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巧等池,陆二人出客栈那一瞬,未等抬头望去便听到"端端端"的声音,接着是一阵阵石块碾碎的轰鸣,随后忽然戛然而止。看来是她们已经安全着地,水球消散了。
"阿渊,还是原先那样,我先过去,你随后慢慢过来。",陆游舟出声道,随即转身向城门处许多人聚集的地方走去,腿脚故意装出几丝一瘸一拐的模样。
"等等,"池漓渊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小步走了过去:"你脸上的疤..."
陆游舟闻言扭头回顾划了划自己的脸,嘴角含笑,只见他脸上原来早就补过一遍妆了,方才她竟然都没怎么注意,听得他道:"我做事,你放心。",随即又转身继续走去。
池漓渊于是在后面等待自己上场,心中想到无论他究竟是谁,只要能在这条路上能助她一臂之力就好,不过隐隐绰绰的又担心起来,这样做她会不会养虎为患,为虎作伥呢? 但是看上去这人本性也不算太坏其实......
不行,还是要再多观察观察,此行容不得差错。
等陆游舟杵着不知从哪捡来的拐杖出现在城门处的时候,他看到地上多出来个蓄满水的大坑,周边坐满了休息的人,但看上去都毫发无伤,显然是由于疲惫而歇下,只是当其抬头一望那城墙裂迹斑斑摇摇欲坠,一处豁了个大口破损极其严重,不用说就是被那池漓渊的水球给压塌的。
之前的场景大概可能就是这水团"砰"的一下掉在城墙之上,随后滚了一下到了地上又陷入地面,再然后就成了现在这模样,一个个看上去都有几分憔悴,估计这些人在里边没少下功夫。
陆游舟继续往前走,东张西望,绣帕半掩,面露痛心之色。
但这些人大多不是继续去找奸贼了就都是坐下休息,因而没走多久很快这位高大的"女子"便惹起了众人的注意。
"哎哎,这人这般高挺,好像和那些贼人其中一个十分相像啊..."
"看她还捂着自己的脸,不会是做贼心虚吧。"
"你们这么一说的确是像啊,不过要真是的话,早就溜到哪躲起来了,应该不会这么光明正大的让我们看见吧。"
"你就是太单纯了,忘了我们怎么来这的了?"
"就是啊,这些贼人阴险狡诈的很,还是小心为上。"
"......"
陆游舟默默的听着这些言论,一言不发只管走自己的路。
"飒",一把未出鞘的长剑拦住了他的去路,风力掀动了他留在两侧的鬓发。"姑娘,我是这的上官,奉命查验贼人,可否将面容露出来,让我们辩一辩。"
陆游舟偏头看去,见是一个头箍红带身着金甲之人,眉宇间尽是狠厉之色。
他闻言缓缓将绣帕移开,露出脸上狰狞可怖的伤疤来,两眼涟漪,佯作自卑的低头道:“我这脸上被丈夫打的不能见人,所以才遮起来的……”
那着金甲的女子见他这般言语,先收回了长剑,后问:“你莫非是今天来的那个?”
想不到消息传的这么快。
陆游舟为防暴露,再次将绣帕盖上脸,行为姿态之间尽显一个被打的体无完肤的人才会有的僵硬动作。随后才答道:“正是。”
“那你姐姐人呢?”
“回上官,我与我姐姐在混乱之中走散了,我也是看到这里有人特意来问的,哎,你们有看到我姐姐吗?”
