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寒深的行动力堪称恐怖。就在摊牌后的第二天，陆明哲“私人顾问”的新身份就以正式邮件通知了集团相关部门，流程快得令人咋舌。他的工位也从顶楼开放区域，直接搬进了总裁办公室外一间原本用作储藏室的小房间，与顾寒深仅一门之隔。
美其名曰“方便沟通”，实则就是全方位的监控和……刺激源。
陆明哲坐在崭新的、但依旧狭小的办公室里，感觉浑身不自在。一墙之隔就是顾寒深那强大的低气压中心，他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桌上堆满了顾寒深让严秘书送来的各种资料，从核心项目机密到顾寒深个人的行程偏好，涉猎之广，让他头皮发麻。
“私人顾问的第一项工作，”顾寒深的内线电话响起，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公事公办的冷硬，“整理我下周的行程表，标注出所有需要提前准备背景资料的会议和会面，下午三点前给我初步方案。”
陆明哲看着电脑屏幕上那密密麻麻、遍布全球的行程安排，眼前一黑。这比他之前核对数据难上一万倍！他连很多会议主题都看不懂！
“顾总，这个……我可能……”他试图讨价还价。
“需要我重复‘不懂可以学’这句话吗？”顾寒深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或者，你更希望我用‘其他方式’帮你集中注意力？”
陆明哲瞬间想起了顾寒深关于“更强烈刺激”的威胁，后背一凉，立马认怂：“不用！我马上学！马上做！”
他硬着头皮，开始一头扎进那些浩瀚的信息里。奇怪的是，当他被迫集中精神去理解那些复杂的商业术语和行程逻辑时，脑子里那种滞涩感似乎减轻了一些。偶尔，在看到某个地名或项目名称时，甚至会闪过一两个极其模糊的画面碎片——比如，某个城市的俯瞰图，或者某份文件的大致颜色。
（内心OS：邪门……难道我以前真的接触过这些？）
【警告！检测到宿主正在主动接触高关联度信息！记忆屏障受到轻微冲击！建议立即停止深度思考！】系统的声音突然响起，虽然依旧冰冷，但似乎……虚弱了一点？带着一种气急败坏的意味。
陆明哲心里一动。看来顾寒深的策略真的有效！这个“系统”害怕他接触这些！
他非但没停下，反而更加卖力地研究起来，甚至故意去回想那些闪过的碎片，试图抓住它们。
一整天，陆明哲都沉浸在各种文件和行程里，头晕眼花，但一种久违的、挑战难题的兴奋感，却隐隐压过了疲惫。当他终于在下午三点前，磕磕绊绊地整理出一份勉强能看的行程标注方案时，竟然有种小小的成就感。
他忐忑地将方案发给顾寒深。几分钟后，内线电话响了。
“进来。”
陆明哲深吸一口气，推开那扇沉重的门。顾寒深正看着他的方案，眉头微蹙。
“亚太区视频会议的背景链接错了，应该是三季度总结，不是二季度。”顾寒深头也没抬，直接指出错误，“与GH集团詹姆斯午餐会的餐厅备注，我不吃香菜，去掉所有可能含香菜的菜品推荐。”
他的语气平淡，像是在点评一份普通报告，但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戳在陆明哲的疏漏上。然而，奇怪的是，这一次陆明哲没有感到被羞辱，反而有种“原来如此”的恍然。他甚至下意识地追问：“那詹姆斯先生有什么忌口吗？我需要提前了解吗？”
这个问题问出口，他自己都愣了一下。这似乎……超出了一个普通行程整理者的范畴？
顾寒深终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极快的、难以捕捉的东西。“他有轻微的坚果过敏。资料在共享文件夹‘重要合作伙伴偏好’里。”
陆明哲连忙记下。当他退出办公室时，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更浓了。顾寒深……居然这么自然地回答了他这个略显越界的问题？而且，“重要合作伙伴偏好”这种文件夹，是他一个“新任顾问”能随便看的吗？
接下来的几天，陆明哲的“顾问”生活充满了类似的矛盾与冲击。顾寒深会毫不留情地指出他工作中的每一个错误，要求极其严苛；但同时又会在不经意间，透露给他一些远超“顾问”权限的信息，甚至偶尔会在他提出一个略显稚嫩但角度刁钻的问题时，多解释几句。
更让陆明哲心神不宁的是，顾寒深开始频繁地让他跟随左右。
参加高层会议时，他会让陆明哲坐在他身后旁听，并在会议间隙，突然问他对于某个争议点的看法。陆明哲每次都被问得手忙脚乱，支支吾吾，但顾寒深似乎并不在意他的答案是否完美，只是要逼他去听、去思考。
