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场听证会即将开始，请证人前往2楼听证会现场。”
“第二场听证会即将开始，请证人前往2楼听证会现场。”
广播声在尚未完全平息的药库废墟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制性。谢萦将最后一样证据——那个记录着肮脏交易的微型录音装置——稳妥地放入口袋，指尖在冰冷的金属外壳上停留了一瞬，如同剑客确认佩剑已入鞘。
他抬眸，紫罗兰色的瞳孔里没有丝毫历经恶战后的疲惫，只有一种即将步入角斗场的、冰冷的兴奋。证据已经齐备，棋盘已经铺开，现在，是该让棋子们……各安其位，走向注定的终局了。
“该收网了。”他轻声说，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身边的萦，亦或是对那位心思难测的“院长”。
李言微笑着做出“请”的手势，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期待。萦沉默地跟上，镰刀已悄然隐去，但他周身那股属于裁决者的无形威压，却比任何武器都更具压迫感。
2楼的输液室，已被改造成一个比一楼审判庭更加令人窒息的空间。空气粘稠得如同浸透了福尔马林，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化学试剂的刺鼻感。中央不再有庄严的审判台，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生锈的、缠绕着凝固胶管和干涸皮疹渗出物的输液椅。一个半透明的、穿着校服的少女幽灵——苏婉——静静地坐在上面，低垂着头，长发遮住了面容。她手背上插着的输液针头，正一滴滴落下浓稠的鲜血，滴落在下方一个锈蚀的托盘里，发出规律的、令人焦躁的“滴答”声，如同死亡倒计时。
左侧的被告席上，药剂科主任孙洪德瘫坐在那里。他肥胖的身躯上黏满了五颜六色的药品标签，像是某种怪异的荣誉勋章，嘴角残留着白色的药粉，双手不安地搓动着。
右侧的证人席则站着两人。护士长陈丽，她的右臂裸露着，上面布满了狰狞的、正在渗液的青霉素皮疹，她不受控制地抓挠着，留下道道血痕。另一位，则是刚刚在药库被重创的医药代表赵某，他此刻显得更加虚幻，瞳孔依旧是那令人不适的药片形状，脸上却强行维持着商业化的假笑。
后方的旁听席，坐满了形态各异的亡魂，他们大多呈现出药物过敏或医疗事故的惨状，皮肤溃烂，身形扭曲，无声地诉说着这座医院的罪孽。
谢萦缓步走到场地中央，站定在苏婉的输液椅前。他没有立刻发言，而是先微微俯身，以一种近乎研究的目光审视着那不断滴落的血珠，然后才抬起眼帘，看向被告席。
“孙洪德主任，”他开口了，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却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精准地切开了压抑的沉默，“我们开始吧。”
他没有像普通检察官那样激昂陈词，而是如同一位严谨的学者，在解构一个失败的实验。
“首先，让我们确认一个基本事实。”谢萦从口袋中取出那张染血的、被撕毁的过敏史记录残页，用两根手指拈着，展示给全场看，“2018年4月12日，患者苏婉，青霉素皮试结果——阳性。这一点，记录在案。孙主任，您对此有异议吗？”
孙洪德肥胖的身体哆嗦了一下，眼神躲闪：“这……这种记录，偶尔会有疏漏……”
“疏漏？”谢萦微微挑眉，打断了他，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真是巧妙的词汇。那么，请问您，是护士在登记时‘疏漏’了，还是您在审阅时‘疏漏’了，或者说……”他顿了顿，目光扫向不断抓挠手臂的护士长陈丽，“是有人在执行您的医嘱时，‘疏漏’了核对这至关重要的信息？”
他轻巧地将“疏漏”这个模糊的借口，分解成了几个具体的、需要承担责任的环节。
陈丽猛地抬起头，溃烂的脸上满是惊恐：“不！不是我！我提醒过的！我把记录拿给孙主任看，他……他说‘小丫头片子娇气，没事’！”
“你血口喷人！”孙洪德激动地想站起来，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按回座位。
谢萦没有理会他的失态，继续用他那平缓而清晰的语调推进：“看来，在‘疏漏’的具体责任人上，存在一些分歧。不过没关系，我们来看下一个环节。”
他放下了过敏记录，拿起了那个微型录音装置。
“就在苏婉小姐被推进急救室，生命垂危之际，”谢萦的声音依旧没有什么起伏，但每个字都像重锤敲在孙洪德的心上，“孙主任，您当时在哪里？又在做什么？”
他轻轻按下了播放键。
录音里先是一阵嘈杂，然后是孙洪德压低却难掩兴奋的声音：“……王经理，这次的‘特优’头孢，点数能不能再高半个？你放心，临床推广我肯定使劲……那些用不起的穷……呃，经济条件一般的，就用老方案嘛，反正效果差不多……”
“效果差不多？”谢萦关掉录音，看向孙洪德，紫眸中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毫不掩饰的、冰冷的嘲讽，“孙主任，您指的是，‘特优’头孢的回扣点数，和廉价青霉素的‘治疗效果’差不多，还是指……一个十六岁少女的性命，和那区区几个点的回扣，在您心中的‘价值’差不多？”
