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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王之死

深冬寒夜,刺骨的风裹挟着雪铺天盖地涌来。

死去的君王躺卧于他生时就铺就的、那冷硬得如同石板的王座之上。

他的眼睛还睁着,如同黑洞洞的枪口。侍从匍匐在地,颤栗不止的手怎么也抬不起来——始终未能触及那双已经失了光彩的眼眸。曾经如钢铁般盘虬的指节已经松弛了,枯槁的手无力地在王座边垂下来。

大殿空旷、肃杀得可怕,唯有时光凝结般的沉寂。那些素来被死亡威压驱赶着的人们,渐渐在大门处影影绰绰显现出来。大臣、将领的面容虽如旧日谦恭低垂着,眼中悄然亮起的微光却已重新浮现,如同幽潭深处悄然泛起波纹。

王旗又一次沉重的垂落了。不再狂肆招展于风中,徒剩一片残损卷折的、黯淡着血迹的深红。

一名白发老臣,跪在冰冷空旷的巨大宫殿中心,膝盖下是硬得硌人的砖地缝。他忽觉夜风之凉,悚然一惊回头望去——只见窗外漆黑天幕里孤绝的月亮,像骤然睁开一只冰冷苍白的瞳仁。

他暗暗战栗叹息:暴君啊暴君,他的法令竟比生者犹重千钧,还如同镌刻入石的诅咒,沉沉覆压在所有血肉的背脊之上。

终于,继位者悄然现形于阶下。他沉默地一步一步登上来,身披沉重华服,目光沉沉,扫过静默矗立的大殿。人们屏住呼吸等待着那新生的威严。

等这位年轻的继承人最终踏上平台中央,他的脚步踩在沉寂冰凉的金石地面之上,发出一声轻微却足以惊心动魄的脆响。他缓缓抬首凝视高居前方的王座——刹那间,他恍然只觉那至高位置上的冰冷威严依旧森然无比,远比任何一块墓碑凝聚的冷气更加刺骨锋利。

殿外的战马骤然焦躁地开始刨踏、甩头不安,带甲的身躯上蒸腾起白热的汗气,犹如滚烫的浪涛无声地撞击着凝滞的坚壁。那年轻身影在阶顶默默凝伫着,感受四周空气似乎正缓慢收紧,又似瞬间凝固了起来。

终于他开口,声音穿透大殿。

“即刻更旗,传令新朝。”

命令已然落下,但王殿深处幽寒依旧弥散开来,如同无根无形又亘古不散的阴霾,弥散进新旗帜每一寸未干的纹路里。

西罗德斯啊西罗德斯,你手中的王冠,岂止是一顶辉光之冕?

源那光下,是血脉铸就的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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