外出视察或谈判时，顾寒深也会带上他。在车上，他会闭目养神，但到达目的地前，总会突然考问陆明哲关于对方公司的关键信息。陆明哲被迫在短时间内高度集中精神，记忆力和临场反应竟然被逼着提升了不少。
而在这个过程中，那些记忆的涟漪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
路过一家他们曾（据顾寒深说）一起去过的私房菜馆时，陆明哲会莫名感到一阵心悸和……熟悉的饥饿感？
看到顾寒深签署文件时握笔的姿势，他会恍惚觉得这个画面异常熟悉，甚至能预判他下一个动作？
尤其是在一次应酬场合，有人向顾寒深敬酒时，陆明哲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前挪了半步，身体微微倾向顾寒深的方向——一个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带着维护意味的小动作。
顾寒深显然注意到了。在无人看到的角落，他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但转瞬即逝。
陆明哲却因为这个无意识的举动而心慌意乱了一整天。他越来越无法否认，有什么东西，正在他被封锁的记忆深处，顽强地苏醒着。
这天晚上，顾寒深有一个重要的跨国视频会议，陆明哲作为“顾问”自然要陪同记录。会议内容极其枯燥复杂，陆明哲听得昏昏欲睡。中途，顾寒深需要一份存放在隔壁小办公室（也就是陆明哲现在的办公室）的紧急文件。
“陆明哲，去把我桌上那个黑色文件夹拿过来。”顾寒深吩咐道，目光依旧盯着屏幕。
陆明哲应了一声，起身走向隔壁。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他按照印象走向办公桌。然而，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那个黑色文件夹时，眼角的余光却被桌角一个不起眼的、半开着的抽屉吸引了。
抽屉里，露出了一角熟悉的、骚包的亮紫色——是他以前最爱穿的那件亮片西装的布料！
鬼使神差地，陆明哲没有先去拿文件夹，而是伸手拉开了那个抽屉。里面果然放着几件他曾经“标志性”的衣物，还有一瓶已经用完的、气味浓烈的发胶。
他看着这些东西，一种强烈的违和感涌上心头。这些……真的是他喜欢过的吗？为什么现在看起来，这么……可笑和陌生？
就在这时，一段清晰得可怕的画面，毫无预兆地撞进了他的脑海——
他穿着那件亮紫色的西装，头发用发胶打理得根根竖起，像个开屏的孔雀，趾高气扬地走进顾氏大楼。前台小姐和员工们投来的目光，不是羡慕，而是**裸的嘲笑和鄙夷。而他，当时的他，竟然浑然不觉，甚至还自以为魅力无边！
画面的清晰度和带来的羞耻感，远超之前的任何一次闪回！
陆明哲猛地后退一步，脸色煞白，心脏狂跳不止！
这不是模糊的感觉，这是真实的、具体的记忆！属于那个被“系统”掩盖掉的、真正的“陆明哲”的记忆！
【严重警告！检测到高强度记忆碎片复苏！系统防御机制启动！强制镇静程序——】系统的声音尖锐响起，带着明显的恐慌。
但这一次，陆明哲没有感到头痛，反而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清明感！他猛地意识到，这个“系统”，在害怕！害怕他想起这些！
“强制你个头！”陆明哲在脑海里对着那声音怒吼，“滚出我的脑子！”
他不再理会系统的叫嚣，深吸一口气，抓起那个黑色文件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走回了会议室。
他将文件夹递给顾寒深。顾寒深接过时，指尖无意间碰到了他的手背。
一瞬间，仿佛电流穿过。
顾寒深抬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陆明哲也正看着他，眼神不再是之前的茫然和慌乱，而是带着一种刚刚经历过冲击后的、混杂着震惊、清明和一丝坚定。
四目相对，无声的信息在空气中交汇。
顾寒深几不可察地眯了下眼睛，然后若无其事地低下头，继续会议。
但陆明哲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记忆的涟漪，正在汇聚成汹涌的暗流。
而那个藏在暗处的“系统”，它的好日子，恐怕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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