金甲女子叹了口气,两眼低垂下去轻轻摇了摇头。
“……姐姐……姐姐……”
陆游舟机械般的念叨着,像是得知了什么惊天动地的消息,双眼空洞逐渐开始抓狂,两只手不自觉的握的越来越紧,语气也显出几分撕心裂肺来。
好些人见他这样,一改刚刚怀疑模样,似乎都于心不忍起来,更为没能捉到她那“无情的丈夫”而泛起愤恨难过的心情,纷纷走了过来安慰她。
他快速瞥了眼周边的这些人脸上的表情,琢磨琢磨几番意味还是不知道她们是怎么想的,不过看样子有效。
总之还不能停。
陆游舟接着泪眼婆娑道:“诸位,我对你们有着深深的愧意,我今天一来就出现这么多乱子,还看到了那伙贼人之中竟有特意模仿我的,我想他们定是为了脱身才这么做的,牺牲我这个赝品就像是失去沧海一粟而已,对他们倒是没什么,可是对我...我害怕……我怕你们寻我问罪……”,他杵着拐杖弯着腰戳地,两手颤抖,像是一个站不稳的老头,“请各位一定要相信我,我是被冤枉的啊……”
有人见她重心不稳,就要去扶,忽听得人群之后一声儿童的激动喊叫:“姐姐来啦!姐姐来啦!”
陆游舟闻言往那边望去,迅速避开身边的要来搀扶他的那些好心人,众人也自然而然随着他的目光给他让出来了一条道。
翩翩水色衣,窈窕俊面容。
是池漓渊没错。
那边池漓渊还不知道自己现在要演的是什么戏码,只是看见这么多人又围了起来看向她,于是还是照旧动容的说了句:“妹妹。”
"姐姐...!"陆游舟擦了擦眼角泪水,丢了手中拐杖一路小跑过去,顺势张开双手轻轻虚抱了下池漓渊,后者一惊,只听得眼前这人附耳小声说道:"我说了有人假扮我。"
话一说完,陆游舟松开双手又拿起帕子去拭眼泪,池漓渊明白这是又交给她了,于是朝旁边挪了几步看向那边说:"各位,我也看见了那贼人假扮做我的妹妹,当时也有其他人在场为我们作证...还望之后能明察此事。"说完深深鞠了个躬。
几分钟后。
那边一阵鸦雀无声,不知心中作何感想,难道演的太过了?
"你们先别着急,此事定会给你们一个清白。"终于有人第一个说话。
"这怎么..."
"就这么放过她们了?万一真是怎么办?我看先扣押问罪为好。"又有人持反对意见。
"你看她们浑身是伤的,做得出来这种事吗?"
"这..."
"哎哎你们怎么看啊?"
"我觉得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的时候我们还是不能妄自下定论。"
"对啊,万一诬赖好人了怎么办?"
"就是啊,到时查出来不是她们可就...唉呀,人家都栽了多少跟头了,我们还要这么对她们..."
"......"
基本上是出奇意外的顺利,最后几乎所有人都决定先不问她们的罪,也并不预先给予处罚,而是选择放归,转去到处巡查。
二人回了客栈,方才他们碰上了先前答应提供她们居住地方的茶馆老板,后者要她们明天就可以过去住,明天基本就可以解决离开了自然不成问题,现在多出来的问题是,金紫山怎么办?
陆游舟一推开楼上客房的门,推到一半发现推不动,低头一看原来是那金紫山不知什么时候滚到门边来了,两眼正恶狠狠的盯着他。于是赶紧让池漓渊先行进去,随后他立马进去将门给掩上锁住以免又闹出什么幺蛾子。
池漓渊这才去掉了金紫山嘴边凝聚的那水团。
屋内咕蛹的金紫山顿时松了口气又尝试着滚了一下,碰到墙壁,顺势一挺改换了姿势靠墙坐了起来,还未等旁边两人说话,立刻便大喘着气道:"快,快,先帮我解开...这网卡的太紧了里边闷的慌我实在是憋不住了..."
陆游舟一进门看了他一眼便走到桌边坐下,开扇悠哉道:"金兄,谁叫你莽莽撞撞的要去别人寝殿里去,不然不就没这么多事了吗?"
金紫山一下起了怒意,端详了几眼这人的粉衣装扮不禁藐视道:
"少在一边说风凉话,我又不是要你救,一个山野农夫,好端端的扮成个女人模样,娘们唧唧的。"
"照你这么说,你这么束手无策的还等着我们来救你的样子就是好的咯?"陆游舟边说边坐下拿起桌上剩下没喝完的酒倒了一杯喝着。
"你...!"
