星的脚步声，她慌张的左右看看，却找不到出路。她朝下去看，下面是滔滔江水。
脚步声渐进，几个黑影从后面追上来，看着那人影逼近，她几乎快要跌坐在地上，但还是壮着胆子拿出叶君桐给她的匕首扶着崖壁站了起来。
“别过来！你们别过来！叶昭昭！叶昭昭救命啊！”她用力挥舞着匕首，对面的几个黑衣人只是对视一眼嗤笑了一声，便朝她冲了过来。
“啊！”戚欢棠尖叫着蹲下声，下一秒滚烫黏腻的血液喷洒在她脸上。
“噗通”一声，黑衣人倒在了她身上，她抬眼看去，叶君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和那群黑衣人缠斗起来。
“叶昭昭！”看到叶君桐身影的那一刻，戚欢棠似乎觉得心里的大石头落了下来，甚至顾不上恐惧，一脚踹开了倒在身边的尸体站起来。
“别高兴太早！你这找的什么破路！”叶君桐穿透黑衣人的喉咙又迎上新的攻击，扭头对她骂道。
戚欢棠闻言扭头愣愣的看着山崖下的江水。
“小心！”叶君桐一声急呼，当下朝她脖颈来的利剑，却被人一脚踹飞整个人朝山崖外飞去。
“叶昭昭！啊——”戚欢棠伸手去拉她，却高估了自己的力量，被那股大力拽着一起跌了下去。
一声尖叫后，两人从山崖便消失，再没了声音。
黑衣人们对视一眼，走上前低头朝下看去。
夜色的山崖下，只有宛如黑龙的滚滚江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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