“那是污蔑！伪造的！”孙洪德脸色惨白，汗如雨下，徒劳地否认。
“伪造？”谢萦仿佛听到了一个极其拙劣的笑话，他甚至极轻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没有温度，只有无尽的寒意，“那么，请您解释一下，为何在苏婉小姐急救时，本应第一时间使用的肾上腺素注射液，会是过期半年的废品？”
他最后取出了那个空的肾上腺素安瓿瓶，将其高高举起。瓶身上，被刻意腐蚀但依旧能辨认出的过期生产日期，在输液室昏暗的光线下，像一个狰狞的伤疤。
“需要我提醒您，过期肾上腺素在抢救过敏性休克时的作用吗？”谢萦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它不仅无效，其降解产物甚至可能加速死亡！您掌管全院药品，难道连最基本的急救药品效期管理都‘疏漏’了吗？还是说……”
他一步步走向被告席，目光如同两把冰锥，死死钉在孙洪德那因恐惧而扭曲的脸上。
“还是说，从撕毁过敏记录，到使用过期急救药，这一系列的‘疏漏’，串联起来，就是您和某些人，为了掩盖更深的**，为了那点见不得光的‘点数’，而对一个无辜生命进行的、一场冷血的……程序化谋杀？！”
“不！不是的！是赵经理！是他逼我的！他说不用他们的药就断供！”孙洪德心理防线彻底崩溃，指着证人席上的赵某尖叫起来，涕泪横流，肥胖的身体抖得像筛糠。
赵某脸色剧变：“孙洪德！你胡说八道！”
谢萦没有去看狗咬狗的闹剧，他转身，面向那滴落着鲜血的输液椅，声音放缓，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灵魂的力量，对那个一直低着头的少女亡灵说：
“苏婉，你看清楚了吗？”他指着彻底崩溃的孙洪德和惊慌失措的赵某，“杀死你的，不仅仅是某个人愚蠢的‘疏漏’，或某个奸商贪婪的‘回扣’。”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那些沉默的、饱含怨毒的亡魂。
“杀死你的，是这套将救死扶伤的誓言践踏在脚下，将患者的生命与医生的良知都明码标价，冰冷、腐烂、吃人的体系！”他的声音不高，却如同惊雷，在每个存在的心头炸响，“他们，不过是这个体系孵化出来的，两颗……自以为是的、可悲的棋子。”
随着他的话语，坐在输液椅上的苏婉幽灵，猛地抬起了头！长发下，是一张布满恐怖皮疹、因窒息而青紫肿胀的脸，她的眼中流淌着血泪，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碎的声响。
整个输液室剧烈震动起来！旁听席上的亡魂们发出了共鸣的咆哮！
孙洪德身上的药品标签开始燃烧，发出焦臭的气味，他惨叫着，身体如同融化的蜡像般开始扭曲、坍缩。赵某试图逃跑，却被苏婉幽灵身上延伸出的、由无数药片和说明书组成的黑色触手死死缠住，拖向死亡的深渊。
“不！救我！李院长！救……”孙洪德的最后一声哀嚎被扭曲的空间吞噬。
李言站在边缘，金丝眼镜反射着眼前这毁灭的景象，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戏剧。
最终，孙洪德彻底融化为一滩冒着气泡的、混合着药品和脓液的污秽，被地面吸收。赵某则被拖入了苏婉身下那不断滴落的血泊之中，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声戛然而止的惨叫。
“滴答”声停止了。
苏婉的幽灵缓缓站起身，她身上的恐怖景象渐渐平复，恢复成了那个穿着干净校服的清秀少女模样。她看向谢萦，眼中血泪已干，只剩下无尽的悲伤与一丝……释然。她微微躬身，然后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在空气中。
【系统提示：第二场听证会结束。】
【判决：有罪。】
【获得奖励：【苏婉的十字架】（免疫一次即死），积分 XXXXX。】
【检测到关键信息碎片：【9F跳楼实习护士的遗书（更多残片）】已录入档案。】
输液室内的灯光恢复了稳定，亡魂们安静下来，那股令人窒息的药味也淡去了不少。
谢萦弯腰，从孙洪德消失的地方，捡起一枚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十字架吊坠——【苏婉的十字架】。他将其收起，脸上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深沉的平静。
他转身，看向萦和李言。
“体系的一个脓疮被挤掉了。”他语气平淡地陈述，“但病灶的根源，还在更深处。”
萦静静地看着他，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水晶紫的瞳孔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因为见证了刚才那场优雅而残酷的“处刑”，而悄然燃烧。
李言走上前，微笑道：“谢先生抽丝剥茧的手法，真是令人叹为观止。不知当您面对这所医院真正的‘心脏’时，是否还能保持这份……绝对的冷静？”
谢萦迎上他的目光，紫眸中没有任何波澜。
“试试看，不就知道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