金紫山见争吵不过,又想到他对自己帮不上什么忙没什么用,于是转向一进来就径直走去窗边观望的池漓渊求救。
"阿池,你一定有办法把这该死的网弄开的,我真受不了了..."他苦苦哀求道。
池漓渊看着窗外景色,天色已近黄昏,折腾了一天的人们还在四处大街小巷里张贴着通缉令的告示,甚至有人暗伏设计想趁贼人不备之际捕捉。往上看,天间屋舍一片祥和,往下看,明侦暗道危机四伏。
她在心中犹豫到底要不要将其放出来,片刻后下了决定,转过身来道:"这金丝网想强行破除恐怕要消耗不少灵力,不过这种灵器法术一般都有时效,你且忍一忍,到时间便可能会自动消散。"
"阿池,你好歹帮我弄松点...我都不知道还要多久...哎阿池,你就看在我爹的份上再帮帮我...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渎职徇私了...帮帮我吧...阿池..."金紫山十分夸张的低着头痛哭流涕道。
陆游舟别过脸去一脸嫌弃。
池漓渊最终还是于心不忍,将那金丝大网化作绑住手脚的绳子,让他或多或少活动活动,随后招呼陆游舟两人一块出去吃饭去了,恰好饭间又迎来喜讯,白日里的那个柜台女人允许她们再多开一间房了,这都是靠先前的"劳动成果"得来的,而且两个房间就是隔壁关系,这也方便。
两人回来的时候带了一份给他,正待他狼吞虎咽的进食,池漓渊准备等他吃完便问原因。
"阿渊,今晚满月,要不出去找个地方聊聊,明天再审他也不迟?"陆游舟建议道。
"好。"她也正好有话要问这人。
"喂!你说什么呢野人!我又不是犯人审什么审!会用词吗你?!"
"阿渊走吧走吧。"陆游舟打开一点门让池漓渊先出去,随后一个自己华丽侧身出去立即锁门。
没错,他就是单纯不想对付这家伙,怕自己会忍不住动手,那一切可就都完了。
"喂,狗日的野人!!你还要不要脸!!!小池!!!!"
金紫山隔着门空喊,因为太过激动的缘故,一下把口里的饭都呛了出来。
外边果然敞亮,月光明镜皎洁,照的四面之景犹如白日,陆游舟特意往一楼点了些东西带上来,二人到了房顶一处专门修缮好的绝佳赏月之地,待他们走近到了跟前,不过是装在房顶的两块木板,中间还搭了个木头做的小圆桌,而且不仅是他们,即便今天遭遇了这样的事,大家也跟没事人一样,有不少人出来欣赏这如此难得一遇的大圆月,池漓渊设下结界与外界隔开,一边谈事一边也算是赏月。
“这的人心肠都很不错,不然我们根本就成功不了。”池漓渊没来由的率先冒出这么一句。
"...我也这么觉得的。"半天,陆游舟若有所思地说,沉默片刻后,一边拿起手中抱着的其中一瓶伸手递给池漓渊:"来。"
池漓渊没有接,推辞道:"多谢,我真不喝酒。"
陆游舟扯了扯嘴角笑道:"果茶来的,不是酒。"
后者这才接过,揭开一闻果然是茶,还有一股桃香味。池漓渊喝了一口没有多言,而是直截了当地问道:
"...对了老舟,你怎么知道他会来这? "
这人自然知道池漓渊问的是谁,于是打笑说:"阿渊,这你就会错意了,我怎么会提前知道突然多出一人,单纯是当时演的时候恰好被他打断,顺势而为罢了,而且当时进来这的时候就有点感觉不对劲,只是没想到果然如此。"
"小金误打误撞的进来,你有什么好办法么?",池漓渊又问。
"这个交给我,明天自然揭晓。",陆游舟满含深意的说。
……忽然池漓渊没再问下去,气氛陷入死寂。
今天也是你本来计划好的吗?
