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禾清月又沾了一脸的口水。
“你不用上早朝就别闹我了。”禾清月伸手推开那颗正舔她脸的脑袋。
……手感似乎不太对。捏一把,还毛茸茸的。
她睁开眼,就看一大一小两道交叠的身影凑在她眼前。远处的是个蒙眼的瞎子,近处的是个白色的团子。
“猫——”禾清月眼睛亮亮的举起这只猫,颠了一下,分量还不小,笑道:“吃的够好啊。”
猫似乎听懂了她的话,“喵”的叫了一声。
她把猫抱回身上,软乎乎的爪子就踩在胸口,她的心都要被踩化了,“它有名字吗?”
“嗯,叫洛洛。寓意……”话没说完,被禾清月抢断,她道:“寓意财富聚集吧,肯定是我取的。”
沈诀笑了笑,“对,小财迷。”
“财迷还要再睡一会儿吗?”
禾清月贴着猫蹭了又蹭,“不睡了不睡了。”埋头在洛洛的肚子上,猛吸一口,“舍不得睡了。”
沈诀便伸出手来,禾清月抱着洛洛,伸手抓住,一人一猫被用力一拉,挺身而起。
一众侍婢听着动静走了进来,为人服侍更衣。
沈诀本想上手的,但他看不见,怕再次动手闹了笑话,遂作罢。
禾清月穿好衣裳梳好妆,转身去看沈诀。颀颀君子,皎皎明月,便是又着了一身青绿色的衣裳。
她走过去看侍婢盘中的衣裳,一眼望去全都是青绿,细细看,除了上面的纹路图案不一样,没什么区别。
她问道:“除了青绿色就没别的了吗?”她就没见过沈诀穿别的颜色的衣裳。
沈诀的心突然咯噔了一下,不等侍婢回应,他抢先问了,“你不喜欢了吗?”说罢便慌乱的去抓禾清月的手。
他最近确实敏感。
禾清月看出,回握住他的手,温声道:“没有不喜欢,我很喜欢。但我今日穿了蓝色,所以想看你也穿蓝色。”
沈诀这才暗暗舒了口气,旋即又开心起来,嘴角止不住的上扬,“好,换蓝色。”
黛蓝色的这身衣裳是禾清月亲手换的,为了看起来更赏心悦目,还特意把蒙眼的布料也换成了黛蓝。
布料绕了三圈,在脑后做结,余下的自然垂落。
禾清月左看右看,右看左看,看了好一会儿。
沈诀一直感受着面前的呼吸,就是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悠悠一句,“你怎么这么好看啊。”嗓音里抑不住的笑意便表明了她有多欣赏他这张脸。
洛洛也“喵”了一声,像是在赞同禾清月的话。
沈诀不赞同,反问:“只有好看吗?”
禾清月听出话外之音,气的捏他耳朵,“夸你了还不知足?”又解释:“好看好看,先是‘好’才是‘好看’。”怕捏疼了,又轻轻揉了揉,“这下满意了吗?”
沈诀笑道:“满意。”
只有一张好脸是留不住人的,要有其他的东西傍身才行。
——
用过膳,两人以结拜的气势喝了药。
禾清月趴在桌上抱怨,“什么时候能到头啊……苦死了。”
沈诀放在膝盖上的手蜷缩着攥了攥,强装镇定道:“快了。”
禾清月歪头,“你又不是御医,你说快了就快了?”
“御医说的。”
禾清月眼睛亮亮的,“真的?”
沈诀浅浅一笑,“真的。”
一听不用喝药,禾清月立马有了精神,精神到她想找点事儿干。
于是拉拢着一群小丫头去御花园里踢毽子。
御花园的秋并不单调,桂花、菊花、木槿花都开得正好,一群正值妙龄的少女嬉戏欢腾。美景配佳人,堪称绝色,奈何有人眼盲,难窥一姹。
洛洛被沈诀抱着,在一边的秋千板上慢慢悠悠的晃着,这是禾清月给他们安排的绝佳观赏……听赏位。
听着阵阵欢声笑语,沈诀的心里又酸又胀。
心事无人诉说,他轻轻唤道:“洛洛。”
“喵。”
“我舍不得。”
“喵?”
“舍不得她走。”
“喵!”
“更舍不得她死。”
“喵……”
为什么常常流泪?
爱恨嗔痴,系于一身,纠缠不清,牵连不断。
……落得个万劫不复。
“子煜,子煜,子煜!”禾清月喊叫着跑来,一头扎到他怀里,委屈道:“我踢不过她们。”
沈诀轻抚着她的背帮她顺气,说道:“她们人多你人少,当然踢不过。”
禾清月抬头看他一眼,并没有被他的话安慰到,而是耷拉着一张脸,闷闷不乐。
摸到她下压的嘴角,沈诀起身,激昂道:“为夫给你报仇去!”
