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千上万根蜡烛在巨大的水晶吊灯和沿墙排列的银质烛台中燃烧,火焰跳跃,将整个空间笼罩在一种晃动的、如同融化蜜糖般的金色光芒里。
长茎的厄瓜多尔玫瑰,馥郁的晚香玉,与名贵的异域兰花肆意从巨大的金边花樽中探出。浓郁、甜蜜的花香统制了空气。
银餐车上摆放着昂贵的葡萄酒与香槟,时不时有带着沉重宝石项链的贵夫人、小姐和绅士们接过杯盏发出一阵阵笑语。
我无声地注视。
老师回头看我一眼,随即轻轻推搡我的肩,提醒:“您的兄长在那儿呢,殿下。”
裙裾摩擦过地面的沙沙声里,我抬起头。
也许是灯光太亮的缘故,我竟做不到直视我的兄长。
只听得一句,“怎么不到这儿来?我亲爱的弟弟。”
他们开始窃窃私语,我开始感到心烦,
于是我没有走上前。
不知何时,人群也陷入了沉默。
死寂里,传来一声轻笑,
是奥鲁斯。
他纤白到病态的手腕从层层叠叠的蕾丝绸缎下伸出,一名侍从立即为王子端上清透的红色酒液。
他忽然一摆手。
水晶与银相碰,发出突兀的碰撞声,几滴红点洒落在柔软洁白的衣摆上。
那点污渍仿佛滴入平静湖面的墨。
王子并未动怒。他只是放下手,目光缓缓抬起,扫过侍者惨白的脸,嘴角缓缓向上牵起弧度。
那并非愤怒,而更像是一个孩子发现了新奇的玩具,带着一种纯粹的、冰冷的兴味。
“多么笨拙啊。”他的声音比天鹅绒更轻,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大殿。
“拖下去。”
不是咆哮,只是陈述。
两个侍卫盔甲将浑身瘫软的侍者架起。他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完整的哀嚎,只余喉咙里压抑着的、绝望的呜咽。
王子重新靠回椅背,海蓝的眸子虚虚投向远方。
“西侧的角塔,”他语调闲适,如同在安排晚餐,“关一夜太无趣了。我记得上次那个试图逃跑的马夫…叫什么来着?麦考……?”他顿了顿,“算了,不管了。”
“就让这新来的坏孩子,替他上半夜的岗吧。”
安排完一切,他才像是又想起我了。目光从半空转向我,“啊,差点把你给忘了,我亲爱的弟弟,来啊,到哥哥这里来。”
我依然踌躇。
这时,老师极具穿透力的声音自我身后清晰地响起:
“奥鲁斯殿下,如此奢侈的大摆筵席,虐待仆从,还冷落兄弟,实在不是王子所为。难道说,您希望我向您父王报告时,说您铺张浪费,罔顾人伦吗?”
“……”奥鲁斯的脸色肉眼可见沉了下来。
好半晌,他才摩挲着杯壁,慢慢开口:“好吧,好吧,您教育的是,赫洛斯阁下。”
“不过……我只是想和我亲爱的弟弟亲密些而已,你何必这样惧怕我呢?”
最后一句话,他是朝我说的。
“我不明白。”我沉静注视着他屁股底下的绣垫。
“……什么?”他皱起秀气的眉。
“你是有什么癖好?”
水晶杯坠落到地上,刺目的红酒溅了一地,沉默的人群骤然惊醒了。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默剧一般,谁都没有开口,甚至连眼神交流都不愿有。
“住进列如宫的理应是你,玛利亚该从里面出来。”
玛利亚是我的母亲,列如宫是我们的住所。
所有声音冻结在远处。
这个过分冷的冬夜,使那些嘈杂的,明媚的,都瞬间死去了。
第二日夜,我的母亲被判处绞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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