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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驮车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颠簸前行,轱辘发出沉闷的吱呀声,如同哀叹。越靠近夷道城,空气中的紧张气氛便越发凝实。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巍然耸立的城墙。远比江陵城墙更为高厚,墙体由巨大的青黑色条石垒砌而成,透着冷硬的金属光泽。墙头上,旌旗招展,依稀可见持戈而立、甲胄鲜明的兵士身影,如同钉在城墙上的雕塑,警惕地注视着远方和城下的一切。城墙外围,深挖的壕沟、林立的鹿角、拒马,构成了一道道冰冷的防御屏障。

城门处盘查极为森严。进城的多是运送军械粮草的民夫车队,或是零星从北面逃难而来的百姓,个个面带惶惑,沉默地接受着兵士严厉的盘问和搜查。偶尔有传令兵疾驰而出,马蹄踏起烟尘,更添几分肃杀。

孙珩的队伍抵达时,守城军官显然认得他,立刻肃然行礼,并未过多盘查便予以放行。但军官看向驮车上黄寗栩等人的目光,却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怀疑。

进入城内,扑面而来的并非市井喧嚣,而是一种被严格约束下的压抑忙碌。街道宽阔,但行人不多,且多是步履匆匆的兵士或低头赶路的民夫。临街的店铺大多关门歇业,开着的几家也多是铁匠铺、医馆之类为军需服务的行当,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和浓郁的药草味混杂在空气里。随处可见一队队巡逻的士兵踏着整齐的步伐走过,甲胄碰撞声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土腥、汗味、金属和淡淡血腥的气息。

这就是前线重镇的气息,冰冷、坚硬,与江陵城破后的混乱绝望截然不同,却同样令人窒息。

孙珩并未回头,径直打马朝着城中守府方向而去,只对副将韩迟丢下一句:“安置好他们,仔细问话。”

韩迟领命,指挥兵士将驮车赶到靠近城墙根的一处偏僻院落前。院子不大,围墙却颇高,门板厚重,看起来倒像个小型的囚牢。

“几位,暂且在此歇息。”韩迟下马,语气还算客气,但公事公办的意味很明显,“如今是非常时期,城中规矩严些,还请见谅。稍后会有人送来饭食,并单独向几位询问些情况,以便核实身份,登记造册。”

鱼榷连忙下车,对着韩迟千恩万谢:“多谢军爷!多谢将军!能得栖身之所,已是天大的恩情了!”她又转身对黄寗栩道,“女公子,快谢谢军爷。”

黄寗栩依言微微屈膝,低声道:“谢过军爷。”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她迅速扫了一眼这院子和高墙,心中明了,所谓的“安置”与“保护”,实则就是圈禁。

韩迟看着黄寗栩苍白却沉静的侧脸,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怜悯,语气更缓和了些:“小娘子不必多礼,一路受惊了。先进去歇着吧,若有需求,可告知守门的军士。”他指了指院门口两名持戟而立、面无表情的兵士。

进了院子,里面比外面看起来更简陋。正屋三间,东西各有厢房,院子中央有一棵光秃秃的老槐树,地上铺着青石板,缝隙里冒出几根枯草。家具陈旧,但还算干净,显然刚被匆忙收拾过。

没多久,一名书记官模样的人带着两名书吏来了,就在正屋厅堂里,开始了分别问话。

首先被叫去的是鱼榷。黄寗栩坐在东厢房的窗边,能隐约听到堂屋传来的声音。

书记官的问题细致而刁钻:姓甚名谁,籍贯何处,家中经营何种生意,何前往的江州,在江州具体住处,同行有哪些人,为何选择此时南归,途中经历了什么,可有何凭证……

鱼榷应对得堪称完美。她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与感激,语气恳切,细节详实。说到“老爷”惨死时,更是泣不成声,悲切万分。

关于商业往来、江州街巷、物价人情,她都能说得头头是道,完全符合一个常年操持家族生意、跟随主家奔波的老妈妈形象。她甚至还能说出几位旧时江东小吏的名字,声称是旧识,以佐证身份。

堂屋内的书记官似乎并未发现太多破绽,问话持续了将近半个时辰。

接着是刘申和刘酉。他们话不多,主要复述了遭遇溃兵、拼死护主的经过,对于商业上的事一概推说不知,只道是护卫职责。他们手上的老茧和身上的伤疤,以及应对盘问时的简洁干脆,反而更符合他们的身份。

轮到黄寗栩时,天色已近黄昏。厅堂内点起了油灯,光线昏暗,将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在墙壁上,显得有些诡异。

书记官是个四十多岁、面容刻板的中年人,握着笔,抬眼打量着她。韩迟也抱臂站在一旁,安静地听着。

“姓名?”