说罢,就要迈步走,差点走出御花园。
禾清月给他掉了个个,这才走对方向。
沈诀笑了两下,“荡秋千把脑子荡晕了。”
不远处的丫头们休整片刻,回身,就见一人,一瞎,一猫,雄赳赳,气昂昂的就往这边来了。
“……”风都不如她们凌乱。
先行礼吧……
沈诀抢先一步,大手一挥,“不必行礼。直接开始吧。”
……开始什么?
禾清月咳了一声,配合着说道:“我夫君来给我报仇了,你们尽管出手吧!”
又凑过去悄声跟她们说道:“踢毽子,轻点儿,他眼睛不好。”
丫头们扶额。他就是脑子不好也是皇帝啊,谁敢真的对他怎么样。
谁又敢不听他的命令。
“那便开始吧。”
年纪最小的那个丫头先开了头,她脚尖一挑,毽子“嗖”地窜上半空。
沈诀听着声音,侧身接住,膝盖一顶,毽子划出弧线飞向对面。
身着灰绿衣裳的丫头不甘示弱,一个“鸳鸯拐”,毽子从背后跃起。
不等众人惊呼,这条弧线又被沈诀稳稳截住,一脚踢出,直接划破天际般高远。
一个丫头撩起衣摆,急步跑去,救下了即将落地的毽子。
霎时,她们都被激起了斗志,就不信了,她们那么多人还能踢不过一个眼盲的?
一来一回,毽子越飞越高,越踢越远。
暮色渐浓,毽子的羽影掠过晚霞,像一只自由的鸟,环绕飞行。
那鸟儿飞累了,稳稳落在沈诀的掌心,霞光照在他身后,像是在给胜利者增添光辉,蒙眼布也轻佻,纷纷扬扬。
他气定神闲道:“还来吗?”
一众丫头撑着膝盖喘气,眼中写满了不服,迈出一步,刚要开言“再来”,腿就软的站不住了。
服了。
禾清月看着这场面,忙打圆场制止,“不来了不来了,都出汗了,再折腾下去明日怕是连路都走不了了。”这战争因她而起,还是因她而止的好,不然两头都难办了。
丫头们妥协:“不来了。都忘了陛下是个武将,刀枪棍棒,带兵打仗都熟得,毽子哪里在话下。”
“是啊是啊,奴婢们自愧不如。”
一众丫头齐刷刷的学了个抱拳的手势给他行礼,她们是真服了。
禾清月脚步轻快的走过去,凑到他耳边道:“这么厉害呢?”
沈诀扬起嘴角,“你夫君,那当然。”
心情好了她们这些做下人的自然也有奖励。“都退下去洗洗吧,给你们半日假。”
她们愣了一愣。
宫里制度很严苛,做的好能得赏钱,但休沐很难得。有些高阶宫女宁愿拿赏钱换休沐,却都不一定成功。她们这些低阶侍婢,就更别提了,几乎全年无休。可这踢了回毽子就得了半日假,可不高兴死了。
反应过来后,一阵欢笑声入耳,“谢过陛下!”
刚要跑走,却又被拦了下来,一个丫头看懂了,拉着她们齐刷刷给禾清月行礼,“谢过姑娘!”
“姑娘万福金安!长乐未央!福寿绵长!”
一句接一句的祝福,听得沈诀喜上眉梢。
“下去吧。”
她们笑着跑开,“姑娘!奴婢们愿意一直服侍您!别把我们忘了!”
禾清月笑着挥了挥手,“好——”
死气沉沉的皇宫,有了明月,才有了生机。
——
养心殿后殿,浴德堂。
白色雾气萦绕,山水屏风环绕,池中零散着橘子干片。
蒙眼男子展臂在池边,静待沐浴。
不一会儿,有人打开了浴德堂的门,脚步轻盈的走了进来,嫩粉的指尖划着屏风,绕到男子跟前。
“怎么来这儿了?”