你一直在隐瞒自己是吗?
如此半真半假,到底哪些话才是真的?
我一直都隐隐感觉到你在故意扯开一些事情,给的信息也一直都不完整,到底还有多少是不能说与我听的?
……
你,到底是谁?
其中有些问题池漓渊一直想问,也问过几遍,但这人不肯说每次都以各种借口带过,不过现在她也不打算问了,既然合作了,她便应当有理由相信这位盟友,而且,潜意识告诉她,这人...貌似还算可靠。
于是抛开心中种种思绪,她不禁对月轻轻一笑,尽量让自己轻松起来,心中只期盼着和师父他们重逢的那一天,那天晚上的月亮会不会也会这般大,这般圆...
陆游舟默默喝着酒见她半天不说话了,便忍不住偏头找她聊话说。
只一眼,一下却觉得眼前这人与往日着实不同起来。此人面朝圆月,手持果酒,着一身朴素蓝衣,清冷的月色打在她脸上,却像是覆了一层脂粉,脸颊上画上的那些狰狞伤疤也并不突兀,倒似乎十分与她相衬。
就是眼睛十分不搭调,池漓渊的眼眸太过坚毅,却又在这夜空下悄悄染上星辰,身子半慵懒坐着,散发着这份独属于她的气质,要说是一个不染尘世脱离俗海逍遥自在的仙人实在违和,更像是那种情急关头猛地出来救你一把的毫不相识的侠义豪杰,但同时她又看透了事情的本质因果,即便是如此还是决定帮你一把的那种。
感觉到有一股炙热的目光盯着自己,池漓渊不禁疑惑偏头看去,却见旁边陆游舟忽然慌乱的清理着撒到身上的酒渍,手上全是酒水。
“怎么这么不小心?”池漓渊问。
“哦,在想事情,想事情……”,陆游舟感到脸颊发烫,顿感不妙,连忙起身道:“我去清理一下。”
"不用那么麻烦。",池漓渊说着一挥手便将他身上所沾上的水迹抹掉了,那些酒水化成了空中微不可见的水汽。
陆游舟才站起来的身子顿时僵在原地,片刻后转眼展开笑颜又缓缓坐了回去:"我都忘了你还会这个了...哈哈哈..."
他从离开到回来坐下的肢体都十分僵硬不大协调,像是浑身冻满了冰块一般,只是脸上满面笑容与之相违和。
“老舟,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池漓渊看他这副状态疑惑道。
陆游舟动作又是一滞,但很快想好对策,喝了口酒佯装轻松道:“……瞧你说的,我要是没心事,不就不会出现在这了嘛。”
“说的也是。”,池漓渊感觉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陆游舟坐下之后调整许久才逐渐平息下来内心波动,如此良辰美景,倒衬得心中十分兴致盎然,于是不知不觉两人闲谈起来,原先从来没有过的想法恍然之间在此平静安宁之下又莫名短暂的冒了出来。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进了结界之墟,完了你的心愿,之后你打算再做点什么?",池漓渊望着眼前的明月,似乎要从里面探究出一些答案,她不仅在问陆游舟,显然也在问自己。
"那当然是重归山林,诗酒江湖,做一个逍遥自在的世外高人喽,不过...看不到结果之前我是不会想那么多的。”
“既如此,那就让我们趁着如此佳景许个愿....",池漓渊道。
“我先许吧。”,他说着说着望向池漓渊,内心泛起黏稠的苦味,语气也由高昂至平静下来,这种恍若深山绝境中无可救药一潭死水般的感觉,总算是暂时压抑住了内心原先的那股高高翻腾起的怎么止也止不住的雪白浪花。
“好,你先。”
他脸上挂着淡淡微笑扭头看向那肃静的月亮,往事历历在目,心中明显的感觉到那些不了了之的让他痛苦不堪的事此时此刻仿若也没那么刺骨了。
"祝顺利。",陆游舟对月举杯道。
"...一样。",池漓渊随后微微笑着同样举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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