“黄寗栩。”

“年岁?”

“十六。”

“籍贯?”

“吴郡富春。”

“家中以何为业?”

“经营漆器、丝绸。”黄寗栩垂着眼睫,声音不高,但清晰。

“在江州居住何处?”

“城南永顺巷,第三家。”这是鱼榷早就叮嘱好的地址。

“何时到的蜀地?”

“约莫十年前,随父亲而来。”这是实话,只是隐瞒了真实目的。

“令尊名讳?”

“黄珏。”她指尖微微蜷缩,她只说了父亲在蜀地的名讳。

“此行归吴,所投何人?”

“族中叔父,黄炎之”(她报出一个鱼榷教过的、黄家远房旁支的名字)

“江州近日情况如何?物价几何?米价多少?盐价多少?”书记官忽然抛出一连串具体问题。

黄寗栩心中微凛,知道考验来了。她依着平日所见所闻,谨慎地回答了米价、盐价,甚至提到了因战事影响,布匹价格飞涨的情况。这些都是一个商贾女可能关注的信息。

然而,当书记官看似无意地问起:“听闻江州城的李功曹,最喜对行商加征课税,小娘子是否知晓?”

黄寗栩顿了一下。这李功曹她自然知道,父亲生前曾拉拢的地方低阶属官之一,但却并非在江州任职,而是通州。她甚至知道李功曹有个小儿子体弱多病。

她抬起眼,看到书记官和韩迟都看着她,等待她的回答。灯光下,书记官的眼神锐利,韩迟的眼中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她迅速垂下眼,语气平淡地答道:“回官爷,我不知您说的那位大人,只知江州负责课税的是仓曹的王功曹,县衙倒是有一位姓李的主簿,但从未管过税收。”

她回答得谨慎,敏锐的纠正了书吏刻意的疏漏。但,一个普通商户的闺阁女儿如何能对城中官署衙门、官员职务如此熟悉?

书记官没有追问,只是提笔在竹简上记录着什么。韩迟的目光在她脸上多停留了一瞬。

问话又持续了一会儿,方才结束。

**\* \* \***

守府书房内,灯火通明。

孙珩卸去了护甲,只着一身玄色深衣,更显得身姿挺拔,气质冷峻。他听着韩迟的回报。

“……那老嬷嬷鱼榷,对答如流,情真意切,看似并无破绽。两名护卫,确是行伍作风。至于那位黄小娘子……”韩迟略一迟疑,“大部分问题回答得倒也符合身份,只是……试探了一些江州衙署分工和任上的问题,她似乎十分了解。”

孙珩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发出哒哒的轻响,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

“商贾出生的闺阁女孩儿,却对官署衙门的分工了如指掌?”他声音冷淡,“是为了编造身份入江东而刻意做的准备?还是本就履历复杂,对蜀地各司情报知之甚深?”

韩迟道:“或许……只是偶然得知?毕竟在江州生活多年。”

“偶然?”孙珩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子谦,你信吗?”

韩迟(字子谦)默然片刻,摇头:“确实蹊跷。她们出现的时机、地点,都太过巧合,又没有印信和通关文牒,像是在沿途寻找接应之人。尤其是那黄小娘子,看似柔弱,但眼神沉静得不像寻常女子。”

“看好她们。”孙珩下令,“就安置在那院里,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一应饮食用度,由你派人负责。

“是。”韩迟领命,又道,“那……对她们,是否要……”

“暂且不必。”孙珩打断他,“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盯紧即可,尤其是那个鱼榷和黄寗栩。”

**\* \* \***

小院迎来了在夷道的第一个夜晚。

兵士送来了简单的饭食:粟米饭,一点咸菜,一碗不见油星的菜汤。众人默默吃了。

鱼榷私下对黄寗栩低声道:“女公子,今日应对甚是稳妥。只是日后还需更加小心,那孙将军……看着不是好相与的。”

黄寗栩“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她知道自己可能引起了怀疑,毕竟大战在即,各方都是草木皆兵,但事已至此,恐惹上细作之嫌只能更加谨慎。

夜幕彻底笼罩夷道城。城内实行宵禁,除了巡夜士兵的脚步声和更梆声,几乎听不到别的声响。高墙小院,仿佛与世隔绝。

黄寗栩躺在冰冷的床榻上,听着窗外呼啸而过的寒风,久久无法入睡。

这座城,像一头沉默而警惕的巨兽,将她吞入腹中。那位冷面将军孙珩,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前路迷茫,生死难料。

她翻了个身,将被子裹得更紧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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