禾清月蹲下身来,穿过他的腋下,从背后环抱住他,在他耳边呢喃着:“来给你沐浴。”
耳朵霎时红透了。虽说缺少一感,其他的感官会更敏感,但……不止耳朵,沈诀感觉他的后背、前胸,凡是被禾清月触碰的地方,都要被烧灼了。
他的喉咙发紧,呼吸也乱了节奏,伸手轻触了下她的胳膊,只摸到一层薄薄的纱衣,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哑声道:“怎么……穿这么少……”
胸口的那两只手划来划去,指腹细细点点,“明知故问。”
呼吸变得粗重,心脏砰砰乱跳,他仰面索吻,禾清月非但没给,还松开了手。
“清月……”他伸手去抓,抓到了一把雾气。
禾清月赤脚走开,每走一步,脚底的水渍就像莲花一样绽开,走到离沈诀不近不远的地方坐了下来,撑着两只手,脚尖轻点着池中水,嬉戏欢腾。
沈诀循声淌水过去,什么都看不见,让他更加心猿意马。
胡乱摸着,抓到了一截踝骨,人就在这儿。
“清月……”
“嗯?”
“接吻……”
禾清月伸手,指尖轻按了一下他的嘴唇,“给了。”
“没有,不是这个……”他拉过那只手,情迷意乱的偏头吻到掌心。
这不是会自己哄自己吗?
禾清月居高临下,余下那只手撑着腮,饶有兴致道:“求我。”
沈诀忍不了,急切道:“求你了,清月,求你……”
面对虔诚的信徒,是该给奖赏的。
禾清月捧起他的脸,缓缓俯身,在他的唇角,落了个吻。
可总有人贪得无厌,“扑通”一声,在水中捞月。
薄纱被水浸湿等同于无形,他看不见,便白费她一番心机。
何须用心思,只要她人站在那儿,便勾的他魂都没有。
面上磋磨半晌,却一步也不敢往下。
禾清月今日目的也不是来接吻这么单纯。
她伸手去作乱,哪儿都敢摸,沈诀被她摸的闷哼一声,在脑子里的弦崩掉的前一秒,迅速扯开了人。
水花迸溅,水波荡漾。他大喘着粗气,支支吾吾一个“你……”
禾清月再次凑近,咬他耳朵,“我?”
“出去。”
禾清月瞪大了眼,“你让我出去???”
他沉吟片刻,还是说道:“出去。”
简直不可思议。
“你疯了还是我疯了,到这一步了居然让我……”话未完,嘴被堵上了。
沈诀一边接着吻,一边抱着人淌水带到了池边,摸索着浴帛,在池边平铺垫好,托着人的臀腰,将人放了上去,“走吧。”
还真疯了?
禾清月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不肯走,嚷道:“我不!”
欲要再次下水,被沈诀给拦下了。
无奈之下,他也从水中攀了上来。
将人拦腰抱起,走到屏风处,三下五除二把她身上那套湿透的纱衣剥了下来,又扯下了屏风上的衣裳。
属于他的宽大衣裳,将禾清月包了个严严实实,可他看不见,又扯下那条黛蓝色的布条,将人捆了个结实。
禾清月急了,喊道:“沈诀!”
那双暴露出的黑眸微微转动,禾清月正好直直的对上,他道:“你敢直呼我的名讳?”
因为看不见,那眸子便愈显墨黑浓稠,让看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
“没大没小的。”
他冲外面喊道:“苏公公!”
苏公公在外面听着动静就感觉不对,被人这么一喊,身上霎时激起了一层冷汗。
“奴才在。”
沈诀把禾清月推了过去,“把人带下去。”
苏公公看着这个裹得跟个粽子似的姑娘,愣了一下。
听着没动静,沈诀皱了下眉,“听不懂话?”
苏公公慌张道:“奴才遵命!”
转向禾清月,苏公公怯生生道:“姑娘……”
“好啊……”禾清月愤愤道:“我自己走!”说完就甩着宽大的衣袖离开了。
苏公公跟在后头,连连嘱咐,“姑娘慢点儿。”
宠爱一时,冷落一时。哀求一时,冷漠一时!
阴晴不定的家伙,我不伺候了!
禾清月当晚就离开了养心殿,带着洛洛一块儿。
苏公公派人跟着去,又拿着新的衣裳去了浴德堂。
他推门进去,先在屏风外站了半晌。见人没有要招呼的意思,他把衣裳挂在屏风上便走了。
门关上后,一声难抑的闷哼在空荡的室内响彻。
那件遗留的纱衣在他手中越收越紧。
最让他发昏的,不是看不见听不到摸不着,而是在人走后,仍在心猿意马的脑子和那颗心。
久久,出水后的男人似是被温水烫过,全身上下都是红的。
走到屏风处,抽下屏风上的衣裳,一丝不苟的穿好,甚至每处系带都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在原地站立了片刻,才拉门离开。
浴德堂的池边留下的那件纱衣,混着蒙蒙的雾气和水珠,被磋磨的皱皱巴巴不成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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