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在桌边的那一大袋零食，一天天随着南落的花言巧语连哄带骗进了李奚的肚子。
“饿没？或者想吃点辣的醒醒脑子？”南落托着腮望他的绝世好同桌。
李奚这边打了半个哈欠，剩下那半被南落给看没了。
“不吃，不困。”李奚抓了下自己头发。
南落只当没听见，“你刚还打哈欠呢。”自顾自地窸窸窣窣从袋子里翻出一包辣条拆开放在李奚鼻子下方，“香不香？吃一个。”
李奚刚伸手抽张纸准备拿，被火速制止了。
“诶诶诶，就这么吃呗，又不脏手又不废纸。”说着南落挤出一根就往李奚嘴里塞。
张奥从外边进来就看到俩人卿卿我我，忍不住大叫起来：“干嘛呢你们俩？人家也要投喂～”话没说完腚已经撅老高，人也边扭边蹭过来了。
李奚这时候刚咬住，还没来得及收嘴就定住了，不敢有动作。
南落手也没撒开，还保持原来姿势，身体已经站了起来，另一只手握拳在空气里划，“信不信我抽你。我上次不是给你买了？”
“吃完了。”张奥“嘿嘿”笑着乖乖坐回去了。
李奚终于接过零食，自己低头吃，没再让南落有机会喂他。
日子过挺快，尤其现在能跟同桌打打闹闹。
零食也吃挺快，看着快没了南落就及时补货，很称职一“同桌牌便利店”老板，只不过不赚钱。
转眼学校附近那荷花荡都放了苞，望着粉粉嫩嫩，与荷叶的郁郁葱葱相映成趣，走在里边窄窄的木栈道上，也可道是个良辰佳景。
小县城这点还真好，学校边什么都有，花鸟鱼虫草木山丘，风吹着，云飘着。
尽管快中考，初三孩子们却没什么过度紧张的氛围，甚至大家还忙着四处找人要签名和同学录，也爱登上教学楼顶层看看绵延无尽的生机。
南落早早就写好了同学录，跟同学们收集来收集去，唯独缺了张李奚的。
去？不去？
去，不去，去，不去……桌上那页纸简直要被南落写烂了，全是密密麻麻的线条。
又乱画了几笔，南落忽然把凌乱的桌面上翻了个底朝天，没找到东西还伸手仔细摸了摸口袋。
怎么没了……
李奚被他大动静闹得不行，停笔看他问了句，“找什么？”
“你有硬币吗？”
李奚白了他一眼，把桌肚里那个硬币递过去。
南落喜形于色，拿着硬币反反复复抛了好几次，结果都是正面带数字的。
他收敛笑容，拳头里还握着那枚硬币，严肃地向好同桌宣布：“天命难违。”
李奚蹙起了眉毛，简直快要打结。
“你能写张同学录给我吗？”南落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看着挺装，其实是这个角度能用余光瞥见对方什么情况，又能让漫不经心遮住眼神里的躲闪。
“行。”干脆利落的一个字。
李奚撕了张他常用的空白草稿纸，伏案写起来。
南落心里有个小人仰天狂笑，没想到这么容易，还以为我得求一求说两句好话才给写呢。
一分钟不到，李奚就递回了那张纸。
前程似锦，高中见。
没了？！
甚至署名还是自己聊天账号的昵称？！
虽然心里波涛汹涌，快把小人淹死，南落面上还是挺高兴，把纸一对折，放在书包夹层里边。
“好了好了，感谢同桌百忙之中抽得一分钟赠我此物。”南落扭着李奚的脑袋，强迫他看回自己桌上的题，笑容僵硬得明显。
明明他给别的同学都能写那么多，怎么到我这儿就几个字，为什么？对我没什么想说的话？难道是我们玩得还不够好？不应该啊。那是玩太好了？不对不对，更诡异了。
南落专注头脑风暴，丝毫没被身边人漫长时间的注视给影响到。
见南落没反应，李奚也不打算再说什么，很快就做题去了。
刚做完两道题，金属与密度板的磕碰声就传进李奚耳朵。
“硬币忘还你了。”平静的语气，甚至是从南落嘴里能说出来的最平静的语气。
“你的天命就这么给出去了？”李奚调侃了句。
这笑话确实有点好笑，但也只是有点。南落扯出个难看至极的笑脸，哈哈大笑了两下，“我的天命不原本是你的吗？”
李奚表情有点古怪，没有作答，收回了硬币。
剩下几天，俩人一句话也没说，直到看考场前一天，南落拉住李奚，支吾半天一个屁也没放，最后只憋出个“加油”。
“嗯，你也是。”
李奚看不见南落的表情，不知道他眼里什么情绪。南落低着头，盯了会自己鞋尖，一抬头就直直撞上对方的视线。
来不及躲，便干脆放任二人视线交汇，南落又缓缓重复了遍，“加油。”
……
中考完的那个夏天，潮湿，燥热。
南落总在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去初中旁边那个荷花荡。
花没枯，甚至因为又热又潮的天气愈发娇艳。池塘里挤得密密麻麻，池塘上面的天空却干净得很，连云也少。夕阳西下，金色的光线会铺满整个池塘，与红红绿绿交融，有点虹裳霞帔的意境，不过更多是为这片空旷染上了一丝悲怆。
只是近黄昏。
南落会无意识地想象自己是个饱受贬谪的文人骚客，似乎这样，伤春悲秋便显得不那么多余。
沿着曲折的小道走回家，南落已经热得大汗淋漓，把家里那台老空调打开，不够凉也比不制冷要好。
拿着手机翻了翻，顶头是王梓山几条消息。
-我考上一中了！
-你肯定也在吧！太好了，到时咱又可以一起玩了。
-我刚还去打听了下，咱俩好像在一个班。
-怎么样，激不激动，兴不兴奋？！
南落看着这几条消息，嘴角不由自主染上笑意，一条一条回复着。
-可以啊，不愧我兄弟。
-我查了下，没平时好，不过一中绰绰有余了。
-挺好，到时候选座位坐一起我天天骚扰你。
南落把手机放下，透过家里的窗户看外面那棵树，也很老了，不过还是绿油油的，不输新树苗。
那就高中见吧。
真期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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